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亞特蘭大城市綠色更新研究

趙海月 許曉明

摘要：老城的綠色有機更新是國內外城市研究的重點，也是目前我國不少城市面臨的挑戰。文章運用文獻研究法，以美國最大的城市綠色更新項目“亞特蘭大Beltline城市重建計劃”為對象，通過梳理大量相關規劃和文獻，總結了亞特蘭大城市發展中的歷史問題，概括了Beltline項目提出的歷史背景和發展歷程，并系統地闡釋了亞特蘭大城市綠色更新中公共交通系統、綠地系統、基礎設施、生態修復、遺產保護和公共藝術6個主要方面的內容和策略，以期為我國的城市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關鍵詞：城市更新，綠色，亞特蘭大，Beltline

DOI： 10.12169/zgcsly.2019.07.11.0001

老城區凝聚了城市的歷史和記憶，傳承了城市的文化與傳統，是城市精神的重要載體之一。隨著經濟發展和人口增長，很多老城區面臨交通擁堵、基礎設施破舊、新舊城發展脫節等問題。因此，國內外進行了大量理論和實踐探索，尋找高效、綠色、具有傳承性的老城更新途徑，美國亞特蘭大Beltline城市綠色更新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亞特蘭大（以下簡稱“亞市”）是美國第九大都會區，也是美國的宜居城市之一。但亞市在過去發展過程中“逆城市化”現象嚴重，市中心經濟衰退，郊區蔓延加劇，老城區逐漸沒落，成為廢棄工廠和低收入社區的聚集地。因此，在21世紀初，政府決定進行全美最大的城市重建項目——更新老城區4條鐵路干線圍合而成的環形區域“Beltline”，并以此為契機實現老城復興，創造經濟增長點，重構城市公共交通和綠地系統，解決城市現存的諸多問題。Beltline項目于2007年開始建設，目前已完成東半段、西南段和9個公園，獲得了ASLA奧姆斯特德榮譽獎在內的39個獎項，整個項目預計2030年全部建設完成。

1“Beltline城市綠色更新方案”的背景及發展歷程

1.1亞特蘭大的城市發展困境

二戰后，亞市成為美國的核心交通樞紐之一，丁業發展迅速，但沿交通干線布置在老城區的發達工業使城市空氣污染嚴重。隨后，由于產業升級，老城區傳統工業逐漸衰退，加之市民汽車擁有量激增及大量高速公路的修建，越來越多的人追求郊區“獨戶式”住宅、“汽車”和“高速公路”等物質特征為標志的“美國夢”[1]。截至2008年，亞市低密度的“獨戶式”住宅和連排別墅占住宅總量的50.8%，城市通勤中郊區通勤者占比高達80%，“逆城市化”現象十分嚴重。這樣的發展帶來了很多問題：老城逐漸衰敗，郊區無序蔓延，公共交通效率降低且瀕臨破產，道路交通擁堵，生態環境面臨嚴峻挑戰。亞市急需一種可以解決上述問題的新的城市發展道路。

1.2 Beltline城市綠色更新方案的提出

1999年，RyanGrowel針對亞市老城衰退等問題，首次在其碩士論文Belt Lin，e-Atlanta，De.sign， ofInfrastructure as a Reflection of Publie Poliey中提出了設想和解決方案——“利用廢棄鐵路，重塑城市公共交通網絡，實現老城復興”。Ryan的方案分析了亞市的城市問題，發現以高速公路為導向的發展模式是其發展面臨困境的根源。因此，Ryan建議將環繞老城區的4段獨立的廢棄鐵路改建為連續的輕軌環線，并命名“Belt Line”，該環線與Marta城市軌道交通和公交車線路相連接，構建新的城市公共交通網絡，方便公共交通出行，以轉變市民出行方式。同時還按照TOD的發展模式，建議對車站及環線周圍的廢棄土地和工業用地進行用地置換和高密度混合開發，提高土地的利用價值，建立城市新的增長極，實現經濟增長，復興內城[2]。對于環境污染、缺少綠色空間等問題，Ryan提出沿輕軌環線建設集步行、騎行、慢跑等功能的環狀綠道，并將綠道周圍的廢棄地改造為公園，用以服務周圍社區、保護工業遺產和實現鄰里振興等。Ryan創新性地將公共交通體系構建、綠地系統優化、老城更新等內容有機統一為一個整體，這對解決亞市所面臨的諸多城市問題具有重要意義，得到了政府和市民的廣泛支持。

