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股為何不行了？

楊露

這個夏天，“哪吒”的初出降世，席卷院線，給原本冷清的電影暑期檔注入新活力。截至2019年9月6日，《哪吒之魔童降世》上映43天，總票房達48.57億元，目前位列中國電影票房榜第二。

《哪吒》爆紅的背后，是光線傳媒深耕多年的結果。早在2015年年初，光線傳媒就找到《哪吒》的導演楊宇希望合作，給了他四年磨一劍的自由度和創作空間。根據公開資料推算，光線傳媒在《哪吒》中的投資比例約為64.6%。

可惜，僅靠一兩部優質影片還是很難扭轉整個業績趨勢，正如今年年初國產科幻電影《流浪地球》高達46.56億元票房收入難掩北京文化的虧損。多家影視公司的半年報一出，市場便意識到影視行業的“寒冬”尚未過去。

疲憊的行業

今年上半年，昔日的“電影一哥”華誼兄弟竟意外錯過了各種熱門檔期，沒有一部大制作上映。暑期的主打影片《八佰》和《小小的愿望》的延播更是讓它雪上加霜。今年8月，華誼兄弟董事長王忠軍在一次活動上透露，為了解決公司現金流動性的問題，他甚至賣掉了一批藝術品。

華誼兄弟業績崩壞，坐上了“虧損王”的位置。數據顯示，華誼兄弟上半年營收10.77億元，同比減少49.26%，歸屬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虧損3.79億元，同比減少236.75%。結合兄弟二人近幾年持續高比例質押，可見公司資金鏈的緊張程度。

光線傳媒、萬達影視、唐德影視等傳統影視公司的業績也紛紛下滑。萬達電影營業收入為75.6億元，比去年同期下降11.18%，歸屬上市公司的凈利潤下降61.88%。

唐德影視也在為過去幾年的野蠻生長而買單。上半年實現營收2.18億元，同比下滑55.95%，虧損7698萬元，同比下滑185.42%。并且唐德影視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吳宏亮持股幾乎已全部質押，占其持有公司股份總數的99.82%，占公司總股本的36.69%。

光線傳媒近日雖有《哪吒》，但由于業績需要下半年才能確認，在財務數據上仍在“過冬”。今年上半年，光線傳媒實現營業收入11.71億元，去年同期為7.21億元，同比增長4.5億元，增幅為62.37%。然而，對應的凈利潤只有1.05億元，去年上半年則高達21.07億元，同比降幅高達95%。不過，保持盈利，在當下已屬不易。

文化影視行業調整時，電影及衍生品業務的成本在不斷上升，從光線傳媒的毛利率數據可以看出一二。2016年至2018年，光線傳媒的主營業務電影及衍生品收入分別為12.34億元、12.38億元、10.77億元，對應的毛利率為54.60%、44.01%、32.18%，逐年在下降。

“影視劇一哥”華策影視日子也不好過，其上半年實現營業總收入9.25億元，不僅營業總收入比去年同期減少57.7%，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則同比大幅下滑120.14%，錄得虧損5826.45萬元。

報告顯示，全網劇銷售的營業收入為6.58億元，較去年同期減少超六成，影院票房則同比減少16.74%至 3399.55萬元，廣告的營業收入同比下滑82.43%，而經紀業務則實現營業收入7986.9萬元，比去年同期減少37.34%。

應收賬款金額大、存貨占比高是影視企業突出的兩個特點。近年來，華策影視應收賬款不斷增加，2010年到2018年從0.37億元升至42.48億元，增長了近114倍。今年上半年公司回款能力提升，應收賬款為34.96億元，相比期初的42.48億元有所下降。

第三發機構藝恩發布的《2019年上半年電影市場景氣洞察》報告顯示，2019年上半年電影總票房311.7億元，同比下滑2.7%；觀影人次8.08億，同比下滑10.3%。區域增長方面，三四五線城市抗風險能力較弱，下沉步伐放緩，一線城市票房同比仍有增長。

