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二十四節氣的孩子（外一首）

雷煥春

我承認，在你扶著犁頭下地的那一刻

想緊緊地擁抱你，替在廣東打工的母親

也替生活，擁抱你

一個不善于用行動表達情感的人

始終沒有伸出雙臂

任由胸中隱秘的河流，洶涌地流淌

十二歲，這是讓陰雨天都能閃出星星的年紀

應該坐在教室里發出朗朗讀書聲的年紀

應該生出各種奇思妙想的年紀

而你，懷抱一堆農具

單薄的雙肩，承載了太多咸濕的汗水

而衣服微微泛白。額頭的黑

是太陽留下的物證

留守的孩子，失去選擇的權利

你和爺爺一起侍奉泥土。說著天氣

杜鵑樹、灰喜鵲及土狗

還說星星如何跳過銀河系

沒說城市的電子產品，和各類含添加劑的食物

不提父母

春天來了

爺爺抓著節令，你抓著生計

一起播種二十四節氣

送你五月的迷迭

我想說的話

一半交給舌頭，另一半

交給北風。清明過后

我更明白了一些生死

來不及說的，讓北風帶走

交給五月的迷迭

讓忠貞的花瓣，替我開了又落

折下一枝吧，苦命的女子適合帶著一些迷迭

放進墓底。來生應有長情的陪伴

比如：拋下兩個嗷嗷待哺幼兒的堂哥

比如：年長如我的堂嫂

我怕水，怕深不可測的事物

又離不得水。我怕火

怕燒死飛蛾的荒火

又向它索取溫暖。更怕分離

你們終于站在同一個世界

那里月不落，夜不黑吧

淺緣深修，來世共白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