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Dr補貼能否促進企業創新產出分析

鄭章

摘要：本文利用2011—2014年企業微觀數據來探討尋租行為是否影響了R&D補貼對企業創新產出的作用。研究結果表明：補貼額度越高的地區出現尋租行為概率越高，尤其是法制環境尚不完善的地區，R&D補貼數額增長對企業尋租激勵會超過法律制度對它的抑制：R&D補貼對企業創新數量和質量都具有促進作用，但尋租行為結果往往是促進創新產出的專利數量增加，對專利質量的提升影響不顯著。在一定程度為當前出現“專利泡沫”現象提供了更為清晰的解釋。

關鍵詞：R&D補貼;企業尋租;創新產出

普遍認為，R&D活動存在不確定性、正外部性、R&D收益非獨占性等特征，這就導致企業進行R&D活動的私人收益小于社會收益，正是這種市場失靈導致了R&D活動的私人投資低于社會最優水平。基于這些原因，我國對各種創新主體的資助范圍和資助力度逐年加大。

專利申請量擴張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專利戰略復雜化，政府與企業信息不對稱以及存在尋租行為一定程度上可能使得獲取R&D補貼的企業更傾向于專利申請量增加而非質的提升，而當尋租成本相較可能獲得的補貼額低時更是如此。究其原因：首先，為了獲取補貼.企業將原本有限的資源用于公關、進行社會資本投資等非生產性活動，從而以更高概率獲得R&D補貼導致資源的進一步扭曲：其次，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采取尋租策略的企業獲得更多補貼意味著進行實質性創新的企業獲取較少補貼，削弱了后者創新動力、緊縮研發活動的預算約束，從而導致高質量專利產出不高，低質量專利泛濫的現象。

目前國內外對R&D補貼與創新產出關系的研究主要遵循R&D補貼影響企業創新的線性邏輯，較少考慮到企業在補貼過程中主動采取尋租行為獲取R&D補貼。基于此，本文將企業面臨R&D補貼時可能采取的尋租行為納入研究框架中，研究R&D補貼對創新產出的作用，為理解發展中國家的R&D補貼、尋租行為與創新產出三者問的關系增添了新證據，對于政府重新審視R&D補貼績效、進行相關政策改革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同時也一定程度解釋了當前的“專利泡沫”現象。

一、理論框架和研究假設

企業面向政府的尋租活動主要分為兩類：①向政府發送虛假信號以獲得更多的R&D補貼：②與政府建立政治聯系以獲取更多特權。但是無論哪類尋租活動的完成都需要企業與政府雙方的參與，在市場發育更完善的地區，地方政府也更為廉明高效，同時信息更為透明化，R&D補貼的流向、產出等也受到更多的監督，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尋租活動。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說。

假說1：尋租行為與R&D補貼額度正相關，而地方市場發育程度會弱化這一關系。

為促進企業創新，政府對企業R&D補貼力度逐年加大，而對這些補貼績效學者們并未得出一致的觀點。除了樣本選擇的偏差外，導致不同結論的一個可能原因是資助政策可能對企業的專利活動產生促進效應和抑制效應。隨著補貼力度加大，企業有更大動力進行尋租活動，當更多補貼流入尋租企業中后，就體現了補貼的低效率：高質量的專利數量沒有得到顯著提升，低質量的專利數量高速增長。政府和企業問的信息不對稱和各自目標差異為尋租創造了條件，一個地區的發明專利申請量和擁有量被明確納入地方政府的績效考核，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影響官員升遷，在此背景下，官員出于自身目標更愿意補貼那些能夠短期內有更多專利產出的企業。企業在了解政府這一政治目標的情況下，為迎合政府利益取向必然會申清大量專利。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說。

假說2：尋租行為的介入使得R&D補貼績效更多地表現為企業創新產出中專利數量增加而非質量提升。

二、計量模型與數據來源

（一）尋租模型的設定

為探討尋租活動對企業獲得補貼的影響，本文借鑒萬華林和陳信元（ 2010）的方法，首先，估計企業的預期管理費用，當企業實際發生管理費用超出預期管理費用時，本文將該企業視為具有尋租行為且設置虛擬變量R.S/，T為l，否則為O。預期管理費用的估計模型如式①。

