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親愛的少年

何赟兒

親愛的少年：

展信安。

將近午夜了。正在燈下伏案守歲的你看到這封信時應該已是明晨。開始讀前，請你一定答應我，要微笑，不要落淚。因為，嶄新的征程已然啟幕，我們內心都應盈滿期待與夢想。

來吧，請隨我一起去重拾過往的回憶。

你還記得嗎？那個狂風肆虐的午后。

天桀驁地陰沉著，見不著一點日光的影子。狂躁的風憤勁地拍打著窗戶，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它靜靜地躺在課桌上、刺眼的白熾燈下。

它是那張只考了60分的數學試卷。那時你的腦袋大概是蒙的吧？你們班是文科班，在全年級算是數學成績中下的班。可你的分數居然比班平均分還要低9分。

那整個下午，你都是慚愧的郁悶的，沉默著接受這無聲的審判。

可就在那時，你已在心中立誓——絕不低頭。

你還記得嗎？當你不被看好的時候。

月考綜合排名出來后，大家似乎都在互相詢問成績。走班后，你捧著厚厚的書回來。走廊上的同學叫住你，問你考得怎樣。你說你的數學炸了，轉身欲走，他們卻仍舊不依不饒。

“真的，剛及格。”你淡淡地回答，“但下次，我要考90分。”

“90分？”隔壁理科班的男生像是聽到了個笑話，音調提高了一個八度，“一個月，你想提高30分啊？做夢吧？我們賭你考不到。”

“絕對考不到。”

接下來的一個月，每次經過隔壁班，你都會被他們拿“90分”來開玩笑。似乎沒有人看好你，似乎所有人都覺得那不可能，似乎我們絕對不會親密牽手。但你——不甘屈服。

我知道，你想過放棄。但還好，最終，你撐了下來。

你還記得嗎？那個冷暖交織的夜晚。

那道壓軸題你顯然做得非常吃力，已經算了整整兩頁的草稿。可能是腦中太亂，你打算稍稍歇息。你伸手輕輕撩起桌邊的窗簾——預報中，家鄉今夜有雪降臨。我想，這是你第一次去瞧午夜的雪吧？可是夜太深了，玻璃上又霧氣靄靄，你最終什么都沒看清，只有漆黑的夜幕似在無聲地嘲笑著你。你重新拿起筆，熬紅的眼里涌出了淚。我聽見，在迷茫無措的雪夜，你告訴自己，也告訴我：

人生中總有黑夜，遮住了紛揚的雪的影子。可再等一等，天就會亮的，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會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你一遍遍重復——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別怕，長夜漫漫，還有我和美好的未來，在陪伴你、等待你。

得出解的那一刻，你如釋重負，趴在桌上，號啕大哭。

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壓力都釋放，明早還有更多的難題等待著你去攻克。

你還記得嗎？期末考的前兩天。

午自習時，數學老師特地來找你，嘆著氣叩了叩你的課桌，把批改好的數學作業遞給你，無奈地說：“為什么弦長公式你還是沒有很好地掌握呢……都和你說了設而不求，你偏要求解……”

你沉默地望著她。

弦長公式被你工整地謄抄在便利貼上，貼在數學書的扉頁。可就算每天都背好幾遍，你還是做不到靈活運用。你在數學老師面前將那道錯題又磕磕絆絆地從頭演算了一遍，然后抬頭，渴望地找尋她的眼神。她欣慰地摸了摸你的頭：“這次是對了，但還是有點生疏，還要再加把勁。”

你抿了抿嘴，在那道題的題號旁打上一個星，堅定地告訴她：

“老師，還有兩天。這兩天足夠我再進步一點了。”

你還記得嗎？期末考的數學戰場上。

你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于是你一遍一遍地深呼吸。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你的手緊張到發抖，你又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你可以。你相信，努力的人總會有回報。你也愿意，去拼盡全力，做那個“足夠努力”的人。

看著你答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慢慢地，你開始找到了節奏，解題過程也越來越有章法。我突然想到了你和同學的賭約，想到了那個因熱淚而不再冰冷的雪夜，想到了最初你咬牙立誓的決心。

然后，又想起我陪你跑過的一趟又一趟奔向老師辦公室的經歷，度過一個又一個放棄午睡的中午，塞過一頓又一頓倉促解決的晚飯。我和你在一個又一個淺眠的夢里拉鉤約定。我知道，作為一個文科生，你有多不容易。可能除了你自己，只有我知道。

你最喜歡的那句話這樣說——其實我們都還沒有那么努力，努力到只能和他人比拼天賦。你知道，你的腦子沒有那些理科生轉得快;你知道，你在數學方面一直都不開竅;你知道，別人聽一遍就懂的題你可能要聽三遍;但你也知道，你可以通過努力，去彌補這些看似不足的缺陷;你也知道，你愿意一直奔跑在奮斗這條路上。

我和你在一個又一個淺眠的夢里拉鉤約定，約定勇往直前。

你在堅持的，我都堅信著。

所以，你還記得嗎？你獲悉期末考數學成績的那一刻。

那是一個大晴天，前陣子下了好幾天的大雪還沒完全融化，在陽光的照耀下，如純白色的星星，閃著亮晶晶漂亮的光。面對隔壁班男生的盤問，你挺直了腰板，依舊用淡淡的語氣告訴他們：“我做到了。”

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久，或者不久。只要我們足夠敢想，足夠努力。哪怕別人質疑，哪怕別人譏諷，我們都要堅持，勇往直前。

你還記得嗎？去年暑假那振奮人心的日子。

你在江蘇無錫參加某全國作文大賽現場總決賽。當你領到特等獎獎狀時，你激動地在朋友圈發了孟郊的那句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而前兩天，你說，你不單單要做別人眼中的“才女”，更要做一個能和我相愛一生的人。

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我今夜喝了些酒，已微醺。但下面這份告白卻充滿了我足夠的真心：親愛的少年，今歲我愿與你上馬，紅塵作伴、瀟瀟灑灑，也請你收緊韁繩、恣意揚鞭，永不停程，直到帶我享盡繁華、看盡長安花。

謹祝：新的一歲，我與你，春風十里。

愛你的數學先生

在充滿年味兒的戊戌年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