1.3 Beltline城市綠色更新方案的發展

Beltline的想法自Ryan提出后，便得到了政府部門的高度重視并開始了相關研究和規劃丁作。2004年亞市出臺了報告-《Beltline翡翠項鏈：亞特蘭大的新公共領域》 （ The Beltline EmeraldNecklace： Atlanta's New Public Realm）.該報告對Beltline沿線土地利用情況進行了調研，對未來公園的空間分布和沿輕軌的綠道選線進行了研究規劃，建議以環狀的綠道為骨架串聯起點狀和塊狀的公園、開放空間等，形成Beltline“翡翠項鏈”的綠色空間結構[3]（圖1）。2005年，市議會通過了《亞特蘭大Beltline重建計劃》（Atlanta BeltlineRedevelopment Plan），該規劃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明確了項目的用地邊界和規劃后的土地利用性質，確定了項目建設的主要內容（后來又進行了部分調整），即超過526.1 hm2的新建和擴建公園、283. 3hm2的提升改建公園、53.1 km的多功能綠道、445.2 hm2的棕地修復、35. 4km的輕軌環線、超過7.8萬個工作崗位、200億美元稅收、5 600套經濟適用房和“工業遺產和公共藝術走廊”等[4]。該規劃確定了Beltline各組成要素的空間布局，在促進經濟增長、增加就業、維護社會公平等方面彌補了之前規劃的不足，是Beltline項目最重要的規劃。2007-2012年，政府將Beltline項目劃分為10個區，分別進行了更為詳細的規劃，出臺了《亞特蘭大Beltline總體規劃》（Atlanta Beltline Masler Plan）。緊接著，在2013年制定了《亞特蘭大Beltline 2030年戰略實施計kil》 （Atlanta Beltline 2030 Strategic ImplementationPlan），確定了到2030年分階段具體實施的方案，也標志著Beltline全線大規模建設的正式開始[5]。

2 Beltline城市更新方案的內容與策略

2.1實施公共交通一體化戰略，鼓勵綠色出行

區域的發展首先要推動其基礎設施的建設，而完善的、一體化的公共交通體系對城市更新具有重要意義[6]，這不僅可以改善交通狀況、提升出行效率、增加綠色出行比例，還能引導城市發展，促進地區復興。Beltline項目將現有廢棄鐵路改造成35. 4km的輕軌環線，與Marta軌道交通、有軌電車、Brt快速公交、社區公交和騎行等多種交通方式緊密銜接，構建了軌道、公交、慢行系統三網融合的一體化公共交通網絡。在這個網絡中，作為核心的Beltline環線起“聯系溝通”的作用，其向外與軌道交通和全市范圍的快速公交進行連接，向內則與占地面積更小的有軌電車、社區公交、慢行系統相聯系，對公共交通系統進行高效、無縫的整合。通過建設Beltline環形輕軌，在空間上形成了全市范圍的一體化環形放射狀公共交通網絡，只要市民到達Beltline便可方便搭乘公共交通去往全市各處，這將極大提高亞市公共交通效率，逐漸將亞市從一個高速公路為導向的城市轉變為一個公共交通發達的城市[7]。

除了構建公共交通網絡，在人口增長和郊區蔓延的背景下，項目計劃對Beltline環線車站周圍的土地進行TOD模式開發，以高密度、緊湊型混合利用為主，建設集商業、辦公、居住、公園及開放空間、娛樂等為一體的“城市綜合體”，用以吸引郊區市民的回歸，這不僅能重新激發亞市老城區的活力，重塑老城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的地位，還能有效控制郊區蔓延，并維持城市生態環境穩定。

2.2構建多功能綠道體系和相互連接的公園體系

Beltline綠色開放空間系統由綠道、公園和其他開放空間等內容組成[3]。亞市的人均公園面積低于全國85%的城市，僅有約3.2 hm2/千人，遠低于美國的平均水平6.6hm/千人。因此，項目將Beltline環線周圍的丁業用地、棕地等進行用地置換，并在人口稠密區增加公園的數量和面積，保證公園位于社區5分鐘步行距離范圍內。Beltline項目最終的實施方案共增加約567 hm2的新建公園和214.5 hm2的開放空間，改造和提升現有公園248.1 hm2。建成后Beltline將包含93個公園和38個休閑游樂場，分別占全市公園和游樂場總量的27%和21. 1%.亞市人均公園面積將提升1.4 hm2/千人。