SG&A= DEPREi，t+ PA YMNGi，t+STA TEi，t+AGEi，t+ PAY-STAFFi，t+EFFIi，t+εi，t

其中，SG&Ait表示企業i第t年調整后的營業管理費用，計算公式為“SG&Ait=營業管理費用一無形資產攤銷一當年計提的壞賬準備一存貨跌價準備”。DEPREit是企業當年計提的折舊費用;PA YMNGit為高管薪酬;STA TEit代表企業性質，圍企取1，非圍企取O;AGEit代表公司年齡（取自然對數）;PA YMNGit為公司為員工支付的工資及福利費用，所有費用采用滯后兩期銷售收入的平均值進行標準化;最后，EFFIit為資產周轉率，代表企業效率。

為研究R&D補貼額以及市場發育程度對企業尋租行為的影響，本文設置估計模型②

RSit =SUB，SIDYo +RELATIONSHIPi，t+LAWi，t+DEPREi，t+PA YMNGi，t+，STA TEit+AGEit+PA YSTA FFit+EFFlit十εit②

式②的因變量通過式①估計并經過二元化后得lJ。其中，SUB，SIDYit代表企業i第f年所在區域政府的R&D補貼總額度，并增添了兩個關于市場發育程度的白變量，RE-LATIONSHIPit和LAWit分別代表企業i第t年所在區域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以及當地法律環境，本文預期這兩個自變量與RSit負相關。其余控制變量與式①保持一致，本文預期折舊費用、公司年齡以及資產周轉率均與尋租行為負相關，普通員工薪酬與尋租行為正相關。由于因變量是二元變量，因此分別采用Probit、Logit和GLS模型進行估計。

（二）補貼與創新產出的模型設定

為探討政府補貼對企業創新產m的影響，本文在參考黎文靖和鄭曼妮（ 2016）的方法基礎上構建以下動態面板回歸模型。 STRENGTH（ LNSUM）i，t=RDi，t+ RD SQRi，t+ RSi，t+CROSS RE VENUEi，t+ DEBT ASSET RA TIOi，t+ STA TEi，t+εi，t③

其中，，STRENGTH（LNSUM）。為企業的專利質量，本文用專利強度來衡量，LN，SUMo為企業專利數量加l的對數值，RDi，t表示企業i第t年獲得的R&D補貼，為刻畫R&D補貼與專利產出之間的長期關系，本文將R&D補貼的二次項RD_SQRi，t也作為解釋變量加入回歸模型中，為了研究尋租行為對企業創新產出的影響，本文將式①估計出的尋租行為虛擬變量RSi，t。參考趙璨等（ 2015）、杜興強等（ 2010）的相關研究，本文選取總營業務收入（CRO，SS_RE V-ENUEi，t）、資產負債率（DEBT_A，SSET_R4TIOi，t）、產權性質（STA TEi，t）等作為模型的控制變量。

本文基于數據可得性和研究需要，選擇2011—2014年滬深兩市的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考慮到R&D補貼與專利產出之間的滯后關系，本文選取的專利數據滯后R&D補貼一年。財務數據來自WIND數據庫，各地區的總體R&D補貼數據用《中國科技統計數據》中的“地方財政科技支出”來近似替代，本文選取市場中介組織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評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評分這兩個指標來測度市場發育程度，評分均來自王小魯等編制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6）》，各企業的R&D補貼數據參考王剛剛等（ 2017）加總而得，專利數據來自Innography數據庫，采用專利強度指標來測度專利質量。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尋租與補貼的關系

表1報告了三種回歸方法下的白變量對尋租的影響。為估計企業是否存在尋租行為，首先對方程①進行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采用隨機效應模型進行估計，對企業是否存在尋租行為的估計結果已在描述性統計中列明，估計過程限于篇幅未予列示。

