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電視新聞的戲劇化表現手法

邢 浩

電視自20 世紀30 年代誕生，到現在不過百年，但由于其有著獨特的魅力，卻取得驚人的發展。隨著電視的發展而成長起來的電視新聞也因其具有現場感、直觀性等其它媒體無法比擬的優勢，在各種新聞媒體中獨領風騷。但是隨著新聞媒體競爭的加劇，網絡新媒體的出現等原因，觀眾對電視新聞節目的要求也越來越高。現在電視新聞節目如果不好看，同樣也會受到觀眾的冷落。所以如今無論是電視臺還是每一個電視新聞工作者，都越來越注重新聞節目的可視性。

為了使節目好看，創作者們可謂是絞盡腦汁，想盡各種辦法。其中一個重要的方法就是，在新聞節目中采用戲劇創作的手法。那么在創作新聞作品時如何采用戲劇的手法呢？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將按照戲劇創作的方法，把新聞分為開端、發展、高潮、結局幾個方面進行論述。由于電視新聞中的消息、專題、評論等各種體裁都有其固有的規定性，有的體裁并不適合采用戲劇的手法，所以本文的觀點主要適合于電視新聞中的人物和事件類專題。

1 概念的界定

新聞是指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電視新聞就是通過電視的聲音和畫面播出的新聞，要求真實而不能虛構。而戲劇是演員在舞臺上表演的故事，具有情節沖突，是人為編造的一個完整的戲劇故事，具有開端、發展、高潮、結尾幾個部分。除了在舞臺上表演以外，現在的電影、電視劇也更多地采用戲劇表現形式。

新聞傳統的報道方法，中外已有很多理論著作都做過專門的論述。即便是后起的電視新聞的報道方法，至今也已有許多論著進行過不少的討論，本文僅就近幾年電視新聞中較多采用的一種報道方法——電視新聞的戲劇化作一些簡單的分析和探討。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我們所謂的電視新聞的戲劇化，并不是說在報道新聞時將新聞完全戲劇化，而只是采用戲劇寫作的一些方法。因為新聞講究的是真實，真實性是新聞的基本屬性，也是新聞報道的原則。在報道新聞時，不僅要做到具體事實真實準確，而且還要求整體概括和分析符合客觀實際，也就是做到現象真實與本質真實的辯證統一，微觀真實與宏觀真實的有機結合。戲劇是人為編造的一個個故事，完全可以根據創作者的意圖或想法進行虛構。因為戲劇本身就具有審美、娛樂、交流、教育等多種功能，所以創作者完全可以根據觀眾和社會不同的需要編造各種各樣的故事，而新聞則不行。不過，戲劇創作中的某些創作規律或者元素，比如要求情節化沖突一波三折等等，倒是我們在進行電視新聞報道時可以借鑒的。

其次，并不是所有的電視新聞都適合采用戲劇的手法。我們知道電視新聞包括消息、專題、評論等多種形式。根據電視新聞體裁的特點，專題還是比較適合采用戲劇的手法的。但是電視新聞專題也是多種多樣的，也并不是所有的專題都適合戲劇的手法。從專題的類型來看，人物和事件類專題是比較適合采用戲劇的手法的。至于其他類型的專題，應該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根據報道情況來定。

2 設置懸念

對于一部戲劇來說，一般在全劇一開始都要將一些東西盡可能迅速簡捷地告訴觀眾。夏衍就曾說過，在開端里應該讓觀眾搞清楚的“頭緒”可歸納為時間、地點、社會背景、人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①美國著名編劇悉德·菲爾德也認為劇作的開端應該“讓讀者明白誰是你的主要人物，什么是故事的前提，故事的情境是什么”②。很顯然，他們都強調在劇作一開始應交代清楚劇情的前提，讓觀眾“有個頭緒”，但開端還有個比“交待”更為重要的任務——悉德·菲爾德在他的戲劇性結構圖示里所標明的“建置”。在開端里，我們必須為劇作的敘事建構起一個最初的動勢，為它安裝上發動機，使它有足夠的動力推進。這種“建置”除了前面所說的人物的出場，戲劇情境和時間、地點的交代外，更要緊的是為敘事設置一個“總懸念”。這個總懸念便是人物的戲劇性需求，它是敘事的發動機。而且這一懸念將在結局部分得以解決。

