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亞娟
(北京聯合大學 應用科技學院,北京 100101)
中國五千年的歷史文明長河中創作了不計其數的優秀文學作品,其中包括詩歌、小說、散文等不同的體裁,這些作品通過文字等方式在各個時代不斷傳承。隨著文藝樣式的變化與科學技術的發展,文學作品有了更多的展現方式,如戲曲、話劇以及現當代的影視作品等。在中國的優秀神話作品中,《西游記》和《封神演義》是非常重要的代表。從傳播的普及性和傳播的效果來說,影視作品以生動的聲畫呈現方式給文學作品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讓文學作品以另外一種藝術形式延續其生命力,同樣起到了文化傳承的作用。動畫電影雖然與真人電影同屬電影的范疇,在劇本創作過程中有許多共性特征,但是由于表現形式上的差異,動畫電影在劇本創作中體現出符號化以及單線敘述等特點。
在中國經典文學作品的動畫改編方面,主要形成了五種不同的樣式,這些樣式豐富和拓展了經典作品的表現力和表現形式。
第一,尊重原著的人物性格、情節主線和故事邏輯的改編。由于電影篇幅限制,很多改編自文學的電影作品往往取自寓言故事或者短篇小說里的題材。如中國早期拍攝的動畫片《神筆馬良》(編劇洪汛濤,1955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就是根據寓言故事改編。后來很多寓言故事和成語故事均被拍成動畫短片,成為兒童人文素質和傳統文化教育的重要形式。從動畫長片方面來說,1999年中央電視臺播出的大型動畫連續劇《西游記》(編劇凌紓,1999年)在劇情上尊重了原著的線索,將原小說的一百回濃縮成52集,每集23分鐘,在人物的設定上更偏向年輕化,具有日漫之風,人物語言輕松活潑,更符合低幼人群的收看特點。雖然在具體情節設計上該部作品進行了很多創新,加入了更多的人物和情節,增加了故事的豐富性,但總體上表現了對原著的尊重。
第二,選取文學作品特色人物或截取作品的部分內容,進行動畫作品的創編和演繹。傳統的經典文學作品大多為長篇小說,情節復雜,不適合電影改編。因此從中截取一段情節或者選取一個人物加以表現成為動畫電影改編的主要方式。如中國早期的動畫電影《鐵扇公主》(編劇王干白,1941年,中國聯合影業公司)選取了《西游記》中非常有個性而且很有故事性的一個人物進行動畫劇作改編,大獲成功。《大鬧天宮》(編劇李克弱、萬籟鳴,1964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主要改編自原著《西游記》前七回的內容,這部分內容充分展現了孫悟空的誕生和傳奇歷史,動作場面宏大、出場人物眾多,通過動畫藝術加以展現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哪吒鬧海》(編劇王往,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是我國第一部動畫長片,片長65分鐘,故事選取《封神演義》等經典文學作品中的哪吒這一主要人物,聚焦于哪吒與東海龍宮之間的恩怨,成為中國動畫電影的經典之作。
第三,以文學作品的故事為背景,對人物設定和情節主線進行大膽創新和顛覆性重構。近年來獲得好評的部分動畫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編劇田曉鵬等,2015年)以及《哪吒之魔童降世》(編劇餃子,2019年)等均屬于這一類型,這些作品把故事背景仍然置于文學作品的時代,但是在原著的故事框架上進行了拓展和演繹。在人物設定上,如《大圣歸來》中,孫悟空的尖嘴猴腮的形象被馬臉替換,弓腰駝背的猴子變成了身板直挺的偶像美男子。從性格設定來說,在《大圣歸來》中,孫悟空因為封印未被解除,曾經自詡為齊天大圣的各般武藝無法施展,一直處在自卑和郁郁不得志的落寞之中,這跟原著中的人物活潑樂觀的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情節主線方面,《大圣歸來》講述了被壓在五行山下沉寂了500年的齊天大圣孫悟空,被幼時的唐僧江流兒解救,經歷各種困難險阻之后找回初心,最終完成心靈救贖的故事,在原著的基礎上進行了大膽的演繹。《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人物設定打破了原著以及以往哪吒系列動畫片的可愛形象,變成了大嘴巴,尖牙齒,還帶著兩個深深的黑眼圈,跟影片中想要樹立的“魔童”形象達成了吻合。從故事情節主線來說也有很大的顛覆,哪吒在小說中是靈珠降世,講述的是哪吒與東海龍王作戰、輔周伐紂的少年英雄的故事。而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卻是靈珠被調包變成魔丸,因此哪吒一生下來就是一個魔童,講述的是個人與命運抗爭的故事。