根據表1結果，關鍵變量當地R&D補貼總額在三種回歸方法下均顯著，表明補貼越多的地區企業有更多的尋租行為：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處理得更好的地區相應有較少的尋租行為，符合我們的預期，盡管并不顯著：值得關注的是法律環境在三種回歸下的系數均為負值，但這并不意味著法律環境與企業尋租存在某種促進或因果關系，一個可能的解釋是在法制建設相對滯后的環境下，面臨政府補貼時尋租更可能成為企業的一種戰略選擇，企業可能將尋租作為克服落后制度的一種非正式替代性機制：其他控制變量折舊費用、企業年齡、普通員工薪酬等與我們的預期基本一致，但資產周轉率系數顯著為負，究其原因，更高的資產周轉率并不必然意味著更高的企業運營效率，也可能是資產的流失導致資產周轉率虛高：高管薪酬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高管薪酬越高的企業越有可能存在尋租行為，這可能是企業通過尋求政治聯系進行尋租行為的體現：企業性質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國企會進行較少的尋租行為，這可能是因為圉企在承擔更多社會責任的同時也面臨更多監管。

（二）存在尋租行為時R&D補貼對企業創新產出的影響

通過對比表2可以發現，在兩個回歸方程中，R&D補貼的一次項系數為正，二次項系數為負，且大部分在0. 01的置信度下顯著，這表明R&D補貼對專利的數量與質量均有一定程度的促進作用，但長期來看，這種促進作用是逐漸減弱的：對比企業尋租系數，可以看出尋租行為的存在對專利數量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對于企業的專利平均強度沒有顯著的促進作用，這表明尋租行為更大程度上是促進了低質量專利的增長，導致專利只有數量的增加，沒有質量的提升，這與余明桂等（ 2010）的結果是一致的;企業總收入的增加會對專利數量和質量的增長有正向影響，表明收入更多的企業會產生更多的專利數量，同時專利質量也會有所提升，這與我們的預期相符：收入越多的企業有更充沛的資金進行研發創新活動。

四、結論與啟示

本文通過2011—2014年滬深A股非金融類的上市公司相關數據，研究企業的尋租行為對R&D補貼與企業創新產出間關系的影響，實證研究表明：補貼額度越高的地區出現尋租行為概率也越高，政府與市場問關系會抑制企業尋租行為，但在法制環境尚不完善的地區，R&D補貼數額增長對企業尋租激勵會超過法律制度對它的抑制：尋租行為只能促進專利數量的增加，無法提升專利質量，導致了R&D補貼效率的下降。由此得到以下啟示：

1.對于創新活動補貼對象選擇上應注意進行更全面的核查。政府在選擇補貼對象時應將企業的補貼申請、以往在創新領域的表現、企業的主營業務、所在行業、每年從事創新活動的工作人員與用于創新領域的投資等信息綜合起來評估，為了減少企業尋租行為，政府在進行補貼時可以考慮將補貼對象的選擇與補貼額度的核準交南第三方進行更公正客觀地評估，從而減少補貼過程中的逆向選擇行為。

2.采取更多樣化的資助方式以減少對市場的干預。政府對企業進行R&D補貼是為了彌補創新活動的外部性導致的市場失靈，但尋租行為的產生是對市場更進一步的扭曲，隨著尋租行為的擴大、越來越多的企業采取策略性創新，將導致R&D補貼市場上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從而實質性創新的企業難以獲得R&D補貼。因此，政府可以選擇稅收減免、專利費用部分退還等對市場扭曲程度較小的手段來鼓勵企業的創新活動。

3.加快市場化建設，明確政府與市場問的關系，完善法律環境建設。市場化程度的提高能夠一定程度上抑制企業尋租的發生，從而優化R&D補貼的配置，促進高質量專利的產生。同時，知識產權等法律法規的完善也會鼓勵企業進行創新活動從而提升創新產出。

參考文獻：

[1] Tassey G.UnderinV∞trrrnt in Puhlic Cood Technologjes[J]The Joumal of Technology Transfer，2004 ，30（ 1-2）：89- 113.

[2] Blind K， Cremers K， Miiller， Elisabeth.The Influenceof Strategic Patenting on Companies' Patent Portfolios[J].Re-search Policy ，2009 ，38（2）：428-436.

[3]安同良，周紹東，皮建才.R&D補貼對中國企業自主創新的激勵效應[J].經濟研究，2009（10）：87-98+120.

[4]黎文靖，鄭曼妮.實質性創新還是策略性創新？——宏觀產業政策對微觀企業創新的影響[J].經濟研究，2016（4）：60-73.

[5]盤宇章，寇宗來.創新政策對中國上市公司專利行為的影響——基于專利生產函數估計[J].產業經濟研究，2015（3）：54-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