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先手

□王彪

擁擠的空城

一道合環的墻

如同一個擁抱

把好奇的目光

驅趕到外圍

留下空間

容納來往的溫情

城里空空的，讓人想起曾經

擁擠的人和事

他們探著頭，瞪著眼

守著一些沒落的軼事

環環相扣，蟬聯如網

林林總總，或濃或淡的紅花綠葉

私密地言談

三五場大雨，十幾陣蕙風

分段的問答，覆蓋了

萌芽的草地

轉角處

堅實的磚齊心劃出一條線

界限分明

我在墻這頭，顧盼，凝望

墻在那頭，沉思，自省

還有一些舊人，曼妙的身形

散落在各地，像多年未歸的楓葉

離開了熟悉的季節，屏息凝神

還有一些顏色，像河流的渾濁

為那條界限染上寒意

一個轉身，隨后是一組微笑

落在注視的海域

錯落有致，漣漪不絕

時間的先手

這是一盤奧義深藏的圍棋

層層疊疊的腳印揣度一個路徑

試圖合圍，意在殺伐

濃密的枝葉熱鬧了一個夏天

一顆子也沒有落下

纏斗的尾聲仍是纏斗，沒有結局

時間的先機，在恬淡地觀看

在磨光的心思上，你來我往

黑，或者白

偎依著，戲弄下棋人

豁口

一座城池，殘缺不全

月亮從豁口升起來

好似長者的微笑，意味深長

熱心人把古老的記憶

拼貼在一起

用想象的泥灰

縫合，懸而未決的謎面

說書人不再失業

洞察歷史潛流里

泛動的煙波

喝酒人聽去了，記在心里

舉杯痛飲

悲喜化為咕咚咕咚的

吞咽聲

如同啜泣和嗚咽

浩嘆和笑談

新生

銀河流淌，星鎖濃密

光線用力，刺穿了夜色

人間在忙著收獲新生

有一些時日

城垣收起了影子

太陽歸攏了光

城門見證了太多，生離死別

靜靜的，如同我們沒有來過

就像分手的戀人，留下淚

卻將恩情收回

破碎的京韻

瓦片堅硬，指明了春雨逃逸的方向

噼啪，滴答，一陣激烈，一陣幽怨

分不清是誰發出的聲響

在安靜燒制的容器里，旋轉

胡同里，住著很多人，還有一個好看的身影

側耳聽斷斷續續的京韻，如煙似霧

我住在隔壁灰色的天空里，聽斑斕的色彩燃

燒殆盡

不想走出去，不想看到干凈的雨水

從此墜入塵埃

有一些瓦片卻落下來

趴在淤泥上，勸導利箭一樣的水珠

返回到天際，嘩啦啦，熱烈地研討

短暫的流程里，水滴四濺

敲門聲，是我的手指結出的金果

開門聲，是你的注視回旋的清脆

胡同很悠長，通往劇院

很多傘隱入雨霧

你隱匿在我撐起的故事

為大街小巷命名

小城東擴了

推土機轟隆隆滾過

將郊區的麥田成片成片埋葬

那些秸稈丟失了家園

風吹麥浪的景象，怯生生后退

稻草人跌倒，鳥雀四散

縱身飛向云的故鄉

路標立在街頭，上面嵌入

一位圣賢的名字

原住民和外鄉客步履匆匆

總要將目光落在上面

一只遠道而來的白鳥

也在上面棲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