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瑞 董穎慧
摘要:圍繞新生代農民工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其利益訴求的滿足問題,而能否妥善回應其利益訴求,是中國共產黨執政基礎建設中需要解決的重大問題。本文根據權威統計數據和問卷調查獲取的資料,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分為底線型和增長型兩類,在利益訴求的表達上呈現出更積極地行動、制度化利益訴求比例上升和“用腳投票”的短工化趨勢明顯的特點。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既有提高黨執政的群眾基礎的素質、促進良好的利益秩序建立和推動基層民主政治發展的積極意義,又凸顯出我國戶籍制度、勞動市場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改革的滯后性。政府可以通過深化制度改革以推進農民工市民化、有序擴大新生代農民工的政治參與、轉變服務理念和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提升技能和組織化發展等路徑,來正確回應新生代農民工的合理利益訴求,以加強黨的執政基礎建設。
關鍵詞: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執政基礎
農民工階層是在中國特殊國情下產生的一個特殊社會群體,他們具有農民和工人雙重身份。作為工人,他們是當代中國產業工人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中國現代化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是中國共產黨執政所依靠的工人階級基礎;作為農民,他們帶動了農村的經濟、社會發展,有利于“三農”問題的解決。當前,新生代農民工逐漸占據農民工群體的大多數,對于中國今后城市化、現代化發展和社會和諧穩定有著重要影響。圍繞新生代農民工的最重要問題就是其利益訴求問題,其利益訴求現狀對黨的執政基礎建設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在新的歷史時期,面對社會不同群體間利益矛盾凸顯的局面,如何在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間找到平衡點,維護弱勢群體的利益,維持社會穩定,鞏固和增強人民群眾對黨的認同感和信任度,是中國共產黨在執政基礎建設中需要重視和解決的重大問題。
一、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類型和表達特點
2010年發布的《全國總工會關于新生代農民工問題》指出,“新生代農民工問題是傳統農民工問題在新階段的延續、體現和發展”,“在城鄉二元社會體制沒有徹底打破之前,在勞動力市場供大于求的就業結構下,他們與傳統農民工有著類似的社會境遇、面臨一些共同的基本社會問題。”①2014年發布的《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做好為農民工服務工作的意見》中提到,“目前農民工就業穩定性不強,勞動保障權益受侵害的現象還時有發生,享受基本公共服務的范圍仍然較小,大量長期在城鎮就業的農民工還未落戶”②。
(一)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類型
當前學術界按照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層次、內容等不同標準,對其劃分也不盡相同。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訴求相對于老一代出現了明顯的層次區分,其基本利益訴求基本劃分為兩類:“底線型”利益訴求和“增長型”利益訴求。“底線型”利益訴求指的是有著國家法規明文規定的、有明確的利益標準的利益訴求,例如在工資收入、勞動權益、工作時間等方面,這類利益訴求是圍繞基本的合法權益展開的;“增長型”利益訴求指的是勞動者不滿足于法律法規所規定的最低利益標準,要求自身利益增長與企業利潤增長或社會發展保持同步,例如在增長工資、技能培訓等方面,這類利益訴求是圍繞著自身發展而展開的,缺乏相應的國家法規明確界定利益標準。③
