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夏日

李瑞志

坐在回老家的大巴車上，前排是兩位老爺爺，戴著草帽，農民打扮，一路上聊個不停。其中一位說：“當年夏天那么熱，沒有空調，沒有風扇，就靠著一把破蒲扇，天天都要下田，也活過來了。現在出門坐車還得吹空調，我們這一代人真的不行了。”另一位嘆了口氣說：“也不全是我們老了，確實是天太熱了。那時候每年冬天都下大雪，冰凌老長了。你看現在冬天基本都不下雪了，夏天也比那個時候熱多了。這么熱的天是在催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命哦！”

坐在車內，我向窗外望去，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路過的田野中只有幾個稻草人孤零零地站著，似火的驕陽烘烤著大地，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這些情景，不由得讓我想起了童年的夏日，那時雖然熱，但生活卻有趣極了，不像現在，一到夏天所有人都在空調房里待著不敢出門。

童年時，夏天是我們最高興的時候。夏天來了，我們就放暑假了，一放就是兩個月。我們這一代在農村長大的孩子，放假都是要在家里幫忙干活兒的：放牛、煮豬食、挑水都是我們的分內之事。不過這些都花不了多長時間，其余的時間我們會約上幾個小伙伴，三三兩兩地去山上玩。七月份，地里的西瓜熟了，去田里摘西瓜是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情。不過西瓜主要是拿來賣的，賣的錢要用于補貼家用，但這并沒有影響我們摘瓜的心情。摘回來的西瓜除了賣之外，還會留一部分自己吃。那時候無論去誰家串門兒，人家都會切西瓜招待你。有的人家講究，還會把西瓜提前浸泡在井水里，等要吃的時候再撈上來，一口下去，味道美極了，這才是真正的“冰鎮西瓜”。

那時候，白天是只屬于孩子的自由時光，而夜晚卻是所有人的美好歲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所有農家人的生活習慣。夕陽西下時，各家煙囪里都相繼冒出了炊煙。小時候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小方桌，每逢吃晚飯時都會把小方桌搬到院子門口，一家人坐在門口吃飯。在老家，同一個姓氏的人都會住在一個村子，住的那塊地方，我們管它叫“洼”，一個“洼”不大，也就二十幾戶人家，雞犬相聞。到了吃晚飯時，誰家吃的是什么菜大家一清二楚。吃完飯，人們也不馬上把桌子抬進屋子里，而是圍坐在桌子旁乘涼。關系熟的幾家人還會把桌子拼在一起，聊天說笑。這時候，我最喜歡聽大人講故事了。“洼”里的大人若是看到有小孩子，便會主動講幾個故事給我們聽，大多是一些鬼故事，什么妖怪、狐貍、道士之類的，我們又害怕又想聽。望著漫天的繁星和皎潔的月亮，我經常會想，世上真的會有那么多妖精嗎？他們又會在什么地方居住呢？

小學畢業后，我便遠赴外地求學，再后來我們全家都搬走了。每次回老家只感覺山上的樹木越來越少，荒了的稻田越來越多，老家的那些長輩也漸漸離世。似火的驕陽烘烤著的似乎不僅僅是大地，還有人們內心深處的那份感性與柔美。

我懷念兒時的夏日，不僅僅是對兒時西瓜和故事的懷念，更是對那段樸素、幸福生活的懷念，那才是我們用來抵御炎炎夏日的真正甘泉。

（作者單位：湖北工業大學）

責任編輯? 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