亞市雖是美國森林覆蓋率最高的城市，城市綠化覆蓋率達70%，但由于可達性差，綠色空間的利用率極低。因此，Beltine項目規劃了完善的綠道系統，其目標之一就是通過綠道體系構建一個高可達性和高連接性的公園和綠地網絡。項目沿Beltline輕軌構建了與機動車道分離的53.1 km多功能綠道，該綠道平均寬30.5 m，串聯了Belt-line沿線及周圍所有商業中心、公園、歷史遺跡、娛樂設施等，并劃分為漫步道、騎行道和跑步道等。另外，根據綠道所處的位置將其分為沿Beltline輕軌的一級環形綠道（35.4 km），以及連接周圍社區、公園、景點等的二級綠道和支線綠道（共17.7 km）。最后，Beltline綠道還與城市現有自行車道系統、游線系統相連接，形成一個從老城區到郊外的廣闊步行和騎行網絡。

由上述環狀綠道為骨架，串聯點狀及面狀的公園和開放空間，項目形成“Beltline翡翠項鏈”綠色空間系統[8]，該系統位于老城區和低密度開發區的交接地帶，不僅可以連接城市內部的核心街區、綠地，還具有向城市外部延伸的潛力。因此，亞市的綠地系統規劃——《綠色空間計劃·擁抱你的空間》 （ Project Greenspace.embraceyour space）將Beltline“翡翠項鏈”作為整個亞市綠地系統的結構內核，并以此為中心，沿重要的生態走廊向郊外輻射6條賦含交通、生態、休閑等多種功能的綠道，形成“手狀”的綠地系統結構（圖2）[9]。可見.Beltline“翡翠項鏈”不僅為市民提供了休閑游憩場所，提高了公共空間的可達性，還是亞市綠地系統的核心一環，提高了系統的連接度，成為城市中最重要的生態廊道。

2.3基礎設施的綠色化、景觀化改造

亞市許多重要的基礎設施都位于老城區，設備老舊、故障頻發。Beltline項目除了進行常規的灰色基礎設施更新外，更注重綠色基礎設施的應用。

首先，項目除了計劃改進下水道和污水泵站等污水處理設施外，還收購了伍德爾河、坦亞德支流和普羅克特河周圍45.7 hm2的土地用于建設保護河流的綠道，并劃出至少約23 m寬的永久最小河流緩沖區，在緩沖區內禁止開發建設，種植大量植被作為“過濾器”，以控制污染和水土侵蝕，構建綠色河流廊道。

其次，項目注重在源頭和過程中對雨水進行截留、削減和控制，建立洪水調蓄機制，減輕市政排水管網壓力并重視景觀化的提升和改造，其中獲得GAASLA獎的Historic fourth Ward公園就是典型代表。該公園由雨水管理專家BillEisenhaue進行雨水管理與利用規劃[10].公園以0.8 hm2蓄洪池為中心，平時是公園內可供游憩的景觀設施，而在極端暴雨時蓄洪池內道路和廣場均可被淹沒，能解決500年一遇的雨洪問題。此外，蓄洪池池底位于地下水位之下，使干旱季節最大能以1 609 L/min的流量獲得清溪河地下水回補，用于公園灌溉和景觀用水。公園還建設了一系列景觀化的LID設施，如位于公園四周，可以對周邊社區雨水進行初步沉淀和凈化的線性雨水花園：為保證水質利用蓄洪池水面與陸地的高差設計了約9m高的大瀑布和與旱溪景觀相連接的疊石小瀑布，瀑布以太陽能提供電力進行水體循環，增加水體含氧量[11]，目前公園由于豐富的水景觀已成為附近市民最喜愛的戶外活動場所，

最后.Beltline還將城市供水系統與綠色空間結合起來，利用植被涵養和保護水源，同時創造老城內部重要的綠色開放空間。在Bellwood采石場中，對面積約18 hm2的礦坑進行了飲用水水庫的改造，并將水庫周圍的綠色空間保護起來，起到涵養水源和隔離污染的作用，其他區域則作為休閑娛樂空間向公眾開放[12]，該綠色空間建成后將成為全市最大的（142 hm2）綜合性公園，不僅為全市提供清潔的飲用水，還成為該市最重要的休閑空間之一。

2.4棕地修復

亞市是由鐵路交通樞紐發展起來的城市，歷史上交通干線沿線存在大量的工業用地，隨著鐵路交通的逐漸衰敗、大量工業的遷移，老城區遺留下許多工業廢棄地和棕地，為Beltline項目帶來了挑戰。2005年，政府開始對Beltline區域的棕地進行初步的環境評估，確定了約445.2 hm2的棕地范圍及其污染物的種類，此后便開始了長期的修復工作[13]。