經歷各種重創，大家都在觀望、等待。第三發機構藝恩發布的《2019年上半年電影市場景氣洞察》報告顯示，2019年上半年電影總票房311.7億元，同比下滑2.7%；觀影人次8.08億，同比下滑10.3%。區域增長方面，三四五線城市抗風險能力較弱，下沉步伐放緩，一線城市票房同比仍有增長。

IP衍生品市場

在一片哀鴻之中，芒果超媒則處在營收增長梯隊。財務數據亮眼，今年上半年實現營業收入超55億元，同比增長逾10%；歸屬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過8億元，同比增長40%。

其中，芒果超媒的核心平臺快樂陽光，也就是芒果TV運營主體，實現了營業收入超39億元，其中廣告業務和會員業務同比增長分別為62%和136%，成為帶動芒果超媒整體業績飄紅的核心動力。

芒果超媒前身是從事電視購物的快樂購。由于互聯網電商的崛起對電視購物行業造成沖擊，2018年上半年公司通過發行股份購買資產的方式收購了快樂陽光、芒果娛樂、天娛傳媒、芒果影視、芒果互娛五家公司。

因此，芒果超媒的業務實現了從影視劇、綜藝的制作發行播放以及藝人經紀的全產業鏈覆蓋。從發展軌跡來看，芒果超媒有它的獨特之處，它的基因來自傳統的廣播電視領域，而“芒果”就是它最大的IP，可以不斷演化成為經典的超級符號。

芒果超媒的付費會員人數已達到1501萬。財報顯示，其會員人數上漲主要與其挖掘芒果IP潛能，建立會員生態體系，發展線下文化生態等策略有關。 芒果TV在2019年連續制作了《妻子的浪漫旅行2》《女兒們的戀愛》《密室大逃脫》《哈哈農夫》等新一批自制原創節目。

IP究竟能帶來多大的影響力和價值？這是近些年影視行業熱衷討論的問題。芒果超媒的經營模式呈現出了IP流量吸附能力，它最是基于粉絲受眾對IP品牌認同的基礎上自發產生的互動。

美國迪士尼憑借迪士尼動畫電影這一巨大IP，建立了包含玩具、游樂場、文旅服務等一系列衍生產品在內的迪士尼帝國。漫威影業更是借助超級英雄電影開發一系列衍生品獲得了可觀的利潤回報。

反觀我國電影市場，大型IP和相關電影衍生品體系也尚未成熟。目前，國內電影收入的90%都來自票房和植入式廣告，衍生品收入只占10%，而在好萊塢，票房收入僅占總收入的30%，其余70%都來源于其他收入。

影視行業看到了這個機會。所以光線傳媒上個月一口氣提交了1818個商標注冊申請，除了部分沒有顯示商標名稱的，但凡有名稱的幾乎全都與《哪吒》電影相關，諸如魔童哪吒、哪吒之魔童降世、殷夫人、敖丙等。陳思誠的《唐人街探案》系列也開始開發網劇、動漫、游戲以及實景樂園。

從長遠來看，有票房號召力的系列IP，也可以成為融資的擔保品，增加投資方對作品未來市場表現的信心。這類產品將有效保障影視公司財務狀況的穩定性，提升抗風險能力。

誰是整合者

自范冰冰因偷稅漏稅被罰款8.8億元之后，熱錢開始在這個行業退潮。投資了多家影視公司的資深投資人曹海濤曾悲觀預測稅收政策對影視行業的打擊、整頓至少要持續3-4年，或許到了2023年影視行業才會再次迎來輝煌。

長城影視和印紀傳媒在財報里都提到了融資環境的變化。長城影視在解釋下滑時稱，“受上游行業效益放緩及融資環境下行的影響，公司融資費用及計提壞賬準備金額有所提高。”

