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石

何舒

一個初冬的晚上，我做完家庭作業(yè)，來到火塘邊，想叫爺爺講個故事慰勞慰勞我。看著火塘旁一言不發(fā)的爺爺，想著爸爸不久前告訴我的一件事——他說爺爺先前曾經救出過掉在陷阱里的三只小熊寶寶，那陷阱就在我家門前的竹林里，小時我經常去那玩。我很想向爺爺證實這件事，但是又害怕爺爺那嚴肅的表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終于硬著頭皮向爺爺問開了：“爺爺，你為什么把那小熊給放了？它們的肉和皮可以值好多錢呢！對了，你柜子里的那塊又黑又大的石頭為什么不扔掉啊？” 爺爺瞪了我一眼，向火塘里添了幾塊木頭，說：“那些小熊有家啊！如果我把它們殺了，它們的父母多傷心啊！”我看著爺爺那嚴肅的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爺爺看著我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了！”爺爺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開始講了。他的眼神似乎飄到了遙遠的過去，又似乎在回憶一件難忘的事情：“從前，有個獵手住在森林里，由于狩獵技術好，他常常用一張上好的獸皮去城里換些槍子彈藥，貼補家用。這一天，獵人看了看所剩無幾的彈藥，收拾了一下，準備進城。走前他嘆了口氣：嗨！三天的路可有的走咯！其實他很想養(yǎng)匹馬，但是他知道不能養(yǎng)，因為他得提防著狠毒而狡猾的野獸，可是他又何嘗不狠毒呢……”講到這里，爺爺停了一下，嘴角稍揚，眉頭皺了皺，有點自嘲地笑了笑。

“這時，獵人聽到外面有響動，他忙打開門，可門外什么也沒有。獵人于是端著槍走進了一片森林，可空曠的林子里也沒有任何東西，獵人轉過身準備回家。就在這時，獵人突然聽到了幾聲稚嫩的叫聲，循聲望去，他發(fā)現了三只小狗熊，正在不遠處一個小山崖下的土洞里亂爬著。只見它們一個個粉紅的鼻頭，黑黑的毛。他想了想，便走過去把它們全部裝在了自己的一只長筒皮靴里，然后把它們帶回了家。可他萬萬沒想到，小熊的尿液滴在了他走過的路上。那天晚上，一陣陣寒風吹得屋外的樹木發(fā)出可怕的嗚嗚聲，獵人正在火塘邊擦拭著那支陪伴了他多年的獵槍，籠子里的小熊不斷地發(fā)出嗷嗷的叫聲。獵人正想著該怎樣處置這些小熊……”講到這，爺爺又停了下來，他仿佛忘記了故事的情節(jié)似的，低頭想了片刻，順手撿了幾片枯樹葉扔在火塘里。

“突然—”爺爺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度，似乎很激動，我的心也隨之緊張了起來。“這個獵人聽到有爪子刨門的聲音，而且伴隨著一聲聲沉悶的低吼，這聲音像是悲哀的乞求，又像是生氣的示威。獵人的經驗告訴他：這是一只年輕的母熊，肯定是這些小熊的母親。獵人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慌。這時，母熊開始撞門了，獵人知道，母熊發(fā)怒了。獵人慌忙把獵槍對準了被母熊撞開了的那一條門縫，只聽‘叭的一聲槍響，接著門外傳來了母熊的一陣哀號。不一會兒，門外便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母熊受傷后逃走了，獵人知道這只母熊并沒有死，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但獵人想到了門前竹林中自己挖下的那個預防野獸襲擊的陷阱……”爺爺頓了頓，“咕”地吞了下口水，仿佛有些傷心。

“第二天，獵人把熊崽放在了門前竹林中的陷阱里，然后便喜滋滋地去了城里。因為他想到母熊愛子心切，肯定會跳進陷阱里給小熊喂奶，那么三天后他便可以活剝到一張上好的熊皮……三天過去了，獵人一回家便急忙端上獵槍走向陷阱。可是走近一看，獵人怔住了：陷阱的一邊讓母熊給挖平了，三只小熊也不見了！獵人不知道三天之內，那只受傷的母熊是怎樣把那個近三米深的陷阱的一邊挖平的，他捏起一把被母熊刨起來的泥土，驚奇地發(fā)現泥土里竟有一只血肉模糊的熊指甲。天哪！那只母熊肯定是日夜不停地刨土，才救出了那三只熊寶寶啊！熊沒有了指甲，就等于失去了御敵的一件最重要的武器啊！這時，一個邪惡的念頭占據了獵人的心靈。他拿著獵槍，急急地向著三天前發(fā)現的那個山崖下的小土洞尋去……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使獵人悔恨終生！”爺爺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他又停了下來，而且臉色十分難看。

我可管不了這些，只是焦急地問道：“接下來呢？”爺爺咳嗽一聲，繼續(xù)講道：“接下來果然如獵人所料，在土洞附近的山崖邊，他找到了那只受傷的母熊，獵人趕忙用槍瞄準了它。母熊好像覺察到了，只見它用兩只前爪猛地抱起了身邊的一塊石頭，‘砰的一聲槍響，獵人扣動了扳機。這次母熊沒有叫喚，它仍然和先前一樣背對著獵人，身子倚在懸崖邊，懷抱一塊碩大的石頭。過了許久，獵人見母熊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那種姿勢，他端著獵槍，貓著腰，小心翼翼地繞到母熊的前面一看，眼前的情景使獵人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母熊死了，它的血染紅了它抱著的那塊大石頭，石頭上的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山崖下面小溪中戲水的三只小熊的身上，而小熊們并不知道它們的媽媽已經死了，它們更不知道媽媽在臨死前，為了不讓那塊松動的巨石砸到它們，而久久地保持著那種懷抱巨石的姿勢……”

后面的故事我沒有聽清了，因為我已趴在爺爺的膝頭沉沉睡去了。蒙蒙眬眬中，我模糊地看到：昏暗的火光下，爺爺的那雙大手不停地摸索著那塊又黑又大的石頭，它在爺爺手中，似乎發(fā)出血一樣的光芒，變成了一塊圣潔無瑕的寶石……后來，我猜想那個獵人不是別人，他一定就是我的爺爺，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到門前的竹林里去游玩的時候，曾經發(fā)現過一個被填平了的大陷阱;在爺爺的床底下，我還看到過一支被他折斷的獵槍;還有他柜子里擺放著的那塊又黑又大的血石……

【簡評】

這是一篇感人肺腑的習作。小作者寫“我”在一個初冬的火塘邊，聽爺爺講述的一個獵人和一只母熊的故事：獵人逮住了三只小熊，母熊尋到了獵人家里，被獵人打傷后，又被騙進了陷阱，但母熊挖平了陷阱，救走了小熊，可是獵人又追到熊洞，槍殺了母熊。臨死前，母熊懷抱松動了的巨石，再次保護了小熊的生命，獵人終于被動物崇高的母愛所打動，從此不再狩獵。文章使我們感知到：母愛是動物和人類的天性，是最偉大、最無私的愛;動物是人類的好朋友，人類和動物應該和睦相處。因此，我們一定要切實樹立環(huán)境保護的意識，努力陶冶情操，關愛生命，敬畏自然，養(yǎng)護好自己的一顆慈悲之心。

本文構思新穎，想象豐富，情節(jié)生動，結構清晰。全文以爺爺的講述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主要運用心理和動作描寫的方法，細膩而逼真地刻畫了獵人和母熊的形象，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這些描寫很好地表現了人（物）的思想和內在情感，揭示了他（它）們的個性品質，起到了突出主旨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