Beltline的棕地修復主要由土壤修復和用地置換兩種方式組成。土壤修復是通過先前土地利用研究及實驗分析，確定污染物種類并量化其濃度，再根據場地后續的利用情況，確定土壤修復的方法，如現場隔離，土壤置換以及運用物理、化學、生物及復合技術降低污染物濃度等方法。由于棕地大多存在多種污染物，因此往往綜合使用多種技術[11]。用地置換則是對土壤修復后的棕地進行合理地土地性質轉換。但即使經過再嚴密修復后的棕地，也有多種污染物潛在的可能性[14]，因此Beltline將棕地主要置換為綠色空間及小型都市農場。這種小型都市農場位于污染并不嚴重且修復或土壤置換后的小型棕地上，占地0.8～2 hm2.聘請專門的管理人員進行有機化的農產品種植。以阿代爾公園都市農場（Adair park urban farm）為例，其占地8100m2，修復前場地遺存大量建筑廢墟、卡車零件和垃圾，經過復雜的修復和嚴格檢測后，這里成為擁有干凈土壤、水井和雨水管理系統的城市有機農場，為周圍社區提供新鮮、健康的農產品[15]。

2.5工業遺產、歷史遺跡的保護開發和公共藝術走廊的塑造

在亞市Beltline及周邊的歷史遺跡和工業遺產最為豐富，包括最著名的景點、歷史街區、工廠、橋梁隧道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等，如馬丁路德金國家歷史遺址保護區、卡特中心、皮埃蒙特公園、動植物園以及富爾頓棉紡廠、克羅格隧道等地標。Beltline項目通過游線將這些散落的景點連接起來，并把大量的工業廢料、器械進行藝術化處理，轉化為藝術品并布置在游線和景點內，保留了Beltline的工業記憶，并借鑒“文化圈”的理念，形成歷史遺跡和工業遺產的公共藝術走廊。對于沿線的30多個歷史街區，如英曼公園社區（Inman Park Community）、西點社區（West PointCommunity）等，項目購置并保護了其重要的歷史建筑用于藝術展覽、主題餐飲、商業文創等，還挖掘了區域和社區的特殊符號、標志，如帶有社區過去故事和照片的指路牌、帶有街區發展歷史的地名牌等在Beltline歷史街區隨處可見，增強了區域的文化認同感，也促進了鄰里關系。另外，Beltline項目還融入了廣泛的藝術表現形式（視覺藝術、表演藝術、音樂等），并定期組織多種藝術活動，如每年一屆的Beltline藝術展和超過7.8萬人參加的彩燈游行。總之，Beltline將歷史保護、公共藝術納入其規劃、設計、建設的方方面面，不僅激發了老城活力，更是提高了城市品質、塑造了老城特色。

2.6以步行和騎行為導向的街道設計和街景提升

Beltline項目以美觀性、可達性和友好騎行性為原則提升現有街道景觀，規劃了以步行和騎行為導向的74 km的街道體系，將45個社區與Belt-line、公園、學校、商業區、辦公區聯系起來，注重營造安全、便捷且優美的街道空間，便于步行和騎車出行。在街道服務設施方面，項目以行人交通量為標準確定人行道的寬度，并設置不同規模的無障礙坡道。照明、行道樹、休息設施及導覽系統等則根據街道的具體等級和周圍環境設置。對于可達性不足的區域.Beltline創造了一個改進的小型城市街道模式，這種街道長度為60～120m.采用不多于2個機動車道的復合聯運方式，滿足步行、騎行、輕軌及機動車等多種交通方式共存[8]。Beltline的街道規劃和街景提升改變了社區居民原有的出行方式，緩解了區域的交通擁堵，減少了污染氣體的排放，同時還鼓勵了社區居民進行體育運動，促進了公眾健康。

4結語

亞特蘭大Beltline城市綠色更新項目不僅優化了城市交通體系、完善了綠地系統、提升了基礎設施品質、改善了生態環境，還傳承了城市的歷史，展現了城市的特色形象;不僅使老城區重新煥發了活力，實現了綠色有機的更新，而且極大地帶動了城市的整體發展。當下和未來，我國不少城市正在或將要面臨老城更新的問題，所以，不應將老城視為發展中的包袱，而應將其作為寶貴的遺產，將老城更新視為城市發展過程中極為重要的歷史機遇，在保護的基礎上，通過綠色、有機的城市更新方式解決現存的諸多矛盾和問題，帶動城市轉型，提升整體品質和競爭力，實現城市的蛻變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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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9-07-11

基金項目：國家重大科技專項獨立課題“永定河（北京段）河流廊道生態修復技術與示范”（2018ZX07101005）;城鄉生態環境北京實驗室，北京市共建項目專項資助

第一作者：趙海月（1994-），男，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風景園林規劃設計與理論。E-mail： 309307984@ qq.com

通信作者：許曉明（1987-），男，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為風景園林規劃設計與理論。E-mail： 68000645@ 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