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
1當年,何麗麗決定嫁給張恒,和張恒媽媽有很大關系。
何麗麗和張恒從小就是同學,上小學時,她父母經常加班,她便經常去張恒家混飯吃。后來,他們一路同學,高中畢業后,才慢慢斷了聯系。
高中同學畢業十周年聚會的時候,同學們大都成了家,只有何麗麗和張恒還單著。大伙逗趣,讓他們湊一對得了,知根知底的,省得到處尋尋覓覓。
雖然是大家的玩笑話,但張恒顯然聽進了心里,當時就約何麗麗周末去他家吃飯。何麗麗也沒客氣,買了點水果就上了門。
張恒媽看兒子帶了小時候的朋友上門,還是當年那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高興得合不攏嘴,做了一桌子菜。何麗麗一嘗,說:“阿姨,真是太好吃了,還是小時候的味兒。”那天,她吃得停不下來。張恒媽在一邊看得直樂:“這閨女的胃口多好,看著她吃飯就喜人。”
就這樣,何麗麗和張恒的戀愛,半真半假地談了起來。沒多久,張恒策劃了一場求婚。當時,幾乎全班同學都被他請來了,還有何麗麗最喜歡的英語老師。大家笑著鬧著,見證著這浪漫的時刻,都沖著何麗麗喊:“嫁給他,嫁給他。”
那氣氛太熱烈,場面太催淚,何麗麗的眼圈紅了又紅,還是拿不定主意。張恒媽也來給兒子助陣,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取出里面一個很古樸的玉鐲,交到何麗麗手上,說:“這是張恒奶奶傳給我的,我現在交給你。孩子,我早就把你當我們家兒媳婦了。”
何麗麗想,婚姻里婆媳關系是重中之重,有這樣的婆婆,她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于是,她下定決心,答應了張恒的求婚。
同學們起哄,說張恒這婚是他媽幫他求下來的。在倉促而混亂中,他們的婚姻生活開始了。何麗麗也曾有過疑問,問張恒:“我們之間算是愛情嗎?”張恒笑她幼稚,說:“都不是小孩子了,還說什么愛不愛的,結婚了就踏踏實實過日子唄。”何麗麗想想也對,年少時以為愛情是生命,舍棄了會痛不欲生,可經過現實生活的打磨,如今的他們心里都清楚,那些根本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很快,何麗麗懷孕了,妊娠反應很厲害,吃什么吐什么,吐得一塌糊涂。
婆婆從不嫌何麗麗折騰,不管什么時候,只要她說想吃什么,都立馬盡心盡力給她做。有時她情緒不好跟張恒吵架,婆婆也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幫她訓斥張恒。張恒有時會忍不住發牢騷:“我才是你的親兒子!”看著他那無可奈何的樣子,何麗麗和婆婆在一邊笑成一團。
那個時候,家里連抱怨都是甜蜜的。何麗麗心懷感激,也越發對婆婆好。
孩子生出來了,是個兒子,一家人都高興壞了。婆婆抱著孩子挪不開眼,不停地對人說:“快看快看,皮膚白白的,像麗麗,鼻子又高又挺,像小恒。”這么個小小的人,像個逗人的表情包,又是翻白眼又是皺眉頭,把大伙樂得不行。
那幾年,家里所有的雜事都由何麗麗和婆婆承包了,張恒根本插不上手,他沒有了后顧之憂,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娛樂和工作上。
2日子過得很快,兒子瓜瓜進了幼兒園后,何麗麗重新出去找工作。她雖然離職三年多,但因為有之前的工作經驗,還是順利地找到了一個主管崗位。經過最初的忙亂,她的工作漸漸步入正軌。有了正常的社交應酬,何麗麗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這幾年日子太舒心,她積攢了一身的幸福肥,如今該好好減一減了。
周末,婆婆帶瓜瓜去公園了,何麗麗突發奇想,去了體育場。張恒每周末都去那里打球,她想給他一個驚喜。誰知,她剛到籃球場,就看到了一幕最不愿看到的場面:張恒他們剛要休息,一個長頭發大眼睛的姑娘走到張恒身邊遞給他一瓶水,他接過瓶子喝水,她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旁邊的人對他們熟視無睹。何麗麗的心一下子揪緊了,看來,張恒和這姑娘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天,何麗麗悄悄回了家,對誰都沒說。可那之后的每天晚上,她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出現那個讓她難受的場景,她就再也無法安睡。白天,她更不能掉以輕心,每天處理大量的數據與報表,一點錯都不能出,全憑一口氣硬撐著。吃飯時,她坐在飯桌邊,沒有任何胃口,仍然機械地往嘴里塞食物。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垮掉,她還有瓜瓜呢。