1.“底線型”利益訴求
在“底線型”利益訴求方面,新生代農民工與老一代農民工既存在共同點,又存在不同之處。相同的是,他們都存在工資水平較低,工作條件較差和社會福利保障欠缺等基本權益保障問題。由于新生代農民工相對于老一代農民工有著對未來期望較高、年齡偏小和心智未完全成熟等特點,在對待這些問題時又有其不同之處。新生代農民工的“底線型”利益訴求主要體現在:
工資收入低。工資水平低一直都是農民工群體面臨的一個嚴重問題,近年來政府部門也采取了許多措施來改善這一問題,例如提高最低工資標準,但受眾多因素影響,農民工的工資水平與城市工人相比仍存在著差距。2011年,中華全國總工會新生代農民工調查報告顯示,新生代農民工平均月收入1747.87元,僅僅是城鎮職工平均月收入(3046.61元)的57.4%;不僅如此,新生代農民工的工資水平較老一代農民工相比仍略有差距,比老一代農民工(1915.14元)低167.27元。④一方面,新生代農民工由于缺乏專業的勞動技能,一般只能從事勞動密集型行業,這類工作流動頻繁,工作單位大多屬于非正規體制部門,生產經營十分不規范;另一方面,受戶籍制度限制,新生代農民工很難取得正式職工身份,這也導致了工資水平低于城市工人。
就業和勞動權益缺乏保障。新生代農民工在就業擇業方面存在以下特點:職業穩定性低,工作變換頻率高,對目前工作滿意度低;在勞動安全與勞動權益方面,勞動合同簽訂率偏低,存在超時勞動、拖欠工資等情況;由于一些工會對農民工的排斥,新生代農民工對工會不夠了解,以及新生代農民工流動性較大等原因,他們加入工會的比例也很少,維護權利意識和能力有待提高。2016年農民工監測報告中指出,在超時勞動方面,農民工日從業時間平均為8.5小時,日從業時間超過8小時的農民工占64.4%;簽訂合同方面,2016年與雇主或用人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比重為35 1%;拖欠工資方面,2016年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人數為236.9萬,人均拖欠工資11433元。⑤雖然勞動權益問題仍然存在,但從時間對比上看,情況有所改善,總體呈好轉趨勢。
社會保障參加率低。在我國,社會保障主要包括社會保險、社會救助和社會福利三個方面,由于社會保障制度是與戶籍制度相掛鉤的,農民與市民由于社會身份不同,在社會保障體系中也享受不平等的待遇。新生代農民工雖然長期生活在城市,卻仍是一個缺乏社會保障的弱勢群體,缺乏基本的社會保障和福利待遇。2013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2008-2013年,農民工參加社會保障的比例雖然呈上升趨勢,參加工傷保險、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的比例較高,但也僅有不足30%的參保率。⑥
2.“增長型”利益訴求
在新生代農民工爭取“增長型”利益訴求的案例中,南海本田事件是最具影響力和標志性的。2010年5月,廣東佛山南海本田零部件制作有限公司的工人由于不滿工資和福利低,與日籍員工工資差距過大等原因進行多次罷工。直到6月份,勞資雙方達成協議,資方將工資標準提高35%,工廠才得以恢復正常生產工作。隨后一年時間內工人又多次與資方就工資水平進行協商,最終于2011年6月,雙方意見達成一致,一線工人每月增加611元的工資收入,比原工資增長了32%。⑦從南海本田事件可以看出,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訴求發生了轉變,這次罷工不是由于資方違法克扣工資引起的,而是工廠工人主動要求增加工資,標志著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訴求由被動地維護最基本的合法權益保障,逐漸向主動爭取更多利益轉變,學術界將這一事件作為新生代農民工主動爭取利益的標志性事件。新生代農民工的“增長型”利益訴求主要表現為:
