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留下的空白

像茂密的叢林，等待一場雨

像會說話的石頭，等待一張嘴的對質

像失魂者，等待光明

把殘缺的肉身扶起

這些亂象無孔不入，這些嘈雜

是時間的化身。大河水漲的日子

你的目光，有清澈的波瀾，晃動的低語

像蒙羞的縣志，終于合上它的扉頁

像莽撞的敲門聲，巧合著粗糙的五指

像一場宴會，隱藏著詭秘的臺詞

這些落下的事物，這些被剝離的情感

甚至飛翔的火鳥，背叛的信徒

像茂密的叢林，等待

一場雨

虛擬一縷月光

問問身披月光的行者：在何處落腳

問問輾轉反側的失眠人：能不能用月光

糾正漏洞百出的頌詞。沿著

大河行走

只有濤聲是不夠的，只有

驚濤拍岸是不夠的

問問醉酒的李白：一縷月光的意義

真的高過大唐嗎？問問

官道上的販夫走卒

月光可以下酒，也可以療傷嗎

虛擬一縷月光，一定要高過斷崖

高過小橋旁的香樟樹，指給我們

斑駁的倒影和一地碎銀

漣漪蕩漾成你的樣子

漣漪蕩漾成你的樣子。這許多年

浪花在替你微笑

我喜歡，被忽略的時光在黎明抬頭

喜歡聆聽

你零散的低語，落在瓦檐上的回音

只是繁華被一筆帶過，眼淚被一筆帶過

從現在開始，陌生人借一彎明月

勾勒歸途和巧遇

只是濤聲更遠了。北方以北

大河在夢里拐了一個彎，我在相似的岸上奔跑

這些沙沙的雨聲，又有多少相似的節拍和溫暖

只是漣漪沒有盡頭，沿著大河

八月替代了七月，成熟替代了青澀

我相信

每一朵浪花，都不可復制

仿佛你多年前的揮手，只在一個人的心海

投下一枚堅硬的石子

鋤禾的父親

不能停下腳步，不能停下手中的鋤頭

五月，鋤禾的父親

有最初的欲望和憧憬，有我錯過的季節

和遠方的回眸

沿著山谷，是夏天深處陽光的純凈

是蓬勃生命彼此追趕、大浪淘沙的過程

一陣風吹過，丁香花開得更熱烈

仿佛突然的掌聲，仿佛遠方的汽笛

突然的轟鳴

鋤禾的父親有矯健的步伐，有不曾言說的

雄心。當午后的陽光照耀，他彎下的脊梁

更接近大地，并親吻這些多情的草木

他的汗水有男人的味道，鋤禾的父親

還要灑下更多的汗水。在這無邊的田野之上

是莊稼的世界，也是我們的父親

最后的舞臺

總有一些雪無人認領

總有一些雪越過群山

總有一些雪懷揣著閃電

總有一些雪比鄰而居

總有一些雪要各奔東西

總有一些雪無人認領，總有一些雪

被擠下斷崖。你看，遼闊的雪野上

我依然贊美這些沉默的事物，贊美

殘雪消融時，生命的更迭，柔弱小草

破土而出

大雪覆蓋了村莊，不要擔心

三兩聲咳嗽，總是很輕

總有一些雪無人認領，仿佛走失多年的孩子

要用朦朧的淚眼，辨認白發蒼蒼的雙親

老碼頭

海水也是沉默的一族，沒有人

替它說話。老碼頭只在夜色里哭

等待的人，早消逝于人海

只有風，留下落葉，在沙灘上打滾

只有雪，落在水里，無影無蹤

木船上的水手，換了一茬

又一茬

趕海的早晨，老碼頭

成為一句暗號，藏于枕下

只是游人更多了，他們留下

首山下最初的贊譽

留下老碼頭，和一聲幼稚的輕呼

掃雪的父親

我一直在等：等一場雪沸沸揚揚

等掃雪的父親，早點歸來

我還要等：等北風的肆虐

等大雪壓彎枝柯，風塵仆仆的父親

拍打著身上的雪花，來到我的身旁

還有他輕輕的嘆息

掃雪的父親，不肯停下

家鄉的土路，正落著素潔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