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美學（三首）

納 蘭

感覺的蘋果

這里下雨并非全世界都在下雨

意味著把感覺當作一個蘋果進行精確切分。

飛出去的語言之燕

再也沒回返

這意味著我內心死寂的湖面

還沒有被蜻蜓打開玄關。

當炊煙從煙囪裊裊而出

意味著詩意從語言里溢出。

一年的引線將要燃盡

還沒有點燃那顆勝利的炸雷。

數字美學

打開蘋果，其實我說的是打開手機。

每天都有一顆饑渴的、瀕臨崩潰的蘋果

等著電流的喂養。

蘋果還是那顆蘋果，

而數字不斷在更新。

翻開日歷，一年是一堆數字

十年是一年

一生和眾生也都是可數算的

一些數字被加粗，成為高光的時刻

另一些數字加了事件的佐料，

而被寫入個人簡史

比如青35、蕭19

仿佛數字的疊加就是意義和普遍的真理

一個人附和另一個人的意見也稱之為“加一”

一個人加進了另一個人的人生。

在時間即數字和數字即時間的辯證法里

一棵樹，

擴建年輪的營盤。

風

我想我是活在了詞的世界里

我和世界的關系

像是寫滿了言詞的書頁緊挨著空白的樹葉

彼此靠近又互相隔絕。

風吹開了書頁，

里面的山水開始顯露。

一片樹葉和另一片樹葉

扭打在一起

施以無言的調解。

風檢閱塔尖、草尖，

也審視河流心里的云影和雁影。

一個索求不多的人

更容易坐擁所愛的事物。

萬物各安本分

就像坐在沙發上的洋娃娃

田間的稻草人

和樹上的鳴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