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螃蜞

文 / 鐘穗

“賣螃蜞啰……”叫賣聲從菜場某個小攤上傳來。我循聲望去，但見一位中年農婦面前擺著一個水桶，里面裝了近半桶螃蜞。農婦一邊叫賣，一邊不停地將四處亂爬、妄圖逃出去的小東西撥拉到桶里，忙得很。再看那螃蜞，身上還帶

別看螃蜞的模樣袖珍玲瓏，卻到處橫行，夾斷禾苗、打洞田埂、毀壞莊稼，實為農業一害。然為人所恨的同時，它們也有自己的貢獻。除了可作鴨飼料之外，那鮮美的滋味，也讓不少人為之心動。尤其是菜花開放時節，螃蜞最是甘香肥美，不比著新鮮的泥水，顯然是剛挖來的。讓我眼前一亮，這一切，都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

螃蜞，也稱“蟛蜞”，又因兩只螯似“拱手行禮”，別名“相手蟹”。這種外形如同螃蟹，只是個頭小了許多的生靈，平日棲息于河邊、田埂、溝渠、泥灘等處的洞穴中，以蘆葉、青草和爛泥地的腐殖物為食。

對于這種甲殼綱方蟹科的小型蟹類，鄉人再熟悉不過。過去作為一種十分接地氣的生物，在河邊釣魚或是洗衣時，常常會見到它們爬進爬出。“親戚”大閘蟹差多少。于是，鄉間便有了鉤螃蜞人的身影。

驚蟄以后，蟲草皆醒。但這時候的天氣還較寒冷，螃蜞既想出來又害怕低溫，有時會爬到自家洞口曬太陽。因此，只要發現洞口邊有新鮮泥土時，基本可以認定，這里就是螃蜞的蝸居之處了。

抓捕它們，需用一種頭上固定有小爪的特制鐵鉤。拿鉤輕輕伸下洞去試探，當聽到有輕微的“咔嚓”聲，說明碰到了螃蜞身子，于是再向下伸一二寸提起，嗨！便有螃蜞被鉤上來了。

作為舊時田間地頭一種“低端”的可食之物，螃蜞可生吃、可熟吃。生吃者，鹽漬、糟醉俱美；熟吃者，醬爆、油炸皆宜。此外，還可剝取螃蜞螯那白潤的蜞肉包餛鈍。但我記憶中最美味的吃法，還是螃蜞豆腐。

這道菜，雖名為“螃蜞豆腐”，但絕非簡單地將螃蜞與豆腐一燉了事，甚至都與豆腐不沾邊，其主料純粹是螃蜞。

先將螃蜞在水里養上幾天，待其排空了體內雜物，掀掉硬殼，揭去肚臍，放入干凈的容器內搗碎，并用紗布過濾出蟹肉和蟹黃原漿后，添加蛋清攪勻，舀入沸水鍋中，放料酒、姜、鹽，用文火燒煮，湯面上就會浮起一朵一朵粉嘟嘟、白中略帶紫色的蟹肉和蟹黃的結晶。看上去極像豆腐，螃蜞豆腐因此得名。

一大盆端上桌的螃蜞豆腐，透過緩緩騰起的霧氣，但見青青的蔥花和白中帶紫的“豆腐”漾于湯面上，翠葉伴紫花，真有著詩般意境呢。

這道菜，不僅好看，還美味。別看烹制時，除了鹽和蔥花，并無其他多余調料，然取勺輕嘬，松軟香醇的“豆腐”和著鮮美異常的湯汁，于瞬間取悅味蕾的同時，更有一份別致的、醇樸暖心的鄉土氣息，讓人一嘗之后，從此牽掛念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