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雪峰系禪宗在吳越國的傳播

何勇強

摘要：唐末五代禪宗傳播重心開始從湖南、江西一帶向浙江、福建、廣東等沿海地區傾斜，并產生云門、法眼二宗。在此過程中，雪峰系禪宗的傳播對禪宗傳播重心東移以及云門、法眼二宗的產生起了至為重要的作用。雪峰義存在浙弟子道怤、靈照、慧棱、宗靖、無作、行修等對雪峰系禪宗在吳越國的傳播發揮很大作用，對吳越國禪宗的發展深遠影響。

關鍵詞：禪宗;吳越國;雪峰義存;道怤

唐朝后期禪宗南宗在逐漸發展興盛的同時，內部也開始發生分化，由此產生很多支派，后人稱之為五家。所謂五家，即指溈仰、臨濟、曹洞、云門、法眼。唐后期神宗南宗以溈仰、曹洞為主，主要在以湖南、江西為中心的長江中游地區傳播，到唐末五代逐漸向東發展，傳播重心開始向浙江、福建、廣東等沿海地區傾斜，并產生云門、法眼二宗。在此過程中，雪峰系禪宗的傳播對禪宗傳播重心東移以及云門、法眼二宗的產生起了至為重要的作用。

雪峰系因雪峰義存得名。雪峰義存，俗姓曾，唐長慶二年（822）生于福建泉州一個世代信奉佛教的家庭。17歲落發為僧，名義存。唐武宗滅佛，義存被迫還俗。唐宣宗時恢復僧人身份。不久，義存到北方游學。大中三年，義存在幽州受具足戒。大中七年，義存再次出游江南各地名山大剎，受法于湖德山宣鑒禪師之門。咸通七年（866），義存回閩，居于福州雪峰。中和二年（882），賜號“真覺大師”。所居寺院賜額“應天雪峰禪院”。義存在雪峰弘法，弟子云集，僧眾盛時多達1500余人。門下高僧輩出，其中云門宗創始人文偃（匡真禪師）是義存的嫡傳弟子，法眼宗的創始人文益是他的三傳弟子。其影響超過了他的老師宣鑒。

唐昭宗大順二年（891年），義存曾到浙江四明山躲避戰亂。王審知到福建后，社會開始安定。王氏政權奉行崇佛政策，于乾寧元年（894）迎回義存，厚加禮遇，境內佛教大行。后梁開平二年（908年）五月初二日，義存示寂，壽87歲。著有《雪峰清規》、《雪峰語錄》等傳世。

雪峰義存一生中曾兩次入浙，一次是在唐宣宗大中年間，恢復佛教。一次是唐昭宗時期，避戰亂來到明州。加上浙閩兩地地理相近，吳越與閩關系友好，浙江門下多雪峰弟子。

雪峰系禪宗能在吳越立足，是與吳越諸王的推崇、支持分不開的。福建是雪峰宗的發祥之地，義存在王審知的保護下在那里從事傳教活動。王氏政權南鄰南漢，北接吳越，東臨大海，西面則是敵對的楊吳政權，雪峰宗要向東向西發展是根本不可能的，吳越與南漢便成為其向外滲透的當然之地。尤其是吳越，它與閩國是政治上的盟友，錢氏諸王又世代崇佛，義存的一個弟子文偃后來去南漢創立了云門宗，而他更多的弟子則到吳越尋求發展的機會。僅就《景德傳燈錄》的記載進行統計，義存弟子數十人，在福建者18人，其中福州11人，在兩浙者12人，其中杭州6人，在北方者若干人，其余嶺南、江西、湖南、四川諸處，不過三人兩人而已。義存的弟子當中，長慶慧棱門下最盛，慧棱的弟子見于《景德傳燈錄》者有26人，福建13人，其中福州占12人，兩浙7人，其中杭州占6人，可見，除了它的發祥地福建之外，兩浙地區是雪峰宗最重要的傳播基地，杭州與福州是唐末五代雪峰宗傳播的兩個中心。