第四,以IP孵化的形式進行轉換。這種改編模式是對文學作品衍生品的再創作。即以文學作品為基礎,率先改編成其他藝術形式,再進行動畫電影或者動畫片的創作。如網易2003年原創的《夢幻西游》網絡游戲后來被改編成漫畫、動畫片、網絡劇、舞臺劇等,其中動畫片由陳奮指導,共拍攝了4部,每一部均13集。在《夢幻西游》中,人物的設定和故事的講述已經脫離了小說原先的模樣,而是依據游戲的IP加以孵化和衍生,除了里邊的部分人物或者故事情節有所借用,大部分是全新打造和演繹。
第五,借用經典中的人物和故事背景作為創作靈感,為自己的主題服務。如《大魚海棠》(編劇梁旋,2016年,北京光線影業有限公司)的靈感來自《莊子·逍遙游》中“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劇中的故事則跟《逍遙游》幾乎無關,是一個典型的含有東方哲學的故事。《西游新傳——青少年自我防護》(編劇于躍洋,2010年)則借用了《西游記》的故事背景,將其人物穿越到現代,雖然還是師徒四人的人物設定,但是人物的形象和性格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完全演繹成另外一個故事,跟原著已經沒有太多關系。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對于一個成立的故事而言,人物都是其中的關鍵。如果人物不能成立,光有故事和主題是不足以吸引觀眾和讀者的。”[1]1動畫電影不同于真人電影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人物的設定,真人電影由編劇對于角色進行設計,通過演員的扮演來傳達人物的性格和身份特征,演員形象的選取和表演能力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在動畫電影中,角色的形象和性格特征是忠于原著還是在原著基礎上進行改編和徹底的顛覆,這一工作都交由編劇去完成。孫悟空的長相在原著中看來基本上是屬于“丑”的一類。在孫悟空拜菩提祖師學藝的時候,菩提祖師就因其像個食松果的猢猻而賜其姓為“孫”。尤其是唐僧第一眼見到被壓在太行山下500年的孫悟空時,原著中形容其“尖嘴縮腮,金睛火眼。頭上堆苔蘚,耳中生薜蘿”[2]。但不論是在1986年版六小齡童飾演的孫悟空還是在多數版本的動畫片里,孫悟空都被塑造成了“美猴王”的形象。在央視版的動畫片中,孫悟空的形象更接近人形,而在動畫電影《大圣歸來》中孫悟空的人物設定有很大的創新,臉形的變化是一個突出的改變,同時注入了很多中國風的元素,如紅色的長袍等。
人物的設定是故事成立的前提,人物的身份地位和性格特征直接影響和推動劇情的發展,什么樣的性格決定了什么樣的命運。正像莎士比亞塑造的哈姆雷特這個形象,他的性格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猶豫不決,得知了自己的父親被叔叔殺害,母親被叔父占有、父親的王位被篡奪,在這樣的國仇家恨面前,他雖然有復仇的強烈愿望,但是由于他猶豫的性格導致了更大的悲劇。動畫劇作的改編也是一樣,《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哪吒之所以讓人印象深刻,原因就在于這個人物塑造的豐滿,哪吒的出生本身就是個錯誤,因此他受到了人們的鄙視和誤解,但是他從來沒有屈服自己的命運,一直同自己的命運在抗爭,他在怒吼中喊出:“去他個鳥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決定!”在影片里,這一價值觀也在不斷通過父親、師父的語言加以重復和互相印證,為影片劇情的連貫性打下良好的基礎。這個故事架構類似于古希臘作家索福克勒斯創作的劇本《俄狄浦斯王》揭示的命運的悲劇。俄狄浦斯王雖然不斷在跟自己的命運抗爭,但最終還是擺脫不了殺父娶母的命運。《哪吒之魔童降世》自始至終也在講述與命運抗爭的故事,雖然哪吒不信命,但最終他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性格的變化和人生的成長成為故事更大的看點。
