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翩然（外三首）

胡理勇

海燕，三五成群，貼著海面飛行

貌似弱小，竟飛出“人”的氣勢

但我欣賞的，在惡浪之間

仍平飛徐徐，始終保持著一種優雅

這種真功夫，需要若干代練就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不容懷疑它的勇敢

我只認識家禽，山鷹，灌木叢里的麻雀

從高爾基的筆下認識它

那時已是英雄

不知從何處來，傍晚棲在何處

翅膀覆蓋的地方便是家園

力量到達的地方便是疆界

它的歲月不完全是狂風暴雨

在海平面下，它擁有眾多朋友

任何生命，都不能小覷

我在海上航行

海燕經常光臨船頭，展示自信

大都默默，偶爾凄厲一叫

浪花千里，繽紛四起

2019.5.8

黃 昏

我怎么會把黃昏交給孤獨

黃昏來臨，像陛下駕到

望舒親自駕著月車

北斗直接指導人生

群星璀璨，前呼后擁

這樣的黃昏，怎么會孤獨

陽謀和陰謀，都在密室里策劃

堵塞交通

眾多的愛情，在此時發生事故

圍觀的臉，好像在說災難發生太遲

這樣的黃昏，說愛你，你信嗎

這是一個充滿仲夏氣味的黃昏

這是一個華麗妖艷的黃昏

我把黃昏抱緊

像嬰幼兒抱緊乳房

2019.5.28

小松鼠

——兼致峻兄

偷了一把春光被發現了

小松鼠竭力脫離我的視線

弓著春天的背，拖著冬天的尾巴

在樹間來回騰挪

滴溜溜的眼睛轉著，不斷回望

這尤物，連逃跑都那么性感

要愛，就愛春天的全部

愛它泥濘的道路

愛它沉睡不醒的山脈

愛它不解風情的春寒料峭

愛它春情蓬勃，不知羞恥

而不僅僅限于眾所周知的美好

如果連春光都要辜負

那便是道貌岸然，不可一世

膽敢對美公然藐視

膽敢對旺盛的生命力進行詆毀

只有道學家這種人

他們主張滅人欲，不知真假

愿意被春天往死里折磨

愿意被遍地鮮花灼傷

愿意被遠芳侵占古道

愿意被野貓的叫喚打斷睡眠

盡管會痛，但機不可失

2019.3.12

雪后，眾生的本來面目

雪后，眾生現出了本來面目

竹，比賽著把腰彎得更深

有人評說，這是韌性

我認為，一切為了活命

青松，沒有這樣幸運

遭受了古典五刑，斷頭，斷臂，甚至腰斬

要有尊嚴地活，必須付出代價

鷹，每次高飛，都身藏寒刃

廣角的銳眼從萬米以上雄視

無限江山都是它的爪下之物

燕雀仍不改《逍遙游》里的模樣

何必懂鯤鵬萬里之志

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

梅雪爭春，一個美麗的故事

騷人墨客善于挑唆，幾成事故

風居中調停，它們都成了春的使者

反倒茶花，扮演了勇敢角色

越冷，綻放更轟轟烈烈

掏出白色世界里的單調和孤寂

2018.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