爭取更多利益。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一個特殊之處就是,他們不再局限于被動地去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轉而開始主動爭取更多的利益。在南海本田事件中,工人的罷工不是由于資方違法行為引起的,而是工人主動爭取要求增加基本工資。而且,從工人所提的要求來看,新生代農民工主動爭取的利益不僅僅局限于經濟利益,除了提高基本工資、追加工齡補貼之外,其中也包括重整工會、重新選舉工會主席等制度訴求。隨后在廣東省、市、區、鎮四級工會聯合工作組的努力下,企業工會進行了重組,工會小組長、車間分會委員和主席都由南海本田工人民主選舉產生,并且南海本田工人還增選了公司工會委員和副主席,以此保證工人利益訴求表達渠道的暢通,也為日后工資集體協商調整的順利進行提供了制度性基礎。⑧這種主動爭取更多利益的行為,是在用人單位沒有違法的前提下發生的,說明新生代農民工面對低水平的收入狀況與生活狀態,是有追求且積極行動的一代。
技能培訓與職業規劃。隨著技術進步和產業結構的調整,各行業對工人技術水平的要求也越來越高,這一發展趨勢對于新生代農民工可以說是喜憂參半。一方面,從以往的研究可以發現,職業技術能力的提高與農民工工資水平成正比,新生代農民工對于未來的發展大多也是希望能提升自身各項素質以融入城市,適應城市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新生代農民工在技術水平方面遠落后于城市工人,并不具備競爭力。新生代農民工職業技術水平落后的原因主要有:第一,雖然新生代農民工在教育年限和水平上較老一代農民工有所提高,但他們所受的教育只有初中或高中水平,這種教育水平在城市中工作不僅不具備競爭力,甚至遠低于平均水平。2015年新生代農民工調查報告顯示,在2009年,新生代農民工中接受過高中及以上教育的比例,30歲以下各年齡組均在26%以上,21-25歲之間的達到31.1%,盡管這個比例已經高出農民工群體的整體平均水平,但與城市同齡人相比仍有很大差距。其次,新生代農民工大多是接受完初、高中教育后直接到工廠務工,這樣一來,職業培訓的作用就顯得尤為重要。當前新生代農民工職業培訓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有,部分用人單位為了節約生產成本,擅自取消職業培訓,或僅僅以學習單位規章制度來代替;職業培訓的內容安排不合理,無法適應日常工作的要求;新生代農民工收入水平有限,沒有足夠資金支付需要付費的培訓等。
加強自身再教育。新生代農民工希望未來能平等地享受跟城市人同樣的工作待遇、社會福利待遇等,共同享受城市生活。但新生代農民工年齡普遍偏小,多處于16到30歲不等,心智不夠成熟,價值觀也未完全形成;工作生活中權益受侵害的情況時有發生,卻對相關法律知識不夠了解,不知如何去尋找法律幫助;生活中渴望融入城市,卻不懂得如何與周圍人相處,存在一定的人際交往障礙;身份認同上,既認為自己已經脫離農民群體,又在城市居民面前總有“矮人一等”的感覺,不時表現出對城市戶籍的羨慕。因此,新生代農民工自身再教育問題對于他們現在及未來的生活有重要意義。新生代農民工的再教育不僅包括職業技能培訓,還應該包括新生代農民工的自身文化素養、思想道德、權利意識的提高和相關法律知識、政府政策的普及,以及人際交往和社會心理的疏通引導等方面,以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更好地適應城市生活,提升整體的素質水平,更順利地融入城市社會。
要求政治權益。新生代農民看到他們的工資水平低于自己的期望值,與城市工人“同工不同酬”,在社會保障福利方面被與城市居民差別對待,甚至在一些政策上受到歧視等,他們就會感到社會不公平,產生“相對剝奪感”,進而選擇“用腳投票”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第一代農民工他們在身份認同上絕大多數認為自己是農民,對未來的打算還是要回到農村,而且他們長期生活在農村,農村的村民是他們主要的參照對象,因此與城市居民的“差別待遇”激起他們去抗爭的動力較小。但新生代農民工則不同,他們在農村生活的時間、經歷都較短,生活在城市的時間較長,對未來的預期也是成為城市市民,因此,城市居民成為他們的參照對象,“經濟收入和福利待遇的差距、社會關系資源的多寡、社會聲望的高低、支配權力的大小、自我實現機會的多少等等,都往往成為產生他們相對剝奪感的原因”⑨。特別是當這種差距是人為因素造成的時,他們的不滿情緒又會放大。近幾年發生的以新生代農民工為主體的勞資沖突事件中,新生代農民工除了提出調高工資等經濟訴求外,還將重組工會列為他們的主要目標⑩。