“人物類型并不意味著拘泥于刻板模式,他們并非以角色、性別或種族背景來定義的,而是以行動來定義的。”[1]124近年來,《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等文學經典改編的動畫電影之所以大獲成功,除了在動畫的藝術特色和特效創作等方面跟國際接軌,非常重要的是人物的塑造。孫悟空在經典文學作品中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英雄形象,而在《大圣歸來》中英雄失去了法力,變成一個落魄的猴子,他在朋友的幫助下不斷認清自我、戰勝困難最后獲得自我救贖。角色的設定和故事的鋪陳是相輔相成的,在《大圣歸來》中,主要角色第一是孫悟空,第二是江流兒。江流兒的設定像是孫悟空的一個粉絲,雖然大圣因為封印失去法力,但是江流兒對大圣依然不離不棄,崇拜如初。這種堅持,成為孫悟空在最后一刻做出決定的動力。孫悟空的人物設定是成功的,如果說《大圣歸來》有不足的話,主要是對配角的設計尚不夠個性鮮明。有學者指出,“作為妖王的混沌仍是傳統的邪惡反角,豬八戒仍是貪吃無能的幫閑喜劇角色,江流兒的師父是個愛徒心切的慈祥老人,小丫頭似乎只是一個道具,白龍更多作為中國元素呈現,小山妖是不分彼此的兇殘生物”[3]。可見,一部優秀的作品,其中每一個人物都是構成故事推進的不可或缺的元素,配角人物設計的好壞直接影響到影片的整體藝術效果。
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人物的設定則更加立體和豐富,首先,主人公哪吒的人物性格設定非常鮮明,他生下來就是一個魔童,他放蕩不羈,無法改變自己成為惡魔的命運。但是他從來沒有屈服于自己的命運,而是不斷同自己的命對抗。“人物必須能打動觀眾。他們的行為必須能在觀眾那里引發一種認同感,一種內心的關注以及能有所獲的一種愿望。這種情感上的感受,觀眾會認為是合情合理的。”[4]好的人物設定必然會讓觀眾產生強烈的共鳴感,而且人物前后的關系一定是保持一致和合情合理的,這種人物設定才能夠讓觀眾信服和最終接受。哪吒雖然很丑,又玩世不恭,但是他的形象設定前后保持了一致,所以這個形象自然就在觀眾心目中樹立起來,成為一個典型的人物形象,也成為整個故事講述的基礎和根據。其次,在這部電影中,對于太乙真人、申公豹的人物設定也非常用心,他們或通過語言或通過行動展現了自己的性格特征和內心世界。尤其是申公豹這個人物,他認為命運對自己是不公的,“人心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他也很努力,包括對待自己的徒弟敖丙,非常用心地教他武藝。但是他對師父的偏心深感嫉妒,也是他對哪吒采取的一系列破壞行動的根據。從主角到配角,每一個人物都很豐滿,都很立體,最終成就了影片。
講故事是文藝作品非常重要的品質,而講好故事是一個文藝作品成功的關鍵。文學作品的優秀性不僅體現在主題思想和藝術表現上,也綜合體現在作品創作的方方面面,包括典型人物的刻畫,生動有趣、高潮迭起的故事情節和精彩的對白等。劇本的創作要對故事有很好的繼承,讓原作的故事性充分發揮出來。如果是對原作的部分改編,則要對故事進行拓展和創新,生成新的故事線索和故事情節。一個好的動畫電影劇本在創作中往往遵循了劇本寫作的基本原則,在這些原則基礎上完成的劇本首先是符合大多數觀眾的思維習慣和欣賞趣味的,也就是好萊塢電影一貫崇尚的普世價值。在這個前提之下,通過人物性格的刻畫,包括主角、配角以及反面角色等,通過對場景的設計、對白的設計等環節去深化故事的表現力和張力。
很多經典文學作品改編的動畫電影之所以沒有獲得很好的票房或者沒有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關鍵在于故事講述的不好或者不夠好。“故事進展過程的缺乏、動機的虛假、人物的累贅、潛文本的空洞、情節的漏洞以及其他類似的故事問題,才是文筆平淡乏味的根本原因。”[5]13《大圣歸來》樹立了中國動畫電影改編經典的新模式,不再糾結于文學作品的故事發展脈絡,重構敘事,重新架構情節,設計懸念和沖突,這種徹底的解構是符合后現代主義的精神的。其實從電影《大話西游》開始,中國電影已經開始了后現代的身份轉換,《大話西游》更多的是對于經典的解構、戲謔和反諷,而《大圣歸來》的意義在于,對于經典形象的重塑和對于故事的創新演繹。在《大圣歸來》之后,很多“西游”IP作品都在后現代敘事方面進行了大膽的探索,但少有精品出現。2019年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可以說是在這之后出現的另一個上佳之作。在這部作品中,情節線圍繞哪吒的命運而展開,魔丸錯投胎哪吒出生——被村民誤解和成見——結識敖丙成為朋友——得知父親換命符——與敖丙作戰——肉身逝去變神,各個環節絲絲入扣,高潮迭起,引人入勝,劇本的創作獲得了觀眾的認同。