這樣的生活過了不到一個月,何麗麗積攢了四五年的幸福肥,都一股腦地消失了。婆婆看出了端倪,問她:“你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去醫院查查吧!”她實在忍不住了,就把那件事告訴了婆婆。
家里立刻亂了套,公公狠狠扇了張恒一巴掌,婆婆也沖著張恒喊:“我這輩子只認麗麗這一個兒媳婦,離婚的事你想都別想,除非我死了。”
私下里,婆婆勸何麗麗:“麗麗,我知道,你當初嫁給小恒,是看我的面子。現在,你不光看我,還得看瓜瓜,你們要是離了,孩子多可憐呀。”
何麗麗舍不得婆婆,更舍不得兒子,但如果讓她選擇原諒,她不知道張恒能不能和那姑娘完全斷絕關系,從此回歸家庭再無二心,更不知道她能不能過了心里那一關。
從何麗麗看到那姑娘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從一開頭就錯了。那姑娘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張恒當年喜歡的女神模樣。本來,她以為愛情根本不是成人世界的必需品,所以才和張恒結了婚。可現在她明白了,一個人喜歡的類型很難改變,歲月越久,執念越深。
何麗麗想,如果,他又找到了愛情的感覺,她應該成全他。于是,她避開婆婆,找張恒在外面談話。張恒雙手抱頭,說對不起何麗麗,也對不起那姑娘,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一方面,他舍不得這個家,另一方面,他又舍不得那種心動的感覺。他說他打球的姿勢并不標準,彈跳力也不好,但那姑娘從來都是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眼睛里閃著星星,為他的每一個進球歡呼。那姑娘也一直跟他要名分,他也曾動搖過,卻一直沒能下定決心。
何麗麗明白了張恒的心意,打定了主意離婚,張恒也樂得順水推舟。他們瞞著父母,去辦了離婚手續。
3何麗麗帶著瓜瓜走的時候,婆婆在屋里摔摔打打,氣得直罵她:“你怎么就這么狠心,非要把這個家弄散了!”
何麗麗知道婆婆不理解她的執拗,更恨她帶走瓜瓜。昔日情同母女,如今卻怒目相對,成了仇人,她心里很難受,但忍住沒回頭。
有天夜里,何麗麗接到了張恒的電話,一聽就知道他喝多了,聲音大得嚇人:“麗麗,我知道錯了!”何麗麗沒吭聲,也沒掛電話。張恒接著說:“是我對不起你,你別恨我。以后,如果我不在家,爸媽就托付給你了。”
何麗麗聽到最后一句,氣得喊了出來:“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她一連問了他十幾句,憋了那么久的委屈,終于爆發了。
還能因為什么呢?他信任她,知道她是個負責任的人。這幾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心。公婆身體不好,每次去醫院,都是她陪著。這個家有了她,他才能安心。
可是,那又怎樣,他不愛她。人啊,總是太貪婪。
后來,張恒因為各種事情來找何麗麗,都被何麗麗擋在了門外。離婚了,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更讓何麗麗傷心的,是婆婆對她的態度。她主動帶瓜瓜去看望爺爺奶奶,婆婆只對瓜瓜露笑臉,對她一直擺著臉色。有時,看瓜瓜有點流鼻涕了,婆婆就指責她沒照顧好孩子,還不如把瓜瓜交給他們來帶。
慢慢地,何麗麗也傷透了心,不再努力挽回這份親情了,只讓張恒每周五來接兒子回去過周末。
那天,瓜瓜有點發燒,何麗麗帶著他去醫院檢查,發現了神色慌張的瓜瓜爺爺。
原來,婆婆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摔骨折了,需要住院。張恒在外地的分公司,一時回不來。公公這一著急,高血壓也犯了。
還好,公公情況并不嚴重,打了一針病情就穩定多了。那天,何麗麗幫婆婆辦好住院手續,找了個護工。她把瓜瓜送回娘家,自己又去了醫院,幫婆婆擦臉、擦手,喂婆婆吃飯。
婆婆眼淚都出來了,這些日子,她氣何麗麗不聽她的話,堅持把婚離了,看她像仇人似的,可關鍵時刻,她比親生兒子都靠譜。
她問何麗麗:“你就一直沒后悔過嗎?我看小恒早就后悔了。你要是愿意的話……”何麗麗沒讓婆婆說完就打斷了她:“媽,咱不說這個,以后咱倆的關系啊,還是像以前那樣。”婆婆無奈地點了點頭,她了解麗麗的脾氣——決定了的事,誰勸也不管用。
何麗麗照顧瓜瓜的爺爺奶奶,是不忍心看兩個老人受罪。這幾年,兩位老人對她真的像親閨女一樣,他們之間早已是親人,哪里還分什么恩怨對錯。如今,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老人孤獨無助地躺在醫院里,這份感情,跟有沒有放下張恒無關。就算離婚了,也總會有比做仇人更好的關系。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