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案

鄭海嘯

在舊時衙門里，官老爺犯懶，覺得起草公文、書信等太麻煩，就請別人來幫忙，這樣的幕僚就是“文案”。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唱片業的黃金時代，那時的唱片公司都有文案，我們可以從唱片封套上看到這些作品。如齊豫專輯《敢愛》寫的是：個人聲音自傳。伍佰《浪人情歌》則是：房子蓋在海上，所以，也只有一生漂泊了。林良樂《會哭的人不一定流淚》：一張很美、很痛的唱片，給全世界會哭的人。都很文藝，也很煽情。

現在的大牌明星，他們身邊估計也有文案，尤其是發微博的時候用得上。若是自己逞能，發出的微博被網友揪出一大堆錯別字和病句，該多沒面子。前不久，馬伊琍和文章離婚。文章先發微博：“吾愛伊琍，同行半路，一別兩寬，余生漫漫，依然親情守候。”兩分鐘后，馬伊琍跟上：“你我深愛過，努力過，彼此成就過。此情有憾，然無對錯。往后，各生歡喜。”兩段話里各抽出一句精華組合起來就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網友發現，這八個字竟然出自敦煌出土的唐代《放妻書》。1900年，敦煌莫高窟出土一批唐代文獻，研究后發現其中有12份《放妻書》，也就是離婚文書。文章馬伊琍的這八個字，就出自其中的一份：“蓋說夫婦之緣，恩深義重……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文案做到這個地步，也真是醉了。這個文案算是成功案例嗎？當然是了！引發這么多人關注，吸引這么多流量，文章馬伊琍會樂出聲吧！但這也是多么大的悲哀啊。

人應該珍視自己的情感。戴望舒：“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梅特林克：“只有當我們感到無聊的時候才會滔滔不絕地說話……相反，如果我們回憶自己所愛的人時，我們想到的往往不是對方講的話，而是彼此在一起度過的相對無言的時刻，因為深刻的感情不是語言所能代替的。”泰戈爾：“把自己的憂傷抱緊，決不受人安慰，是英勇的。”而文章馬伊琍則似乎是向眾人宣告：我們是無聊的，我們是懦弱的。我們離婚了，你們快來安慰啊。即使不安慰，看看熱鬧也好啊！

沒有文案，但又很想表達，該怎么辦？修辭立其誠，最樸素最誠懇的，往往是最好的，如“離婚了，難過”，不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