很多作品希望傳達的主旨太多,反倒讓編劇陷入創作的泥沼。“主題不是在想法中表達,而是在故事中表達。”[6]把你的思想隱藏在故事之中,觀眾通過觀看故事,看懂故事本身就是對作者思想的一種認同和回應。美國動畫片《獅子王》之所以在商業上大獲成功,除了角色設定和藝術表現,最根本的是講述了一個非常感人而又寓意深刻的故事。小獅子辛巴在朋友的幫助下,克服艱難險阻,戰勝殺死父王的兇手叔父,成為森林之王。這個故事實際上是借用了莎士比亞的戲劇《哈姆雷特》的故事線索和結構。同樣是叔父殺死父親篡奪權位,王子復仇的故事。只不過在性格的設定上哈姆雷特是一個憂郁王子,而《獅子王》中的小獅子辛巴的性格是積極向上的,他從最初的幼稚與不諳世事成長為勇敢的少年,最終成就了偉業,觀眾在觀看故事的同時獲得了共情和新的認知。
好的故事一定是要有好的價值觀引領。價值觀、人生的是非曲直,是藝術的靈魂[5]。好的故事一定是有靈魂的,給人精神上的啟迪和引導。優秀的文學作品本身即有明確的價值觀,比如《西游記》中唐僧師徒四人歷盡千辛萬苦,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取得真經,修煉成佛;孫悟空個人的成長經歷更是充滿坎坷,他得到高人指點,學到了過人本領,以至于驕傲自滿,大鬧天宮、自封齊天大圣的稱號,成功讓他喪失了自我,結果被壓在五行山下500年,直到獲得唐僧的解救,在取經路上經歷了人生的洗禮,懂得了如何實現個人價值。在故事改編中,一方面可以把這些價值觀融入作品中,另一方面也可塑造作者自己的價值觀,后來多部《西游記》改編的動畫電影中都不斷地在價值觀方面重塑。價值觀的塑造成為故事的核心,圍繞這個價值觀去講述故事。
藝術是對社會現實的再現,社會是不斷發展和變革的,每個時代都有各自的時代特征和印記。時代特征不僅是一個社會的政治經濟體制,更深刻的體現在人們的精神文化追求,諸如人們對于時尚的理解以及行為處事等方面。在改編較為成功的動畫電影中,無一例外都注意到了作品的時代性特征。時代性特征就是要把握時代脈搏,將富有時代氣息的內容體現在動畫作品的劇本創作、人物形象設計、場景設計、人物對白以及音樂創作等環節中。
目前的動畫電影作品在時代性的理解上有一定的誤區,很多電影通過人物的形象設計、語言動作跟風化的方式體現時代性。如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有一段經典臺詞:“我是小妖怪,逍遙又自在,殺人不眨眼,吃人不放鹽,一口七八個,肚皮要撐破,茅房去拉屎,想起忘帶紙。生活你全是淚,沒死就得活受罪,越是折騰越倒霉,越有追求越悲催,垂死掙扎你累不累,不如癱在床上睡。來來回回千百遍,小爺也是很疲倦。”這段臺詞就非常具有當下的說唱流行音樂的曲風,表現了哪吒在被排擠和被誤解的生活中自得其樂的心態。但這段臺詞認真看起來更多的是一種負能量,這種打油詩或順口溜非常容易流行開來,對于是非辨別能力較差的青少年來說這種消極情緒可能會對他們產生遇到困難就退縮、放棄,不敢跟困難做斗爭的心理。時代性是有了,但是缺少了正能量的導入。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批評家劉勰就關注到文藝的時代性問題。他在《文心雕龍》中提到,文學藝術的體裁、風格、情趣、思想皆受一定時代的影響與局限,每一個時代都會有自己的崇尚,具有自己的“神思”“體性”與“風骨”[7]。其中“神思”后人有不同的理解,總體上可以概括為一種精神活動或者想象活動。“體性”體現在作品風格和作者性格兩個方面,主要論述的是作品的風格特色。“風骨”則是劉勰對文學作品的總體要求,即“情與氣偕,辭共體并”。我們的影視藝術作品在創作中也要從神思,即作品的主題思想中體現創作的時代性特征。關注百姓的喜好和追求等,從中尋找到體現時代思維特點的主旨思想作為作品的靈魂。當下獲得好評的動畫電影無疑從“神思”角度找到了自己的時代性。從“體性”的時代性,也就是作者或作品的風格角度如何把握時代性特征也非常重要,《哪吒之魔童降世》就是作者對自我風格的極大張揚,從人物設定到故事情節都體現了編劇和導演對于時代特征的把握和思考,對于當下藝術風格的準確判斷。而最后提到的“風骨”的時代性,也就是更高層次的追求,在藝術達到一定水準之后,還要表達深刻的思想內容。這是動畫電影也是所有文藝作品應該達到的更高境界。