資本撤離的最直觀的原因是，影視行業的不確定性和金融行業需要的確定性相互矛盾。因為在內容行業，資本的回報需要一個漫長的周期，其中還充滿了未知。比如《哪吒》這部電影，從100多個或可愛、或搞怪的哪吒形象里選了最丑的那一個，經歷了66次劇本修改，1400多個特效鏡頭，歷時四年光線傳媒才有了收獲。

中國的影視產業與資本之間的關系還處于非常原始的階段。這就導致了長期進入中國影視產業“熱錢涌入、外行入局”。其實美國的影視行業也曾經歷過這個過程。一戰后，因為資本追逐，過多的大小影視公司蜂擁冒出，炒高了整個行業從業人員的薪資水平，但人員質量和作品質量都在不斷下降。

華爾街的資本家們利用了制片廠對大額融資的渴望，速控制幾個核心大制片廠并壟斷行業。除了收購這些制片廠外，從藝人資源，發行渠道到電影院，華爾街將電影產業鏈內的資產統統控制了。美國有句話說，“華爾街控制好萊塢”。

背靠雄厚的資本，影視企業的穩定性與體系化更佳凸顯，他們對票房失利的承受力變得更強，可以在更大的競爭中高投入，貫徹大片戰略。在這種競爭中，行業的收購與洗牌都很常見，從八大電影公司的格局，變成溜達電影公司，2018年，原本六大電影公司之一的21世紀福克斯也被同屬六大的迪士尼以713億美元收購。

目前，國內電影收入的90%都來自票房和植入式廣告，衍生品收入只占10%，而在好萊塢，票房收入僅占總收入的30%，其余70%都來源于其他收入。

而中國影視產業的發展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稅收優惠與政府的補貼政策。根據影視公司扎堆的“避稅天堂”霍爾果斯政策，2010年至2020年間，在霍爾果斯新注冊公司五年內企業所得稅全免，五年后地方留存的40%的稅將以“以獎代免”的方式返還給企業。此外，企業的增值稅、個人所得稅等符合一定條件后可獲得相應的獎勵。

隨著“范冰冰事件”的爆發，原本推出了稅收優惠措施的新疆霍爾果斯、浙江東陽等地在稅收政策上進入了不確定的調整期，直接導致大批影視公司的撤離。據不完全統計已有超過 400家在當地注冊 的影視公司注銷。

這個行業的特性決定了，存量會越來越少。在電視劇行業，2019年獲得甲級制作許可證的機構數量從113家下降至73家，降幅高達35%。資金、人才、產業資源等競爭能力會不斷向大公司聚集，頭部公司將受益。

對于萬達電影而已，今年上半年最大喜訊莫過于萬達影視成功注入萬達電影。萬達電影主要是深耕終端院線和放映，萬達影視則是偏向于內容的制作，更偏向于輕資產，兩家公司的業務同屬于影視行業的上下游，實現“全產業鏈”。不過在這次半年報中，萬達影視并沒有表現出良好的業績。萬達電影總裁曾茂軍認為，長遠來看，整合后的效果會得到體現，“龍頭地位會逐步顯現。”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大型互聯網企業在影視產業中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階段成為行業的整合者，他們掌握著強勢的資源。2018年年底在影視行業低谷之際，阿里巴巴集團就高調宣布增持阿里影業股權。

互聯網企業在入局電影后，除了在內容端投資以外，更多從技術和大數據層面助力傳統電影，試圖從基礎設施的數字化和線上化改造傳統的電影行業。比如，阿里影業在宣發端布局了淘票票、云智和燈塔“三駕馬車”。

同時，阿里也試圖在傳統的創作、投資、制作進行數字化產品布局，實現新基礎設施戰略的閉環，就連奧斯卡最佳影片《綠皮書》的重要出品方中也有阿里影業的身影。

起起落落對于一個不成熟的行業來說再正常不過了，資金在短時間內的大量涌入和大量抽離，都會對市場帶來沖擊。在經歷一輪劇烈的大洗牌之后，“寒冬”背后仍然存在著創造春天的希望，一切都會回歸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