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數的孤獨》在中國的譯介研究

韓燁

摘要：意大利“80后”作家、粒子物理學博士保羅·喬爾達諾（Paolo Giordano，1982-）的處女作《質數的孤獨》榮獲2008年意大利斯特雷加文學獎后，在全球掀起一股閱讀熱潮。本文基于譯介學的相關理論，從翻譯主體及其創造性叛逆的表現、讀者的創造性叛逆三個方面對中譯本進行分析，同時簡單梳理出其在中國的推介和評介研究，根據研究特點發現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建議。

關鍵詞：《質數的孤獨》;譯介;保羅·喬爾達諾

2008年1月，《質數的孤獨》一經出版便躍然意大利暢銷書排行榜，據Tuttolibri統計，《質數的孤獨》是意大利2008年銷量最高的書籍，2008-2009年度在歐洲創下500萬的驚人銷量，同年斬獲各大文學獎，作者喬爾達諾成為意大利最負盛名之一的文學獎——“斯特雷加獎”自1947年設立以來最年輕的獲獎者。這部作品在全球售出36個國家的版權，其中中文譯本有中國大陸和中國臺灣兩個版本。引入中國后，《質數的孤獨》受到了中國讀者的熱烈追捧，也陸續吸引各界對其展開研究，而譯介學角度下的研究卻為空白。本文簡要梳理該小說在我國的譯介，總結其研究特點，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

一、《質數的孤獨》中譯本簡要分析

2011年中國主動引入《質數的孤獨》，大陸版本為文錚譯本，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發行，并持續進行重印銷售。該小說在中國銷量的持續增長，反映了中國讀者對其閱讀需求大，市場前景廣闊，也體現了譯本符合中國讀者群的接受度以及文化審美度。

（一）翻譯主體：文學作品需要依賴譯者在陌生的文化和語言環境中獲得重生。譯者首先是源語文本的接受者，其次是譯入語文本的創造者，該雙重身份要求譯者既要努力還原原文的內容主張和創作風格，也需要兼顧讀者的閱讀習慣和欣賞水平。《質數的孤獨》譯者文錚，任教于北京外國語大學意大利語專業，身兼中國意大利語教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意大利研究會副會長、斯特雷加獎評審委員數職，具備深厚的中意文化基礎，具備文學鑒賞素養，擁有豐富的翻譯實踐經驗。譯文堅持忠實性的翻譯原則，在章節形式安排、刻畫人物形象、語言風格、敘事手法方面緊貼原文。例如小說的第一章和第二章運用了敘事蒙太奇手法中的平行蒙太奇技巧，以不同時空發生的兩條情節線并列表現，分頭敘述愛麗絲遭遇的滑雪事故以及馬蒂亞丟失雙胞胎妹妹事件，原文和譯文都以此手法引出“孤獨而自我”的男女主人公。而小說的第三章，譯文遵從了原文運用的交叉蒙太奇技巧，將同一時間不同地域發生的數條情節線交替敘述，其中薇奧拉與愛麗絲的“友情”線的發展影響著愛麗絲向父母提出文身的想法、愛麗絲厭食、馬蒂亞轉校、同性戀傾向的丹尼斯與馬蒂亞形影不離等其他的線索，各條線索相互依存，越發迅速而頻繁地向前發展，最終碰撞匯合在一起。

（二）譯者創造性叛逆的表現：文學翻譯的創造性叛逆最根本的特點是把原作引入了一個原作者原先所沒有預料到的接受環境，而且改變了原作者原先賦予作品的形式。它是文學傳播與接受的一個基本規律。羅伯特·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在《文學的關鍵問題—“創造性叛逆”》中指出，任何一個概念一旦被表達、傳達，它就被“叛逆”了，對于文學作品來說尤其如此，因為文學作品使用的是通用的交際語言，這種語言帶有一整套的象征，包含著約定俗成的價值觀，所以它不能保證每一個創作者都能正確無誤地表達他所要表達的生動的現實。根據謝天振教授提出的四種譯者的創造性叛逆的具體表現，《質數的孤獨》的中譯本中不乏此類形式。首先是“歸化”策略的使用，如句式的改變，意大利語中慣用各類從句構成長句，譯者往往經過句法分析，將其斷開譯成分句的形式;再如增譯：

原文：Su e giù dalla pista dei piccolo， trenta-quaranta volte in un giorno.Su a scaletta e giù a spazzaneve， che comprare lo skipass per una pista sola era uno spreco di soldi e senza contare che così allenava anche le gambe.