在劇作中開端設置懸念的主要方法有3 種：

第一種是以一次真正的沖突來開始，用沖突來引出主要人物和事件。在開頭這個沖突中主人公正常的生活平衡被打破，需要建立新的平衡。美國電影《生死時速》一開始就是匪徒要用炸彈炸死一些無辜的群眾，然后警察趕到現場開始營救，由此開始往下發展。觀眾始終關注著無辜群眾的命運，以及匪徒是否被抓住等等，吸引著觀眾看下去。這種開頭方法在電視節目中也經常被用到。像2002 年獲得中國廣播電視新聞獎的《愛的變奏》③，就是采用這種手法開頭的。在節目的開始，解說詞就說出施良飛意外地接到了從北京打來的一個長途電話，說鑒定結果出來了，孩子和他沒有血緣關系，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從此他的生活不平靜起來，接下來節目圍繞施良飛尋找親生孩子，想讓親生孩子回到自己身邊為線索敘述全篇。我編導的節目《醒來吧，妻子》④，開頭也是采用這種方法，一開始就是退休女教師腦出血昏迷不醒了，然后家人連忙把她送到醫院進行搶救，吸引觀眾關注她的命運。

第二種開端是利用一段富有視覺沖擊力的場面來開頭。如美國電影《拯救大兵瑞恩》，以極其慘烈的奧馬海灘登陸戰開頭，吸引觀眾的關注。再如，《西安體彩風波》⑤，節目一開始就是劉亮站到樓上要跳樓的鏡頭，樓下有很多人在觀看營救，一下子就把觀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這時觀眾既關心劉亮的命運究竟會如何？又疑惑他究竟是為什么要跳樓呢？給觀眾造成了強烈的懸念。

第三種類型就是用快速的解說性場景來引導人物出場，構置人物關系。如愛爾蘭影片《我的左腳》，（在影片）一開始就集中地介紹了劇情中的幾乎所有的人物，像克里斯蒂、克里斯蒂的媽媽、高醫生以及克里斯蒂的兄弟等等，迅速建置了人物關系，并且在克里斯蒂的未來的妻子——瑪莉出場后便開始推進了劇情。這種集中介紹人物，通過人物帶出事件的開端，經常被以塑造人物為主要目的、人物關系較為復雜的劇作所使用。

3 沖突的表現

戲劇在發展階段主要就是表現矛盾沖突，這也是整個劇作的主要內容。古今中外許多戲劇理論家都對這一問題進行過闡述。19 世紀末法國戲劇理論家布倫退爾在總結和借鑒前人戲劇理論的基礎上，系統地提出了自己的“意志沖突”學說，所謂“沒有沖突就沒有戲劇”也首先由他提出來的。他在《戲劇規律》中說：“戲劇是人的意志與限制和貶低我們的自然勢力或神秘力量之間的對比的表現：它所表現的是我們之中的一個被推到舞臺上去生活、去和命運斗爭，和社會戒律作斗爭，和他同屬人類的人作斗爭，和自然作斗爭，如果必要，還和他周圍人們的感情、興趣、偏見、愚行、惡意作斗爭。”⑥美國學者羅伯特·赫利爾德就認為：一個好的完整的新聞故事應該告訴受眾五個W，即何人、何事、何時、何地和何因。故事中要有明顯的矛盾沖突，強調沖突的緊迫性，要時刻保持故事的現場感和緊張感⑦。顯然新聞故事強調的是矛盾沖突、緊張感，這正是戲劇的基本特征。我們再回到剛才所舉的例子當中，在《醒來吧，妻子》④當中，沖突主要表現在她的老伴跟她的疾病頑強抗爭，努力讓她早日康復。在節目一開始，退休女教師出現腦出血昏迷不醒，老伴趕忙把她送進醫院，進行搶救。這是他們和疾病抗爭的第一次沖突。手術以后女教師仍然昏迷不醒，她老伴日夜守候，四天以后蘇醒過來。老伴很高興地喂她稀飯，可是又發生第二次不幸，女教師不小心將稀飯嗆進氣管，出現了休克，生命垂危。醫生再次搶救。經過搶救，女教師雖然能夠呼吸了，但還是昏迷不醒。就這樣繼續在醫院治療了五個多月，醫藥費花了15 萬多元，老伴光借債就已經10 萬多元，女教師仍然昏迷不醒，而且又瘦又黃渾身發腫，再次出現生命垂危。這時醫生勸她老伴不要給她治療了，別到最后落得個人財兩空。她老伴陷入絕望之中，一時不知如何選擇。

節目到此，女教師的老伴和疾病抗爭的沖突上升到更加緊張的程度，她老伴是不是繼續給她治療下去，節目中沒有立即告訴觀眾。而是開始倒敘從前他們年輕時的戀愛生活。創作者為什么這樣處理呢？這是為了保持節目的“緊張”。

