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熏妝“哪吒”，能否打出一個“封神宇宙”

付千也

《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稱“哪吒”）首映第一天，便斬獲票房1.27億元，截至發稿，其票房已超過40億元，“國漫之光”“燃爆了”“年度最佳”……“自來水”們毫不掩飾對這部電影的喜愛，并以各種方式向身邊的朋友“安利”。

其實，就像片中哪吒出生時飽受成見一樣，《哪吒》一片最初也并不被看好。預告片播出后，“黑眼圈煙熏妝”的哪吒形象一度被認為是“史上最丑哪吒”，許多觀眾表示接受無能。但隨著電影點映的增加，口碑風向逆轉。要說成功，這部片子除了精良的制作，關鍵還是勝在“新瓶裝舊酒”。它將傳統的神話故事進行創造性改編，找到“破”與“立”的平衡點，將耳熟能詳的故事改編得既有新意又有寓意，甚至讓觀眾喜歡上一個新的哪吒。

《哪吒》的“破”，在于打破了觀眾對于傳統哪吒形象的認知，從主角到配角均做了全新的改編。哪吒不再是那個對龍太子敖丙剝皮抽筋、反對父權、天生叛逆的“熊孩子”，而成了一個成長中飽受偏見，也因飽受偏見而成長的人物;李靖夫婦身上，則多了些現代家庭分工的影子。《哪吒》的“立”，在于講述了一個人如何突破自我成為英雄。這樣的改編賦予了哪吒這一形象新的價值，也更具現代性。同時，諸如太乙真人說起“川普”、守門神獸形象類似廣漢三星堆形象等有趣又有據可循的改編，也讓電影更加抓人眼球。

面對一部電影，我們無須一討厭就“全盤否定”，一喜愛就“圈地自嗨”。《哪吒》也非完美，電影中過度雜糅的元素，一些俗套的梗，讓不少人并不覺得那么完美。但瑕不掩瑜，無論是劇情還是畫面完成度，它都已堪稱國產動畫電影的優秀之作。更重要的是，《哪吒》的出現，讓中國觀眾看到了中國動漫實現世界級IP故事開發的可能。

中國的神話傳說、民間故事，一直都是國產動漫的巨大素材庫，從《大圣歸來》《白蛇：緣起》到《哪吒》甚至《大魚海棠》，可以說都扎根于此。這絕不是偶然。那些故事能歷經千年流傳下來，本身就說明了是經得起考驗的IP，有超越時空的魅力;中國觀眾在成長中自覺不自覺地受到的影響，也注定了對這些故事、這些人物有天然的接受度和好感度。而二次元的動漫，或許也是表現神話故事的天生載體，它可以更好地詮釋出神話中天馬行空的想象、奇幻瑰麗的場景。從這個角度來看，或許不是動漫選擇了神話，而是神話選擇了動漫。

更重要的是，這些神話傳說、民間故事中，蘊含著中華文明對于世界、對于人生、對于社會的獨特理解，如《西游記》《封神演義》等，都可以說是建構起了一個完整的世界觀體系，有著一系列生動的人物、有趣的故事，這是一個屬于這部作品的“宇宙”。這樣的整體性“設定”，正是從美國的“漫威宇宙”“星戰系列”到日本的“高達系列”“口袋怪物”取得持續成功的關鍵。我們的動漫作品也曾進行過不少嘗試，如《魁拔》系列等。2019年初《流浪地球》上映時，不少人就期待在這樣的設定中，會產生一個“大劉宇宙”。而源于道教神仙譜系、“封神榜”傳說的《哪吒》的成功，讓人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我們或許不需要另起爐灶，而是在千百年一次又一次講述的基礎上，打造具有中國文化內核的“封神宇宙”。

當然，構建一個“封神宇宙”，也必將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因為它不僅是“免費拿來”，更是一種創造性轉化。美術與技術需要臻于至善，更需要找到獨特的氣韻與氣派;人物和故事需要再挖掘，在破與立的結合中賦予其新的精彩。這既呼喚電影市場機制的完善，還要有強大的商業運作和專業人才儲備，更要有孜孜不倦的創造性改編。但唯其艱難，才更顯出其意義和價值。如果這樣的設想真能成為現實，一個具有中國文化內核、體現中國價值的動畫IP，將源源不斷產出優質的內容，成為世界級的文化現象。

“不信命是哪吒的命”，或許也是中國動漫人的命。中國動漫是否能以中國的故事，改變世界的文化生產版圖？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