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服奇緣（三）

張嘉懿

“嘿，嘿，你慢點兒！”蕭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地跟著門神。

總算誤打誤撞回到了祖爺爺家。蕭然環(huán)顧四周，土墻低矮，院子里空空蕩蕩，只有幾只老母雞低頭刨食。三間茅草屋前，擺著一張斑駁的供桌，原本雕刻的圖案已被磨平。供桌上擺放著一家人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幾樣供品：破舊香臺、劣質(zhì)紅燭、兩盤生冷年糕和只能蓋住盤底的豬肉和鴨肉。蕭然觸景生情，心中酸澀不已。倏然，一股香氣從墻角飄了過來。“什么東西？好香呀！”蕭然的肚子跟著咕咕叫了兩聲。

她循著香氣來到對面一家氣派的宅院里。跨過門檻，繞過影壁，眼前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寬闊的院落，大堂正中青煙繚繞，供桌上擺滿了各式瓜果點心、酒肉魚蝦。仆人們低頭干活兒，他家老爺瞇著眼躺在搖椅上，悠然自得。蕭然怔怔地望著這仙境般的景象，摸摸自己癟癟的肚子，使勁咽了一口口水。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了———她家的門神。

尉遲恭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到了供桌前，他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抓著一個圈形福運粿，邊吃邊喝，好不自在……

“你，這是干什么？”蕭然急得不知所措，沖上前一把拉住尉遲恭的衣角。

“你有所不知，當年這老頭子一家人，仗著自家有錢有勢，橫行霸道。我早就想給他點兒教訓。如今，正好一舉兩得。毀了他家的供品，又填飽了俺的肚子。”尉遲恭推開蕭然，繼續(xù)橫掃供品。原本精致的擺設(shè)、玲瓏剔透的供盤被打得七零八落，滿地狼藉。蕭然剛想伸手阻攔，但自家祖上寒磣的供桌浮現(xiàn)在眼前，便任由尉遲恭為所欲為。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午時一到，原本稀稀拉拉的鞭炮聲突然齊鳴，震耳欲聾，煙霧彌漫。尉遲恭這才想起，回天宮復命的時辰已到，卻叫自己忘了個干凈。只見他被一股旋風吸著雙腳騰空，匆忙之中，他只能一把抓住蕭然，兩人飄然升起。身邊煙霧繚繞，千萬門神一個個飛向凌霄寶殿；耳邊風聲獵獵，七彩祥云在腳下翻滾飄蕩。蕭然眉頭緊鎖：玉皇大帝會不會懲罰尉遲恭？我還能穿越回去嗎？

轉(zhuǎn)瞬間風停了，蕭然眼前一亮，凌霄寶殿出現(xiàn)在眼前，神仙們飄來蕩去，自由自在。蕭然無暇細瞧這瓊樓玉宇，飛閣流丹，隨尉遲恭進入大殿。

殿內(nèi)鎏金的寶座上端坐著威嚴的玉皇大帝，前方跪拜著眾多復命的門神。玉帝一一詢問，問完一個，那一個門神便從九重天外穿過層層彩云墜入凡間。

當問至嘉興府甲寅號時，玉帝見他身旁哆哆嗦嗦地站著一位現(xiàn)代女孩，便一臉怒氣，呵斥道：“她來作甚？”

“臣……這……”尉遲恭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玉帝雷霆震怒：“多事的甲寅號，這些年屢次犯禁！你可知曉，供桌之上的供品，皆是供奉神明之物，豈容你如此糟蹋？你心無禁忌，觸犯天條，本應(yīng)立即將你封印。可憐你家主人遭受牽連，眼見就要命喪黃泉……”

玉帝怒指甲寅號，一只金絲雀飛了過來，拍拍翅膀，展開一幅卷軸：午夜的鞭炮聲在寒風中響徹街頭，黑暗中絢麗的煙火照亮夜空，水面泛起粼粼白光。蕭遙回味著滿堂喝彩聲，妝都來不及卸下，揣著新得的散碎銀子，歡歡喜喜回家與妻兒守歲。他身上單薄的戲服被寒風吹透，接連打了幾個寒戰(zhàn)，蕭遙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腳下的青石板發(fā)出清脆的“咯噔”聲，似乎在為他伴奏，他低頭哼唱，心卻早已飛至家中……

“大膽！什么人？”伴隨著一陣馬嘶聲、車輪聲、嘈雜聲，蕭遙被一聲怒吼鎮(zhèn)住了。他抬起頭，不敢再向前挪半步。眼前出現(xiàn)了四匹鬃毛閃亮的汗血寶馬，還有一座八抬大轎。自己只顧趕路，沒注意避讓轎子沖撞了官老爺。蕭遙嚇蒙了，呆立當場，口中囁嚅著。可那差役豈容他辯解，飛起一腳將他踹入運河！冰冷刺骨的河水嗆得他暈頭轉(zhuǎn)向，微弱的呼救聲很快消散在凄凄冷冷的夜空中……

蕭然看罷，驚得癱坐一旁。尉遲恭一邊向玉帝辯解，一邊沖著蕭然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著急。玉帝看著早已哭成淚人兒的蕭然，眉峰緊蹙，閉目思索許久才發(fā)出一聲嘆息。他連連擺手：“罷罷罷，便再與你一次機會，下界救你家主人，再把這小女孩按時送回，方可將功折罪，暫不封印！”

尉遲恭轉(zhuǎn)身背對玉帝，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拉起蕭然，一同墜回了凡間……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