新生代農民工的“增長型”利益訴求受到學校教育經歷的很大影響。與老一代農民工相比,新生代農民工很大一部分人是直接從學校進入工廠的,他們的價值觀、身份認同、工作期望和發展定位的形成更大程度上受到學校教育經歷的影響。而且,學校的經歷再造了他們的社會關系網絡,也潛在地提升了新生代農民工抗爭行動的能力。
(一)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表達的特點
新生代農民工在認為自身受到不平等對待時,一般會采取三種解決途徑:通過合法途徑解決;忍氣吞聲不作為;私下報復,甚至采取犯罪手段。在其自身最基本的權益得不到保障,相關部門和組織利益訴求表達渠道不暢時,為了能發出自己的“聲音”,表達不滿的情緒,他們也會選擇一些極端的方式。與此同時,新生代農民工在利益訴求表達上呈現出不同于以往的新特點。
l.更為積極地采取行動
新生代農民工相對于老一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權利意識和法律意識提升,當自身利益訴求得不到有效回應時,會更積極地采取各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一方面,新生代農民工參與利益訴求行動的主動性意愿較為強烈。調查數據顯示,新生代農民工在自身權益受損,身邊親友、老鄉、同事權益受損,與自己不相干的其他人權益受損的情況下,其參與到相應的維護權益活動中的積極主動性要高于老一代農民工。其次,新生代農民工的組織能力和行為能力也有所提升。新生代農民工成為中國勞動大軍主體之時,也就意味著一個新的時代 抗爭時代的來臨(11)。近年來農民工罷工事件頻發,調查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在這些事件中開始成為主角。
2.制度化利益訴求比例上升
新生代農民工由于受教育程度提高,具備的法律意識也有所提高,維護權益的過程中也更積極地選擇制度化途徑依法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在清華大學社會學系課題組的一項調查中發現,在新生代農民工報告的43件權益受侵害事件的投訴方式中,向勞動仲裁部門求助的有28件,占65.1%;向當地政府投訴的有8件,占18.6%;還有1件要求工會介入。而在老一代農民工報告的23件權益侵害事件的投訴方式中,向勞動仲裁部門求助的有14件,占60.9%;向當地政府投訴的有5件,占21.7%;訴諸法院的有3件,占13.0%;沒有一件要求工會介入(12)。同樣,在某課題組對南海高新園區的調查中發現,如果與企業發生勞動爭議,新生代農民工有65.5%的人選擇調解,35.1%的人選擇尋求工會幫助,23. 1%的人選擇勞動仲裁,而選擇尋求老鄉幫助和罷工方式的僅為4.6%和4%。(13)從上述調查中可以看出,新生代農民工相較于老一代農民工,制度化利益訴求方式在數量和比例上都有所上升,這既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對政府的信任程度在提高,權益受損時有更強的意愿選擇在現有制度框架下進行制度化的利益訴求表達,又表明新生代農民工的權利意識和依法抗爭的能力有所提升。
3.“用腳投票”的短工化趨勢明顯
新生代農民工也會采用“用腳投票”方式表達自己對企業和體制的不滿情緒。所謂“用腳投票”就是短工化的就業趨勢,通過頻繁換工作來達到爭取合理的勞動報酬、安全的工作環境和更好的發展前景等目的。在清華大學社會學系課題組對北京、上海、廣州1261名新老兩代農民工的調查顯示,老一代農民工中有55.4%換過工作,而新生代農民工中有63.0%換過工作,由于老一代農民工外出務工年數要遠高于新生代農民工,新生代農民工在較短的外出務工時間中換工作的比例更高。其次,調查還顯示,老一代農民工平均每年換工作0.6次,新生代農民工為1.4次,是老一代的2倍多。這表明與老一代農民工相比,新生代農民工換工作人數的比例和每年換工作次數都高于老一代,新生代農民工就業的“短工化”趨勢十分明顯。新生代農民工“用腳投票”的主要原因是對用工單位不滿,這種不滿主要集中在工資福利待遇和工作環境兩方面。
二、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影響