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文藝座談會中的講話中指出“文藝是時代前進的號角,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風貌,最能引領一個時代的風氣”[8]。文學藝術作品在創作過程中,非常重要的就是要把時代精神融入作品中。很多獲得好評的電影都非常注重對于時代特征的把握,如1979年上映的《哪吒鬧海》主要的故事線索是陳塘關李靖之子哪吒與東海龍宮之間的恩怨情仇,當時的時代背景是中越自衛反擊戰,表現這一主題無疑起到了對于家國情懷思想的宣揚和守護的作用,同時也是對社會思潮做出的一個積極回應。當下很多動畫電影作品為了票房的需要往往會趨向于對時代的媚俗,而缺少對于文化的引領作用,真正的引領需要對于原著的透徹理解,更需要對于原創劇本的反復打磨。讓時代性不僅浮于表面,而是給觀眾更深刻的啟迪和對社會風尚的引領。
目前中國的動畫劇作改編在文化內涵的挖掘上整體來說是不夠的。既然影視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承載著文化傳遞的使命和責任,那么在我們的藝術作品創作中就需要對作品中的文化內涵進行深入的挖掘并加以呈現。
“《封神演義》是一部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神魔小說。作者以豐富的想象來塑造人物、展開故事、安排細節,曲折地反映了明代的社會現實,表達了人民對暴政的痛恨和對仁政的向往。”[9]這是侯海博主編的《封神演義》中對作品評價的一段話。我們從中可以窺探到作者想要在小說中表達的主旨和精神內涵。文學作品中的文化內涵包括其作品中體現的一切文化元素,諸如人類的衣食住行、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以及作品中體現的藝術風貌,如對詩歌、建筑、舞蹈、音樂、美術、戲曲的描寫和展示等。從目前文學作品改編電影來看,文化內涵的體現只是觸及了原著的很小一部分,大部分原著的文化內涵在電影創作中被舍棄掉或者忽略掉了,這些具有文化內涵的內容往往是更需要藝術作品世代相傳的民族文化的精髓。
我們看到各個國家的電影無一例外都在傳承著自身的文化和價值觀,不論是美國動畫片中表現的個人英雄主義、日本動畫片中表現的對于勇氣、責任、執著等民族精神的宣揚,還是韓國的影視作品中對韓國傳統文化的極力展示等。中國動畫電影無疑是要走出國門面向全世界的,因此,在作品中對中國文化的展現是非常必要的。從目前的作品改編來看,傳統的文學經典中有很多值得深入挖掘的文化內涵,比如《西游記》中出現的詩歌和舞蹈等藝術元素,《封神演義》中蘊含的天人合一的思想等。對文化內涵進行深入提煉和挖掘,在改編的過程中融入更多的文化因素,提升作品的文化品位。
目前的國產動畫片基本上在兩個極端徘徊,試圖在作品中承載更多文化內涵的動畫片往往很難獲得高的票房,而在價值觀方面表現得接地氣,跟時下流行文化很好融合的作品容易獲得市場的青睞,但是缺少了對文化傳承的關注和表達。文化內涵的提升需要長時間的精細打磨,只有經過實踐檢驗和歷史沉淀的東西才更具有內涵和價值。動畫作為文化傳播的載體,在青少年的文化引導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我們要提升中華文化自信,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從娃娃抓起,讓少年兒童從小對中國文化感興趣,對經典文學作品感興趣。中國古代和近代的文學作品多為文言文或古代白話文,沒有一定的文學素養的話,通讀原文確實有一定難度,尤其是對一些小學生和學齡前兒童來說,動畫是他們跟文學作品進行對話的一個橋梁,既把動畫拍得生動有趣,又將文學作品的文化內涵置入進去,小孩子們在觀看故事的同時認識了人物,了解了故事,也學習到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和藝術精髓,更有利于對原著的理解和傳承。
近年來,隨著動畫電影制作水平的不斷成熟,中國學派的動畫電影有望迎來新的發展機遇期。在動畫電影的諸多類型中,文學作品改編仍然會有廣闊的發展空間。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作為一個好的IP,將會不斷孵化和衍生出豐富多彩的藝術形式。中國傳統經典文學作品是一個巨大的寶藏,而現在對這一寶藏的開掘和再生利用的研究還有非常大的空間,這需要全體中國動畫電影人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