譯文：她每天要在兒童滑道上上下下三四十個來回，上坡的時候用梯式，下滑的時候則用犁式。父親之所以這樣嚴格地要求她，是因為買一張單獨雪道的滑雪通行證要花費很多錢，況且這樣做也可以充分鍛煉她的腿。

分析：首先譯者將前后兩個長句拆開進行了重新組合，避免句式歐化;其次原文第二個長句中的第一個che引導后面的原因從句，譯者有意在此從句前增譯了“父親之所以這樣嚴格地要求她”，起到了承上啟下的效果，迎合中國讀者的文化心態和接受習慣。

譯者的創造性叛逆還體現在對原文內容的注釋。譯文注釋共計18處，筆者將其大致分為三類：（1）對原文中“外語”的注釋共計6處，其中4處為英文，譯者選擇將其保留，既體現了“80后”的成長環境中充斥著美國文化，又可加強情節氛圍的渲染，從側面反映人物的內心活動。還有兩處分別為西班牙語和法語，其中的西班牙語是女管家在與戀人卿卿我我時，被愛麗絲的突然出現感到驚慌失措，便脫口而出母語，即西班牙語，此處譯者選擇保留“外語”，即突出強調女管家的慌張、尷尬以致失態，語言紊亂。（2）對意大利文化知識的注釋共計8處。譯者對原文中出現的意大利人說話時慣用的手語、意大利大學里考試評分、意大利大學本科學位、意大利語中的外來字母、意大利傳統婚禮上的習俗等進行了解釋說明，以幫助中國讀者更好地理解意大利文化，減少文化理解偏差。（3）專有名詞、專業術語的注釋共計4處，譯者有針對性地對部分地名、數學專業術語等進行了簡要介紹，體現了譯者對原作的叛逆，原作考慮的讀者應是對歐洲地理、數學概念有一定的知識儲備，而譯者則主要考慮中國讀者的知識水平，對部分術語進行解釋說明。

（三）讀者的創造性叛逆：文學翻譯的最終受眾是讀者，讀者運用自身的知識儲備，結合自身的實際生活，對譯作進行再創造，因而讀者的創造性叛逆主要受自身的世界觀、文學觀念、個人閱歷等主觀因素影響。中國“80后”青春文學代表作家張悅然針對《質數的孤獨》中的“孤獨”主題進行了新的解讀，她認為“最終主人公是在追求自己的獨特性。這個獨特性是怎么樣找到的？實際上是與自己最相似的人身上，一個與自己有著微妙的差別的人身上才可以找到自己的這種獨特性，和他的分享才能超越這種孤獨的狀態。”新華網上一篇關于《質數的孤獨》的評論文章中分析道，“在中國的主流書評、影評網站豆瓣網，有上萬名中國讀者評價了《質數的孤獨》，該書也一度讓喬爾達諾被稱為‘意大利版的郭敬明。”因為認為這本小說主要探究了“成長中的遺憾”，描繪了大時代里年輕人的小憂傷、小彷徨、小困惑等集體情緒。

二、《質數的孤獨》在中國的評介

與《質數的孤獨》的中譯本相應，中國對其評介也自2011年開始進行。筆者將其大致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小說譯本2011年在中國開展的三場推介活動：在北京意大利文化中心開展的新書發布會上，喬爾達諾與張悅然一起探討了愛與孤獨，分享了自己的“孤獨觀”。在上海和南京舉辦了讀書觀影會，與會嘉賓將國內外“80后”寫作題材和風格進行了比較，并與觀眾共同探討小說同名改編電影與原作的不同之處。

另一類評介為對其的學術性研究以及各類報刊雜志對作者的訪談，筆者將其主要分為三類：1.對小說作者、主要情節的簡介，旨在中國文學市場進行推廣。2.從作者成長環境、童年傷痛、青年社交等角度分析孤獨狀態的產生。3.通過與相似文學作品的對比，探討小說的寫實手法、細致冷靜的語言風格、獨特新穎的視角。

《質數的孤獨》在中國的推介活動緊跟中譯本的發布，一方面體現了信息化手段是新書推廣的有效渠道，能快速吸引公眾關注;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中國圖書市場具有較高的文學敏感度，深諳中國讀者的閱讀需求。對這部小說的評介等研究也在新書發布后廣泛開展，但推介作品、抒發感想的文章居多，學術性的論文寥寥無幾。前期的研究大多較為淺顯，主要分析文化背景、簡介人物和小說情節，而后期研究逐漸深入，內容大多從分析人物性格角度探討意識形態方面的“孤獨”，其中可見西方哲學以及心理學、社會學的相關理論。

三、結語

《質數的孤獨》在中國的譯介仍在成長階段，研究者能準確把握小說的思想、主旨，筆者認為是由于喬爾達諾擁有極強的細節觀察能力，他將“80后”甚至“90后”成長歷程中的孤獨、叛逆、渴望被愛、迷茫等青春期的心理活動放大到讀者能夠清晰可見，引發共鳴。中譯本的譯者堅持忠實性的翻譯原則，在章節形式安排、刻畫人物形象、故事情節、語言風格、敘事手法上都緊貼原文，但也不乏其對原文創造性叛逆，包括改變句式、增譯、添加注解等。譯介學中讀者的解讀也至關重要，中國讀者結合本民族文化心理展開想象，將原文作者與中國知名的“80后”青春文學作家進行比較，對“孤獨”的含義進行了創造性叛逆解讀。

目前中國對這部小說的評介大多缺乏理論研究，集中于挖掘作品意識形態方面的價值。筆者認為應該鼓勵譯者、出版社、外國文學專家多方共同合作，有系統地組織譯介，同時拓寬翻譯批評的平臺，關注讀者在網絡上對作品的探討，構建譯者、研究者以及讀者互動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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