新生代農民工作為當代產業工人中數量眾多的農民工全體,是當代中國工人階級隊伍的一支新生力量,在當前改革開放和中國城市化、現代化的建設中也做出了重大的貢獻,是黨執政基礎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前,圍繞新生代農民工的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其利益訴求問題,而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訴求現狀對黨的執政基礎建設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
(一)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積極意義
新生代農民工對其基本合法權益的維護和對增長型利益的主動爭取,既提高了自身的綜合素質和專業技能,促進了新生代農民工自身的發展,為黨的執政基礎增添了一批有素質、有文化的群眾基礎,也推動著中國的制度改革,對黨的執政基礎建設帶來積極意義。
1.提高群眾基礎的素質水平
中國是一個農業人口大國,2018年中國大陸總人口13.9008億人,其中城鎮常住人口8.1347億人,鄉村常住人口5.766億人,流動人口2.44億人,農民占中國總人數的很大比例,農民是黨重要的執政基礎,農民的素質直接影響著黨執政的群眾基礎的素質水平。
改革開放以來,農民進城務工的政策逐漸放寬,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轉移,既增加了農民工自身收入,也對經濟增長做出了重要貢獻。農民群體最初離鄉進城務工就是在利益驅動下做出的選擇,第一代農民工追求生存最大化,第二代農民工追求現金收入最大化,第三代農民工追求終身利益最大化,這些“利益”不僅包括經濟利益,還包括舒適、身份、地位等多方面的好處,他們打工是為了離開農村,改變農民身份,因此學會城市生存的本領是第三代農民工的主要動機(14)。可見,新生代農民工選擇外出務工的驅動力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增加收入,解決生存問題;二是改變生活狀態,追求城市現代生活。有研究表明,新生代農民工相比老一代農民工,在選擇外出務工的動因方面,出于解決貧困問題的人數比例更少,更多是出于對城市現代化生活的向往,而且隨著外出務工時間的推移,追求城市生活的人數比例在增大。(15)農民工進城的主要動因已經發生根本性變化,“城鎮拉力”取代“農村推力”成為農民工進城的第一動因。(16)新生代農民工在最初選擇進城務工的動機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融入城市、成為真正的城市市民的向往。
新生代農民工在自身利益驅動下離開農村進入城市務工、生活,是農村青壯年勞動力的轉移,這部分農民工是農村人口中的精英群體,文化素質較高,思想觀念較為先進,在城市的長期工作和生活中自身素質、行為方式又得到進一步提升。新生代農民工加入到產業工人隊伍中,在不斷向城市工人靠近的過程中,不僅開闊了眼界,學習和掌握了專業的生產技能,提高了自身競爭實力,而且在城市文化的熏陶下,也逐漸習慣了城市的生活方式,樹立起法律意識和政治觀念。新生代農民工不管是在最初選擇進城務工時,還是在城市中不斷學習技能提升自己,都是在利益的驅動下完成的,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訴求一定程度上促進其提升整體的素質,也為黨執政提供了一大批有理想有追求、具備基本政治素養的群眾基礎。
2.促進良好的利益秩序建立
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保證利益分配的公正,協調社會成員間的利益關系,是黨執政基礎建設的重要內容,也是社會主義本質的要求。當前我國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社會物質財富還未達到極大豐富的程度,有限的資源不能同時滿足所有人,因此社會中存在不同的利益群體,不同的利益群體間常常出現利益的競爭和沖突,社會底層的弱勢群體在利益分配中往往成為受害者和犧牲者。要實現社會公平,首先必須照顧到弱勢群體的利益訴求。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決定了其承擔著進行利益整合,調節利益矛盾,化解利益沖突的重要角色。
