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銘可
摘 要:《民法總則》確立了一般規定附加法人分類的規范模式,在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之外增設了特別法人。如此的分類方式存在一定的紕漏,而依據法人的基本理論和我國民法的基本價值取向,可以從四個方面對我國民法總則中的法人分類方式進行重設:將公法人與私法人作為法人的一級分類方式;明確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的界分標準;擴大非營利法人的外延,保持其概念的開放性;不設特別法人一節,將相關內容分解后并入其他章節。
關鍵詞:民法總則;法人分類;營利標準;特別法人
法人分類問題,不僅事關社會組織法律形式的選擇問題,還涉及到“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背景下社會組織的治理,因此是我國民法典編纂中不可回避的問題。2017年3月15日審議通過的《民法總則》第三章構建了新的法人類型體系,確立了以“營利法人”和“非營利法人”為主要類型的法人基本分類,將法人分為營利法人、非營利法人和特別法人三類。
一、《民法總則》中法人類型的制度設計
在《民法總則》出臺之前,學界對法人類型的基本制度進行了多種設計,從公開建議稿中,呈現的思路是,“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的分類模式和“社團法人與財團法人”的分類模式各占一半。前者主要立足于法人目的的不同,著眼于法人社會功能的發揮和實現,依此設計出不同的法人類型和法人規范;后者主要立足于法人成立的基礎,更關注法人內部制度結構的差異,依此來實現對法人行為規則的確立。《民法總則》主要采納了前一種分類模式,即總體傾向于將法人進行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的“二分法”,后續又在此基礎上設置了具有補充性質的特別法人制度。依《民法總則》第76條、第87條和第96條的規定,營利法人包括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和其他企業法人等;非營利法人包括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基金會、社會服務機構等;特別法人包括機關法人、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人、城鎮農村合作經濟組織法人和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法人。
《民法總則》所確立的上述法人類型體系并不是一個嚴謹的結構:對營利法人制度來說,它基本上是我國《公司法》所確立的企業法人治理結構的重述,并沒有設置任何新的組織和運行規范;而對非營利法人制度來說,主要是針對近年來發展日趨發達的各類社會組織的一種立法回應,旨在解決實踐中非營利法人屢次折射出的公信力不足的問題,但由于相關規定過于概括,因而不能應對實踐中的主要問題;至于在上述二者之外所設立的特別法人制度,其本質上并不是一類獨立的法人類型,概念并不清晰明確,立法設計也不具有體系科學性。從法律條文來看,《民法總則》第三章第四節下設的七條內容,其實僅完成了對國家機關、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城鎮農村的合作經濟組織和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四類主體法人資格的“賦權”,沒有進一步規定其法人治理結構和行為規則等問題。換言之,目前的特別法人制度,實際上是以立法“兜底”的形式,將難以納入到營利法人或非營利法人制度的幾類特殊的法人類型予以單列。從現實狀況來看,機關法人、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人、城鎮農村的合作經濟組織法人和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法人這四類法人在設立目的、組織形態、功能定位等方面均存在很大的差異性,其共同特征不能統合為一個獨立法人類型。
二、我國民法總則中法人分類方式的重設
在法人基本理論的基礎上,遵循我國民事立法的價值取向,筆者認為,應當從以下四個方面對我國《民法總則》中的法人分類方式進行完善。
第一,嚴格區分公法人與私法人,明確二者是法人的一級分類方式。公法人與私法人的分類方式實際上是公法與私法在主體領域的邏輯演繹。這種分類方式不僅符合規范邏輯,也是我國當前社會實踐的需求。目前,我國國有企業、事業單位等多種類型的法人存在明顯的公法人化傾向,這不利于法人制度回歸其職能本位。鑒于此,在立法上,我國應當采取公法與私法的基本劃界方法,明確規定公法人與私法人的基本分類。按照這一邏輯,我國民法總則中應當設立公法人與私法人兩節,并在私法人一節下設置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兩個條目。
第二,明確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的界分標準。《民法總則》第74 條、第86 條中“營利”一詞的內涵并不確定。根據我國民商法學界的主流理論,“營利”至少包括兩層含義,即獲得盈利和將利潤分配給組織成員,其中后者是界定營利的核心標準。基于此,《民法總則》第84 條可調整為“不符合本法第七十條規定之營利要素的法人,為非營利法人”,或者調整為“不以將取得利潤分配給出資人或設立人為目的的法人,為非營利法人”。在此基礎上,現實生活中難以界定的民辦教育機構等類型的法人都可以得到清晰界定,從而避免主管部門在規制法人營利方面陷入兩難的困境。
第三,將營利法人與非營利法人作為法人的基本類型,同時適當擴大非營利法人的范圍。社團法人與財團法人是大陸法系中法人的傳統類型,這一分類方式有三方面優勢:一是易于構建法人的基本規則,明確不同法人的成立基礎、意思形成、解散條件等; 二是與民法的意思自治原則保持一致; 三是將營利性法人納入社團法人之列,契合民商合一的立法體系。但是,如前文所述,這一分類方式并不完全契合我國民事立法的基本價值取向。筆者認為,我國應在民法總則中增加非營利法人的類型,使其涵蓋社會服務組織、非營利性團隊等,同時,要保持非營利法人概念的開放性,完善非營利法人運行的一般規則。
第四,刪除《民法總則》中“特別法人”一節,其規范內容可以分解后并入其他章節。對于機關法人以及與其類似的準公法人( 如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 ,應當納入公法人的范疇,在此基礎上確定公法人的私法能力與私法地位。對于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人和合作經濟組織法人,由于它們在私法上并不具有特別的規范意義,所以應根據其是否符合前述“營利”標準而將其歸入營利法人或非營利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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