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場

小碧

詩歌

回歸

從云南的西南到東北

乘坐客運車，轉中巴

步行20公里的山路時

我看見野菊的色彩

接近泥土，也接近我

在一只小奶狗的歡迎儀式下

我把行李箱歸位

找到自己的房間

輕車熟路

從此，我將繼承母親的事業

將在這無名氏的村莊

尋找愛情，然后生兒育女

宿命論

從家到學校，單邊行走23分鐘

我用腳步丈量的

是小時候不會計算的應用題

好像也是，欠下的債，要還

曾被我用紙條貼在背上的老師

也在，我給他們添上的皺紋

或是白發

今后，會有同道中人

在我身上用一遍

走出春天

這些年，沒有坐過車去學校

晴天得有一雙運動鞋

雨天需要一雙靴子

下雪之前

給自己準備一雙雪地靴

看著墻角發霉的高跟鞋，猶豫

最終，還是藏了起來

這些年，熟知每一段路的速度

走著走著，路更寬闊了

但，腳上的泥土洗不去

就像我對這條路的愛一樣

于是，這條路，四季如春

我的夜

我想我是靜止的，如坐鐘

我聽不見分針與秒針的

滴答聲

我也是動態的

總看著每份卷子

或興奮，或滿意，或嘆息，或擔憂

后來，說服自己

只要是寫著名字的卷子

都是驚喜

他們或她們

這群人，占據著我的時間

與我朝夕相處

在我的世界來回走動

我們沒有流淌著同一個家族的血液

他們，卻要漸漸走進我的脈搏

甚至，走入我的骨髓

我在太陽升起時迎接

也在我的有生之年

迎接

安放

這個冬天

學校的泥土終于被混泥土替換

綠化帶的位置已經空置

一過完冬，這里將會種植一些樹苗

還有不知名的花卉

我將親自栽下一棵樹

讓它替我活著

也或，安放我這一生的旅程

大雪

夜越來越深了

滿山的霧，阻隔紫外線

我看不到山外

有佛寺，或是其他

一個山中久居之人

更加懂得

一片樹葉在冷風中顫動

的意喻

雪還沒有落下

雨滴取代不了一個冬天

我們可以通過火爐還原

黑暗的真相，無非就是

你如疾走的風

不愛，不暖

燈光，一度被我認為是

光明之使者

可是，在這里

我不得不

租賃一個春天

冬至

再沒有比這黑的天了

我記不得去祭奠

我只是，到您的居所看看

沒有雜草叢生

枯草上有些許的積雪

也還干凈

我也帶了紙錢

在焚燒之前

我們說好，忘記

秋天的雨水

也忘記，巖石上采摘的山藥

關于塵世，我想聊的

也只有你用桃花

喂養的那三只鴿子

他們每年都在孕育

四年，已經增長到八只

他們，將會替你

看盡世間悲歡

我學著

去吧，為自己種植一棵冬菜

或者，一茬蒜苗

在黎明破曉時分

不必躲避一夜的暗黑

忘記風口的冷凜

所有事物都將醒來

帶上灰塵，以及

腐爛已久的肝臟，病痛

葬于竹根下

不必驚擾了，比夢還小的鳥雀

掩埋之前

不用學僧人的樣子

不必暗許心殤

只脫胎或換下焦黑的骨

從此，按下煎熬的事

只字不提

安好

河口低矮

一再暗示我，從此遁入泥土的

月色，時光與貓

不會再重蹈覆轍

一起掉進山中的故事

我們在屋檐上

彈奏一曲，關于

春風，關于桃花

當到達一夜的風雪時

我們開始靜默

夜沒入湖底

好吧，那些走失的人們

那些走失的日子

還有夜夜不息的河流

我們各自安好

或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