自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以來,國家允許各種非公有制經濟的存在,進而形成多種社會利益群體和社會階層,與此同時,國家支持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期望由先富帶動后富,進而達到共同富裕,實際上卻出現貧富差距擴大、既得利益者壟斷資源等情況。新生代農民工是一個特殊群體,他們來自貧困落后的農村,卻長期生活在城市中,他們對生活滿意度的判定往往以城市居民作為參照對象,由此部分新生代農民工會產生“相對剝奪感”。新生代農民工的不公平感要大于城市居民、老一代農民工、農民,不公平感主要體現在收入和社會地位兩方面。(17)與老一代農民工相比,新生代農民工是積極行動者,他們通過不同的途徑試圖改變這種弱勢地位,黨和政府也注意到農民工群體在城市生活、發展所遇到的制度性阻礙,有意識地調整、頒布一系列與農民工相關的制度、政策,例如,深化戶籍制度改革,放寬農村人口的落戶條件,調整勞資關系,將農民工逐步納入城鎮社會保障體系等。黨致力于維護農民工在內的社會弱勢群體的利益,堅持社會公平正義的原則,逐漸建立起良好的利益秩序,維護了社會各階層間的團結和和諧共處。
3.推動基層民主政治參與的發展
現代政治理論和實踐都充分證明,政黨要得到民眾的認可和支持,歸根結底只有在推行民主政治的過程中才能實現,對于中國共產黨而言同樣如此。“能不能站在執政的高度,探索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的最好實現形式,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的愿望,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這是關系黨執政基礎和執政地位能否穩固的根本性問題。”(18)所以,黨要鞏固自身的執政基礎,就必須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擴大公民有序的政治參與。
新生代農民工政治參與主要體現在:首先,新生代農民工基本素質不斷提升。絕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都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在受教育過程中樹立了當家作主的主人翁意識,學習到基本的法律法規知識,對政治參與的途徑和形式也有一定的了解,相對于老一代農民,也學會通過多種合法途徑來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參與民主政治生活的意識更為強烈,例如在政府網站留言,在公共社交論壇發帖,尋求法律咨詢與援助,借助媒體輿論等。其次,黨和政府越來越重視群眾的基層政治參與,體現了中國共產黨正在向現代政黨轉變。達到法定年齡的新生代農民工,在農村具有農民戶籍,可以依法行使民主權利,參與民主選舉,包括人大代表的選舉和村民委員會的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監督,民主管理等。在城市新生代農民工雖然屬于“外來務工人員”,不具備城市市民的戶籍,但依然可以參與社區選舉、工會代表選舉等。在新生代農民工參與民主政治的過程中,黨和政府越來越重視民主法制建設,重視基層群眾在政治生活中的參與度,出臺相關政策來引導新生代農民工采取合法的、制度化方式表達利益訴求。
(二)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挑戰
在新的歷史環境下,面對當前中國社會不同群體間利益矛盾凸顯的問題,黨如何在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間找到平衡點,維護弱勢群體的利益,保持社會穩定,鞏固和增強人民群眾對黨的認同感和信任度,是黨在執政基礎建設方面需要重視和解決的重大問題。
1.凸顯制度改革的滯后性
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在制度層面的障礙主要集中在戶籍制度和城鄉二元結構下的勞動市場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等方面。
