樂隊就是一群人一起砸東西

夏堇

00后出生的時候，崔健的長發已經剪去，這個曾經嘶吼《一無所有》的中國搖滾先鋒常說的一句話是：“我的新專輯已經沒人聽了。”許巍、黑豹、唐朝、面孔……這些曾經在中國搖滾音樂史上熠熠發光的名字在00后群體里也鮮少被提起。

于是，有人說，搖滾樂屬于黃金80年代，回憶在90年代，但不屬于00年代，這一代人不會吶喊和宣泄。筆者曾經有著同樣的想法，直到采訪了一支來自上海七寶德懷特高級中學的搖滾樂隊。

“樂隊就是一群人一起砸東西！”

這句充滿憤怒的話來自鼓手周泰麟，他說話很快，每句話都似連珠炮般從嘴里彈出。這個“易燃易爆炸”的男孩坦言，在加入樂隊前，自己干過不少鬧心事。

考試考砸了，和父親的戰爭一觸即發，會猛摔家里的盤子;升學壓力太大，心情煩躁時跑到學校操場差點把一棵棕櫚樹燒了。母親拿他沒辦法，告訴他“精力這么多，這么想摔東西，干脆敲鼓去”。于是，周泰麟拿著兩根棒槌開始噼里啪啦打鼓。音符隨著鼓面跳動迸發的時候，他感覺體內有種別樣的情緒被釋放了出來。可漸漸地便感覺一個人越敲越悶，直到有一天一個貝斯手找到他，問他要不要一起玩樂隊。“后來我發現，樂隊是一個大家一起砸東西的地方，那就更爽了！”周泰麟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仿佛一下子充滿了光。

樂隊名叫Queen & Defenders（皇后與守衛們），是一個女生和五個男生的組合，也是一支到今天為止成立了五年的學生樂隊。

主音吉他手施倫之是個不折不扣的金屬迷，從小在父親的熏陶下聽了許多年的金屬樂和搖滾樂。聽久了心里就癢，覺得心里有很多東西想通過搖滾樂表達出來。還在讀初中時，他便找來周泰麟、童紫和黃昱槐組建了一支小樂隊，在校園里掀起了一陣金屬風。

進入高中以后，施倫之以為樂隊生涯就此告一段落，但沒想到初中時受自己影響而踏上搖滾之路的童紫與黃昱槐加入了他們高中的樂隊——Queens ?& Defenders，并向他與周泰麟伸出了橄欖枝。這支樂隊和初中的小打小鬧不一樣，有自由寬敞的練習場地，有愿意提供幫助的老師，更有著一群同樣渴望向外界吶喊的人：鼓手周泰麟、節奏吉他手童紫、吉他手兼男主唱李子翔、鍵盤手劉楚瑜、女主唱林洛熙。

學校的跨年晚會上，這支組建完成的校園樂隊第一次站上舞臺，音樂聲響起的剎那，臺下的同學們爆發出了瘋狂的尖叫聲，所有人仿佛都在充滿律動的節奏里丟掉了煩惱。臺上的人更是激動，周泰麟打完鼓，就把鼓棒往天空一拋，他感覺自己的心也和這鼓棒一樣飛了起來。

隨著成員們的頭發越養越長，Queen & Defenders有了更大的舞臺。但聊到印象最深刻的演出時，他們不約而同發出了笑聲，都想起了那些“車禍現場”：有一次貝斯手把琴弦彈斷了，幸好施倫之提前做了準備，用手機錄好了貝斯的音軌播放，才讓現場避免了“尷尬”;還有一次受商賽邀請表演，到了現場才發現選手們忙著磋商，樂隊被“鴿”了，最后和另一支樂隊面對空無一人的舞臺互相表演，竟然也酣暢淋漓地唱完了4首歌……他們笑著自我吐槽，那笑容里有興奮，有無畏，也有感激。當青春結結實實地和樂隊綁在一起，這群少年找到了一種最為暢快的表達出口。

“對我們而言，自我表達比觀眾的意見更重要，我們是因為這個才玩樂隊的。”施倫之很少聽流行音樂，他喜歡唐朝、黑豹，覺得他們是“有態度、有想法”的樂隊，他也想讓樂隊發出更多他們自己的聲音。擺脫掉扒別人的樂譜這樣“低階”的方式，Queen & Defenders開始自我“進階”。施倫之平均每周末會在家聽4個小時的金屬樂，自己摸索一些樂理和編排知識。吉他手李子翔在高中最后一年向校長申請了一批錄音室規格的設備，還編寫了一個設備學習指南，方便樂隊成員創作自己的音樂。劉楚瑜作為隊里公認的“鍵盤大神”，承擔起了編曲的任務。“樂隊的存在是為了彌補個人的不足，雖然現在用電子合成就能做到樂隊的效果，但這不是我們想要的。”劉楚瑜認為優秀的樂隊是沒法用音樂程序來比的，一首好的作品不僅讓臺下的觀眾瘋狂，還要讓臺上的樂手瘋狂，“你在舞臺上彈嗨了，看到鼓手，鼓手也很嗨，然后你們相視而笑，就那種感覺”。

高中結束，他們有了自己cover的歌曲，今年夏天，他們有了自己的第一首原創。

2019年7月，由杭州高中生舉辦的第八屆浮力音樂節在Mao live house開演，Queen & Defenders帶著原創歌曲登場，帷幕拉開，光影投下，朝著揮舞熒光棒的近千名觀眾，他們大聲介紹自己。筆者站在臺下想起了采訪時的最后一個問題——

“你們還會堅持玩樂隊多久？”

彼時幾位樂隊成員已經升上了大學，成績不錯的幾個選擇去國外學習數學、金融，樂隊也有了新人加入。面對這個問題，有人很果斷，有人有些猶豫。

“一直玩！”“有時間會再玩一下。”

“我可能就結束了，很感謝他們能再邀請我去參加音樂節。”一直快速講話的周泰麟把語速降了下來，他說樂隊幫他把憋在心里的情緒都發泄了出來，自己現在脾氣好多了，也有了別的路要走。

他們說，這樣就夠了，在學生時代有這樣一次用樂隊來綻放青春的經歷就足夠了。樂隊就交給下一群需要把使不完的勁、無處發泄的情緒在敲擊中、彈撥里砸出來，把青春砸出來的年輕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