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亮
在創投行業,于光大被同行們冠以一個“準”字和一個“快”字。
準,就是投得準。于光大和盈科股權投資基金團隊過去幾年所投資的十幾個項目,幾無失手,投資業績在賽伯樂系合伙人中名列前茅。
快,就是募資快。往往只用兩三周的時間,于光大便能完成一只基金的募集。
準與快的評價,是對投資人專業能力及人格魅力的肯定。然而,在《商界評論》雜志的專訪中,于光大謙遜地表示,任何人在資本市場認真打磨幾十年,都能做得更好。
于光大的職業履歷很全面。
大學的時候炒股,畢業后就在證券公司做操盤手;轉戰銀行,又做起風格迥然不同的信貸與風控;積累了相當多的企業案例后,又來到一級市場,操盤做投資、企業并購。
既涉獵過二級市場,又深耕于一級市場,同時,又擁有豐富的風控經驗,帶給他更全面的投資邏輯、更獨立的投資判斷。
2015年,賽伯樂盈科股權投資基金成立,于光大成為賽伯樂眾多合伙人中的一員。
很快,一個極具爭議的投資標的出現了:上市公司科大訊飛計劃就其人工智能項目定向增發。
“2016年看人工智能,就好像2014年看云計算,大多數人都看不懂。”
當時,科大訊飛的利潤只有兩三個億,但市值卻高達兩三百億元。在行業風口未至的背景下,機構投資者普遍認為科大訊飛的市值缺乏支撐依據,鎖定期長,投資風險較大。十幾家投資機構觀看了路演,但是看好者寥寥。
然而,令所有與會機構投資者備感驚訝,從重慶千里迢迢趕來的于光大明確提出:“要投。”
原來,在了解了科大訊飛的定增預案后,于光大第一時間便組織團隊就人工智能相關的多個應用場景,進行了細致而全面的調研,時間長達兩三個月。調研結束后,于光大有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科大訊飛的人工智能技術完全可以產品化,并擁有可靠的應用場景。
這次逆市思考的投資,讓于光大名聲大噪—人工智能在其投后半年便迎來行業風口,科大訊飛項目進展順利,股價不斷飆升,當初棄投的機構又紛紛高價入場。


翻閱于光大的投資案例,類似的項目比比皆是:多數機構不看好,盈科經調研后逆市入場,最終翻轉形勢。這些案例的背后,貫穿著于光大的一則投資信條:要挖掘出投資標的的核心價值、競爭壁壘,或可稱為企業硬核的尋找。
科大訊飛的硬核,無疑是其領先的研發技術積累,及實現產品化的可靠路徑。雖然定增價格并不便宜,但其產品卻是最有可能落地的。
2016年,于光大再次面臨抉擇:百度金融、360金融與京東金融。雖然京東金融已經連續虧損了4年,但是,以支付場景的成熟、交易流量的可持續等硬核考量,于光大堅定不移地選擇了京東金融。
事實證明,這次投資相當明智,京東金融投后1年便扭虧為盈,目前已成為綜合實力僅次于螞蟻金服的互聯網金融科技公司。
而在2018年,于光大又把投資目光對準供應鏈企業準時達,一家鮮為人知的制造業供應鏈公司。原來,于光大看中的是其出身富士康內部孵化的背景,唯有深厚的行業積累,才有可能建立跨產業的供應鏈生態圈。
顯然,基于硬核的投資邏輯,有助于撥開包裝與風口的迷霧,找到真正的價值。
于光大新近接觸了一個5G技術團隊,對方連公司都沒有注冊。但是,于光大基于對方掌握領先的5G高端技術,高度匹配國家5G戰略,罕見地表示要進行天使輪及Pre-A輪的投資。
硬核越硬,投資越堅決,這就是于光大找到的投資本質。
然而,在尋找投資本質的道路上,“做苦功”是不可避免的。
2018年,于光大親自調研了60多家跨境電商公司,對行業的了解到了“對方一開口,就知道要說什么”的地步。然而,隨著調研的深入,于光大對跨境電商的態度從最初的興趣盎然,發展到了索然無味,“沒有一家公司特別突出,找不到任何競爭的壁壘。”
雖是“白做功”,于光大卻樂此不疲,這或可稱之為他的一個特質,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與興趣。
比如,在電梯中,看到瑞幸咖啡的廣告,于光大心中會從營銷的角度,分析代言人選擇的策略,建立對瑞幸咖啡的初始印象;接著,從消費升級、消費者代際變化及咖啡產業的國內外現狀對比,得到大致的行業規模分析;最后,以傳統線下咖啡企業做參照,分析整理瑞幸咖啡應采取的商業模式。
有趣的是,在盈科的投資經理們都不太了解瑞幸咖啡時,于光大就要求團隊成員盡量外出,蹲守在瑞幸咖啡的相關門店,對交易量按線上線下分類進行一杯一杯地統計……
遺憾的是,瑞幸咖啡對每輪融資對象都有較為定向的要求,盈科未能參與。但是,于光大和他的團隊,卻能依據線下調研數據,精準地估算出瑞幸咖啡的實際交易量及每輪融資的估值。更為難得的是,瑞幸咖啡在去年5月份提出“無限場景”的品牌戰略,也同于光大之前認為瑞幸咖啡可以實現“場景構建”相吻合。
于光大始終篤信,謹慎全面的盡調,有助于建立正確的投資邏輯,一旦投資邏輯的起點發生錯誤,后面無論做得多么正確,都會越來越偏離真正的價值。
2016年,在北京的一個“鐵板燒飯局”上,于光大初見一位知名共享單車品牌的創始人,在溝通過程中對其并不認同。
殊不知,于光大組織團隊,對共享單車的實際使用情況進行了長期的調研。結果發現,共享單車的使用場景集中于附加值較低的場景中,比如“上班族下地鐵后趕時間”,與共享單車行業宣揚的“解決最后一公里”并不匹配。
基于對共享單車商業模式邏輯起點的懷疑,于光大最終放棄了對一切共享單車項目的考察和投資。
事實上,當時許多投資人的普遍做法是“瘋狂”的,即不計代價擠進共享單車投資序列,投企業更是追著風口投。2018年,當整個共享單車行業陷入資金鏈緊張的局面,業內才開始回歸理性。
于光大坦言,在做二級市場時,他也經歷過瘋狂,既有連續漲停的興奮,也有連續十幾天封死在跌停板里的無奈。然而,正是因為經歷過瘋狂,于光大更能體會理性的可貴。
早在2017年,于光大就在盈科強調,原則上不再做或少做Pre-IPO的案子。
這份謹慎,源自對一級市場哄抬價格的質疑。于光大很早就發出警告,當一級市場的價格體系出現紊亂,二級市場套利的游戲將不復存在。
2018年,工業富聯、小米、美團等明星IPO公司相繼發生破發。33家新經濟公司(包括赴美和赴港)上市后,30家經歷了破發。
罕見的、徹底的、大規模的價值倒掛,讓中后期投資機構瞠目結舌,于光大的警告言猶在耳。
“這是二級市場在給一級市場上課。”對此早有提防的于光大,把目光集中在除前端天使輪與后端Pre-IPO以外的中端,投資那些較具“硬核實力”的細分領域,比如精準醫療、新零售、先進制造、5G通訊應用,以及人工智能、大數據分析。
在采訪的最后,于光大透露,他將回購賽伯樂持有的大多數盈科股份。屆時,賽伯樂盈科將正式更名為盈科。
這是最壞的時代,然而對價值的追尋者而言,卻也是最好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