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瑜：在大山中播種詩意

□益美君

什么樣的詩才叫好詩？不久前收官的綜藝節(jié)目《我是演說家》中有一位90后美女學(xué)霸選手讀了一首小詩，惹哭了臺下的嘉賓和觀眾，這首詩叫《星是》：

小時候／問奶奶星星是什么？／奶奶說：人死了就變成天上的星星／現(xiàn)在爺爺奶奶／變成了天上最亮的那兩顆／我常常望著夜空不說話／等星星說話

這首小詩的作者是一個年僅14歲的小朋友，詩中蘊含的未經(jīng)雕琢的靈氣，喚起了許多人關(guān)于爺爺奶奶的回憶。這首詩的故事，要從90后姑娘康瑜說起。

2015年夏天，康瑜從中國人民大學(xué)本科畢業(yè)，毅然放棄了保研、放棄了香港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和出國留學(xué)的機會，決定成全自己的夢想——去支教。從大一到大三，康瑜一直是個熱衷公益的女孩，去支教在她的夢想清單上，一直占著最重要的一席。

畢業(yè)后，康瑜來到云南保山一個叫漭水的小鎮(zhèn)，成了當?shù)爻踔幸幻Ы汤蠋煛４笊降纳詈芷D苦，條件不好，氣候不適應(yīng)，每次家訪康瑜都要翻山越嶺走二三十公里，腿上常年摔得青一塊紫一塊，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那些意料之外的，才是最具挑戰(zhàn)的。在這里，優(yōu)等生只是少數(shù)，更多的孩子，厭學(xué)、逃課、打架、早戀，對康瑜的所作所為并不領(lǐng)情：“我爸媽都不管我，老師也不管我，你憑什么來管我？”

2015年秋季的一天，康瑜正在上書法課，外面突然下起雨來，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往窗外看。康瑜突然鉆出一個念頭：“既然大家都喜歡下雨，那咱們索性不寫字了，聽聽這雨聲，看看這雨花兒，給它們寫一首小詩吧！”

康瑜支教時是政治兼書法老師，那是她的第一堂詩歌課。一個坐在角落的女生，寫著寫著忽然哭了，康瑜走過去，看到她寫在紙上的一首詩：

我是個自私的孩子／我希望雨后的太陽／只照射在我一個人的身上／我會感到溫暖／我是個自私的孩子／我希望世界上有個角落／能在我傷心時空著／安慰我／我是個自私的孩子／我希望媽媽的愛／只屬于我一個人／讓我享受愛的味道

這個女孩的媽媽，在她5歲那年去世了。康瑜覺得心疼，又忍不住想，這些孩子或許更需要的是表達、被傾聽、被關(guān)注，寫詩不就是一種最好的方式？

從那之后，每逢雨天，康瑜就會暫停講課，和學(xué)生們一起聽雨、寫詩。到了支教第二年，她在校長和其他老師的支持下，上起了固定的“四季詩歌課”。自此，孩子們的佳作層出不窮。

《母親》：我們就像你多余的行李／加重了你的負擔／一個麻煩／橫過來就是你的一條皺紋

《慢》：風(fēng)吹得很慢／它不舍得吹亂／小姑娘剛梳的辮子／雨下得很慢／它不舍得打濕／母親剛曬的被子／我走得很慢／因為不舍得影子／跟著我走得太累

詩歌課開了一年后，孩子們有了明顯的變化，不逃學(xué)了，違紀少了，康老師的人氣也越來越高。漸漸地，這群“問題少年”對她敞開了心扉，他們說：“康老師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的老師。”后來，這個全校最頭疼的問題班級，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成績第一次超過了尖子班。

2017年夏天，兩年支教期結(jié)束，康瑜要離開了，孩子們舍不得她，還寫詩給她。

《老師》：如果你是礁石就好了／那我可以變成海浪去擁抱你／但你是天上的星星啊

帶著這滿滿當當?shù)乃寄睿佃せ氐搅顺鞘校瑴蕚渖暾埩魧W(xué)。直到那年教師節(jié)，她忽然收到一個大箱子，里面都是漭水孩子寄給她的詩和信，其中一個13歲的女孩寫了一封厚厚的信，在信里，女孩說：“老師，我想許一個愿望，我希望有更多像我這樣的孩子，能夠在詩歌里面，找到自己。”

“找到自己”四個字，一下了擊中了康瑜的心，她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原來詩歌課可以帶給孩子們?nèi)绱苏鎸嵉男撵`力量。又一次，康瑜“任性”了——不留學(xué)了！她回到山里，成立了一個詩歌教育公益機構(gòu)“是光”，通過開發(fā)課程及教師培訓(xùn)，“是光”已經(jīng)為云南、山東、河南等地區(qū)600多所中小學(xué)的5萬多名孩子，帶去了人生第一堂詩歌課。于是，一大波靈氣逼人的詩歌又涌現(xiàn)了。

《奶奶的背》：奶奶的背／彎彎的／好像天上那輪月兒／寧靜的夜色中／奶奶駝著背／在月下為我講故事／我在想／奶奶為什么會駝背／是為模仿天上那輪明月／還是被歲月的重擔壓彎了腰

《炒星星》：一口大大的鍋／瞧，它在炒星星／越炒越亮／越炒越開心

康瑜希望改變大眾對大山孩子的認知，不是“求知的眼睛”，不是“悲慘的命運”，而是“孩子們充滿想象力的詩歌”。她還希望，孩子們可以通過詩歌，去歌頌愛，去記錄情感，去表達思想，即使成不了太陽，也要始終向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