(1)戶籍制度。中國的戶籍制度是以戶口登記與管理為基礎而建立起來的一套社會管理制度,包括人口登記和上報制度、居民戶口或身份登記管理制度以及與戶口相關的就業、教育、保障和遷徙的社會經濟管理制度。(19)戶籍制度將人口劃分為“農民”和“城市市民”,并以強制性的行政手段嚴格控制城鄉間戶口遷移和人口自由流動,這一制度是城鄉二元結構形成的主要原因,也是當前農民工利益訴求的根源性障礙。戶籍制度的實行與新中國成立初特殊的歷史背景有關,它保證了國家利用工農產品價格剪刀差積累資本,迅速建立起較為完備的工業體系,也在新政權成立初期起到了維護社會治安、打擊犯罪的積極作用。但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發展,戶籍制度逐漸顯現出局限性。戶籍制度阻礙農業戶口的勞動力進入城市勞動市場,既不利于城市化發展和經濟建設,也進一步拉大了城鄉貧富差距。近年來政府正在推進戶籍制度改革,放寬農民進城務工落戶的條件以適應市場經濟發展。例如,武漢市政府在2015年出臺的《關于進一步做好為農民工服務工作的意見》中提出,積極引導農業轉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鎮落戶,有穩定就業且連續繳滿2年社保的農民工可登記武漢市常住戶口(20)。不過,戶籍制度改革現階段仍停留在較容易解決的方面,并沒有觸及其核心,對農民工的幫助并不顯著。
(2)勞動市場制度。農民工進城務工最主要的目的是提高經濟收入,因此勞動市場制度對農民工的影響巨大。當前中國的勞動市場制度是與城鄉二元分割結構、戶籍制度相聯系的,“城市居民天生就享受充分的保障,并形成強大的既得利益集團,在改革過程中,地方政府出于城市居民的利益,采取了一系列政策手段,排斥外地農民工在城市就業,阻礙勞動力流動,導致勞動力市場的繼續分割。”(21)各地政府所出臺的聘用外來勞動力管理方法中,會對農民工的就業工種、專業、使用期限等進行不同程度的制度性限制,造成對農民工的就業歧視公開化、制度化。這樣,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大多數只能進入次屬勞動市場,所從事的工作多為穩定性差、工資待遇低、勞動強度大、工作環境惡劣、無福利、無保障的邊緣性職業和崗位,難以進入城市正規體制之內。這些勞動市場制度針對的是整個農民工群體,自然也對新生代農民工適用。
(3)社會保障制度。當前社會保障制度依然受到戶籍制度的制約,城市社會保障制度主要包括醫療、養老、失業、生育、工傷保險等,雖然農民工長期生活在城市,但基本都游離于城市社會保障體系外,無法享受到各種社會保障。2013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農民工參加養老保險人數占15.7%,工傷保險人數占28.5,醫療保險人數占17.6%,失業保險占9.1%,生育保險占6.6%。(22)究其原因,是由于現行社會保障制度不符合農民工群體的特點。新生代農民工年齡偏小,身體患病率低,對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的參保不積極;社會保障制度的各項繳費是按照城市工人的平均工資水平制定的,雖然在某些地區會根據農民工的情況降低門檻,但對于農民工這個低收入群體仍是不小的負擔,超過70%的農民工實際工資達不到醫療保險的最低繳費基數(23)。
2.利益表達的非制度化
利益表達的方式按照合法性是否明確可劃分為制度化利益表達和非制度化利益表達。新生代農民工制度化利益訴求表達途徑主要有人大、政協、工會、共青團、婦聯、信訪部門、司法救濟等;除此之外的其他合法性比較模糊的利益表達方式統稱為非制度化利益表達方式,包括罷工、游行等集體抗議,跳樓、自焚等個體自殺自殘行為,偷懶、怠工、毀壞機器等日常形式的反抗,同鄉會、幫會等自組織維護權益以及泄憤式的反社會行為等(24)。對于新生代農民工而言,他們協調勞資關系、捍衛自身合法利益訴求最重要的通道是工會,各級工會是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實現的重要可靠的組織。但當前各級工會“更多地體現為國家權力的延伸,而非農民工利益的代表”(25),加之工會組織內部新生代農民工所占比例往往很低,這就造成在勞資關系發生沖突時,工會不僅很難發揮維護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作用,甚至可能對農民工自發組織的群體維護權益行動予以打擊。各級市政府本身也容易站在城市市民職工的立場,當新生代農民工與城市市民發生利益沖突時,市級工會會向城市市民傾斜。雖然黨和政府越來越重視農民工利益訴求問題,采取了許多措施來解決利益訴求不暢的問題,但許多措施和相關政策只是一般規定,缺乏實際可操作性。不管是人大代表還是工會代表中,農民工代表的人數比例較少,利益訴求表達的途徑也較少,農民工集體組織較少,單獨個體的發聲對社會輿論影響力太小,以及許多社會團體依附于行政機構,關鍵時刻很難成為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訴求“發言人”。