在倒敘中女教師的老伴回憶了他們戀愛時和結婚后妻子對他的付出，和“文革”中妻子對他的不離不棄。經過考慮他決定不管怎樣，就是傾家蕩產，只要妻子還有一口氣就要給她治療下去，決不能放棄，所以他又請求醫生繼續給妻子治療，同時他也到處尋找治療妻子疾病的方法，每天他還按照醫生的吩咐，給妻子念日記放音樂講故事，以刺激她的大腦促使她蘇醒。節目又回到“緊張”的治療當中。這一緊張與松弛之間的交替便是敘事的節奏。在一個劇作中，每一次沖突都會形成一個節奏的起落。一般情況下，一個電影劇本中這樣的起落應當在五六個之內。即使長片，大的劇情起伏也不會多于10 個。在電視新聞中，一般應根據新聞內容來確定起伏段落的多少，不能一概而論，但從節目的可看性上來說，我覺得對一個20 多分鐘的節目來說，一般三個左右比較好。在一個沖突與下一個沖突之間應該保持一個什么樣的節奏關系呢？總得來說應該使沖突越到后邊越激烈，節奏也越來越快。

4 解開懸疑

“高潮”這個術語是用來專指動作最后的和最強烈的階段。這不一定是指最后一場，而是指表現沖突的最后局面的一場⑧。高潮的3 個功能便是沖突和對抗的最后爆發和化解、人物戲劇性需求的最終實現和“總懸念”的解決。在高潮處，人物在解決困境時，切忌隨意的使用情節的偶合。解決困境的具體方式可以異想天開，但必須合乎邏輯。合乎情節發展的因果關系。

作為電視新聞的高潮當然不能像戲劇那樣，可以自己隨便設計。但是我們可以根據新聞發展的實際情況，在節目后期編輯時設計一個高潮。當我們將一個新聞采訪完回來之后，在編輯之前，就要想好什么地方是這個節目的高潮，然后根據高潮來選擇因果關系鏈條，接下來再選擇高潮前面的所需素材，這樣做出來的新聞節目在高潮出現時就會顯得自然而然了。比如在《醒來吧，妻子》④這個節目中，我是把妻子醒來作為節目的高潮，所以前面的大部分內容應該都是圍繞如何讓妻子蘇醒來選材的。在《西安體彩風波》⑨中，高潮階段終于證實劉亮沒有作假，而是體彩中心作假，不想將寶馬轎車給劉亮，觀眾的懸疑揭開。而在《愛的變奏》③中，節目的高潮更是出現了“不可避免而又出乎意料”的變化，施良飛雖然找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但當他和自己的親生女兒相認時，他的親生女兒跟他卻很疏遠。也不想回到親生父親的身邊。出人意料的結局使節目有了更深的意義。

5 交待結果

劇作敘事從開端出發，不斷加速推進，在高潮時達到了它的最高速度。隨著高潮的完成，它也踩下剎車，但還會隨著慣性滑行一段才會最終停住。這段“剎車距離”就是劇作的結局部分。結局的主要功能是在高潮的爆發之后形成一段節奏和情緒上的緩沖地帶，同時補充交待一些人物的命運或劇情的結果。

電視新聞節目在結局部分除了應該向戲劇一樣交待劇情的結果以外，更重要的是交待事情發展的最新情況，片中人物的現狀，這才是觀眾最關心的問題。

6 總結

綜上所述，電視新聞的戲劇化是一個從前期采訪到后期編輯的綜合過程。從前期采訪就要確定新聞節目的報道角度和敘事線索，注重矛盾沖突的挖掘，后期編輯要按照戲劇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結構全片，增強節目的戲劇性故事性，才能使節目好看耐看吸引觀眾。

注釋

①周涌：《影視劇作藝術》，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7頁。

②悉德·菲爾德：《電影劇本寫作基礎》，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3頁。

③郭寶新主編：《中國廣播電視新聞獎2002年度社交佳作賞析》，新華出版社2004年版，第319頁。

④中央電視臺《夕陽紅》欄目2004年11月6日播出。

⑤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欄目2004年4月19日播出。

⑥秦俊香：《電視劇的戲劇沖突藝術》，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7年版，第6頁。

⑦（美）羅伯特·赫利爾德：《電視廣播和新媒體寫作》，華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102和110頁。

⑧（美）約翰·霍華德·勞遜：《戲劇與電影的劇作理論與技巧》，中國電影出版社1978年版，第228頁。

⑨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欄目2004年4月19日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