義存在浙弟子，以道怤、靈照、慧棱、宗靖、無作、行修等人影響最大。

（1）道怤

道怤，俗姓陳氏，溫州永嘉人。唐咸通五年（864）出生。自幼惡鯹血之氣。后在開元寺出家。具戒后，游閩人楚，參問各處高僧，曾拜在曹洞宗大師本寂門下，最后在雪峰義存處悟道。道怤早年“游閩入楚”，后來又從慧寂門下轉投雪峰門下，從湖南回到福建，這在一定意義上也反映了禪宗傳播重心東移的軌跡。當時太原也有一個名叫道怤的高僧，因此閩中稱道怤為“小怤布納”。

道怤回浙后住越州鑒清院，在那里傳播雪峰學說。當時雪峰系禪宗在吳越的傳播受到了儒家勢力的排斥。儒佛兩家的斗爭自佛教傳入中國后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唐末五代，兩浙地區也有一些士大夫具有反佛傾向，如孫郃即以“不交緇伍”著名。唐末反佛人物中，為首的便是晚唐名士皮日休的兒子、后來成為吳越國丞相的皮光業。皮光業以辭學宏贍著稱，且對禪學頗有研究，對僧人多所詰難。皮光業早年似對佛教抱著一種敵視的態度。義存的另一弟子靈照在與皮光業辯論時，因語不相投被逐出越州。但與道怤辯論后，皮光業對其學說深為欽服，改變了對佛教的態度。

吳越國建立者錢镠對他也甚為尊敬，稱他為“真道人”，造天龍寺命他居住，署號順德大師。文穆王錢元瓘創筑龍冊寺，請道怤居。天福二年（937）八月去世，終年七十四歲。荼毗于大慈山塢，起塔于龍冊山前。道怤在鑒清院、天龍寺、龍冊寺三處開法，門人編有語錄，但至宋初已僅存梗概。

道怤的弟子，在兩浙地區者，據《景德傳燈錄》，有越州清化山師訥禪師、衢州南禪遇緣禪師與溫州景豐禪師。此外，據《宋高僧傳》，尚有圓通緣德。靈照門下有臺州瑞巖師進禪師、臺州六通院志球禪師、杭州云龍院歸禪師、杭州余杭功臣院道閑禪師、衢州鎮境遇緣禪師、福州白云迺禪師等。

（2）靈照

靈照，生于咸通十一年（870），本高麗國人。來華后在閩、浙一帶參禪問道。最后從義存處獲印可。苦志參陪，以節儉勤勉著稱，眾人號為“照布納”。《宋高僧傳》謂其“性介特，以恬淡自持”。離開神福州后，初住婺州齊云山。次居越州鑒清院。在越州與皮光業辯論佛學，語不相投，被逐出越州。后湖州刺史“錢公”造報慈院，請靈照住持。錢弘佐造龍華寺，迎取金華傅大士靈骨道具，置于寺內，命靈照住持。天祐十二年（947）閏七月二十六日死于寺中，終年七十八歲。遷塔大慈山之峰。號真覺大師。

（3）慧棱

慧棱，俗姓孫氏，杭州海鹽人。十三歲在蘇州通玄寺出家登戒。唐乾符五年（878）入閩，謁西院。后去福州謁義存之門，成為雪峰宗最重要和最有影響的弟子之一。他在義存門下參禪三十余年。后應泉州刺史王延彬之邀，住持昭慶院。后至長樂府，住長慶院二十余年。《宋高僧傳》謂慧棱“性地慈忍，不妄許人，能反三隅，方加印可”。長興三年（932）五月十七日去世，終年七十九歲。閩國私署大師號。慧棱在閩國化行二十七年，徒眾一千五百人。大概是鄉土的親近感，慧棱的門人中來自兩浙地區的僧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據《景德傳燈錄》記載，就有杭州龍華寺彥球實相得一大師、杭州臨安縣保安連禪師、婺州金鱗報恩院寶資曉悟大師、杭州傾心院法瑫宗一禪師、杭州靈隱山廣嚴院咸澤禪師、處州翠峰從欣禪師、杭州報慈院從環禪師、杭州龍華寺契盈廣辯周智大師。義存的再傳弟子，在兩浙地區者，約有三分之一出于慧棱的門下。這些弟子中又以龍華彥求最為著名。

慧棱堪稱是義存的首席弟子。他的門人中來自兩浙地區的僧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據《景德傳燈錄》記載，就有杭州龍華寺彥球實相得一大師、杭州臨安縣保安連禪師、婺州金鱗報恩院寶資曉悟大師、杭州傾心院法瑫宗一禪師、杭州靈隱山廣嚴院咸澤禪師、處州翠峰從欣禪師、杭州報慈院從環禪師、杭州龍華寺契盈廣辯周智大師。義存的再傳弟子，在兩浙地區者，約有三分之一出于慧棱的門下。

其中彥球最有名。彥球，俗姓葉氏，處州縉云人。開始時曾入律宗大師景霄門下，后來游學福建，改投長慶慧棱門墻，成為禪宗子弟。回到兩浙后，開始時住處州六通院，后應錢俶之召來杭州，先后住功臣院、龍華寺。據《宋高僧傳》，彥球為人“好營眾事，務必身先，唯以利人為急，受施必歸。常住房無關鍵，笥無扃鐍，不容尼眾禮謁，不茍聲勢。常屬度戒，四遠人聚，日供累千僧食，未嘗告匱。言前后計飯鉅萬人焉”。

（4）宗靖

宗靖禪師，臺州人。咸通十二年（871）出生。初參雪峰義存，誓充飯頭，勞逾十裁。宗靖回浙后，住六通院，錢鏐命居龍興寺，門有有眾千余人。錢俶對他特加禮重，屢次邀請入府，署六通大師。廣順初，錢俶請他在本寺大殿演無上乘。顯德元年（954）十二月去世，壽八十四歲。

（5）無作

無作，字不用，俗姓司馬氏，蘇州人。父司馬陳任宛丘縣尉。其父本想讓他應童子舉業，但無作甚有出塵之意。后入流水寺出家。年二十，受具足法。相次講通《刪補律鈔》、《法華》、《上生》等經及《百法論》。除佛家內典外，無作于孔老書篇，也無不獵涉。后參禪于雪峰義存之門，深入堂奧。至廬陵三顧山，有檀越造云亭院，豫章創席平院，請他作住持，皆拂衣而去。無作居洪州井十年。后游越、明諸州。錢镠甚為仰重，召他出山，無作謝病而歸。與名士孫郃、進士楊弇交游游。梁開平中去世，終年五十六歲。

無作善草隸，筆跡酋健，人多摹寫成法。述《諸色禮懺文》數十本，注道安《六時禮佛文》一卷。又有詩歌，行于世。《宋高僧傳》謂其“不入尼寺，不謁公門，不修名刺，不趨時利，自號逍遙子”。

（6）行修

行修，俗姓陳氏，泉州人。少投北巖院出家。十三歲削發，往長樂府戒壇受上品律儀。年始十八，參雪峰義存禪師。后入浙東，初獨棲于四明山，據說于松下說法，天花紛雨;又于龍尾巖趺坐，百鳥銜花飛繞。同光二年（924）來杭州法相院。（一說唐天成二年（927）構室于西關高峰。）行修天生異相，長耳垂肩，人稱“長耳和尚”，又稱“長耳相禪師”，民間甚至傳為定光佛應身。據說，乾祐初，錢俶在他生日時在永明寺飯僧，行修遍體疥癩入座，被錢俶逐出。后延壽告訴他是定光佛應身，錢俶才上前參禮。乾祐三年（950）去世。宋崇寧二年（1103）賜號崇慧大師。

除了道怤、靈照與慧棱外，還有不少義存的弟子在吳越地區活動，見于《景德傳燈錄》者有：杭州西興化度師郁，號悟真大師，吳越王曾奏紫衣、師號;明州翠巖令參，湖州人吳越王曾請居龍冊寺終;越州諸暨越山師鼐，號鑒真禪師，在福建時曾受到閩國國王禮請;余杭大錢山從襲，也受吳越國禮重。

義存的再傳弟子除道怤、靈照、慧棱門下外，見于《景德傳燈錄》尚有：鼓山神晏門下有杭州天竺山子儀心印水月大師;令參門下有杭州龍冊寺子興禪師、溫州佛墺志默禪師。子儀，錢俶也曾命其開法會。

參考文獻：

[1]? （宋）贊寧《宋高僧傳》，中華書局點校本，1987年版。

[2]? （宋）道原《景德傳燈錄》，四部叢刊三編本。

[3]? （宋）潛說友《咸淳臨安志》，中華書局宋元方志叢刊影印清道光10年錢塘汪氏振綺堂刻本。

[4]? （清）吳任臣：《十國春秋》，中華書局點校本，1983年。

（作者單位：浙江省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