國家統計局2011年公布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數量、結構和特點》指出,如果遇到勞動糾紛,新生代農民工傾向于通過勞資雙方協商、法律途徑和政府來解決問題,其中通過勞資雙方協商解決問題的占39.9%,高于通過采取法律手段的25.1%和通過政府途徑的19.8%,(26)說明新生代農民工傾向于選擇依靠自己解決勞資問題。新生代農民工在制度化利益訴求渠道不暢通時,往往會選擇非制度化的利益表達方式,引起政府和社會的關注并得到迅速回應。非制度化利益表達方式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會推動黨和政府對當前制度進行反思,進而去調整和完善,但不可否認,它帶來的負面作用也是非常大的。
新生代農民工采取非制度化表達方式會造成負面影響。首先,會阻礙新生代農民工以合法方式進行利益訴求,降低對黨和政府的信任度。非制度化利益表達方式具有社會輿論關注度高,回應及時等優點,新生代農民工會誤把非制度化利益表達作為維護權益最有效的形式,而不再選擇通過合法途徑,依靠黨和政府的力量來解決。而且,這種行為還會被社會其他弱勢群體效仿,從而降低整個社會對黨和政府的信任度。其次,容易受人煽動,發生群體性沖突。非制度化利益表達方式往往伴隨著不理智的情緒和行為,再加上新生代農民工較年輕,社會閱歷不豐富,難免沖動,若受到有人惡意煽動,容易演變成群體性沖突,引發社會騷亂,或造成過激的泄憤報復事件,影響社會穩定與安全。黨和政府在新生代農民工表達利益訴求時應該有所作為,對非制度化利益表達方式表示理解,深化制度改革,暢通合法利益表達渠道,仍是黨和政府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需要努力的目標。
3.影響基層民主政治
“民主政治的核心問題是人民的政治參與,擴大公民的政治參與是實現民主政治的根本途徑。”(27)中國民主政治的建設需要向黨“支持”人民當家作主轉變,這就要求黨和政府必須不斷擴大公民政治參與的深度、廣度和范圍。對于人民群眾來說,政治參與是使用政治權利和資源,影響政治體系對社會資源的分配,從而實現自身正當利益訴求的重要途徑。以往的公民政治參與,容易忽視人民群眾的政治利益和自身需求,因此導致公民的被動參與、消極參與、盲目參與、效忠式參與等,影響民主政治的真正實現。隨著市場經濟不斷發展,利益多元化格局日益復雜,民眾的利益訴求日益深刻,且民主法治觀念開始樹立,公民主動參與政治生活的行為逐漸增強,主要通過基層人大代表選舉、社區居民委員會選舉、公共政策的制定,利用網絡平臺反映民情等形式來影響各部門的決策。
新生代農民工的基層民主政治參與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是在農村享有村委會選舉和管理村事務的政治權利,另一方面是在城市參與社區民主選舉。但實際上他們長期離開農村在城市務工,很少有機會參與到農村和城市的政治生活。有調查指出,有76.7%的農民工沒有參加家鄉近三年的村委會選舉工作,有80.7%的農民工沒有參加近5年戶籍所在地的人大代表選舉。同樣,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的政治參與情況也不容樂觀,有78.2%的農民工沒有參加過所居住城市社區居民委員會的選舉,有83.5%的農民工沒有參加近5年工作所在地的人大代表選舉@。
三、政府在解決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中的作用
政府在勞資關系中主要發揮著重要作用:制定相關勞動法律法規規范勞資關系,并根據市場的變化不斷完善;承擔監督勞資雙方的職責,保護勞資關系的正常運行;扮演協調者的身份,促進勞資雙方的協商和談判,進而解決雙方利益矛盾。新生代農民工“底線型”利益訴求問題的解決主要依靠司法、行政程序,解決法律范圍內的利益沖突;而“增長型”利益訴求是新生代農民工與資方在市場領域的利益之爭,此時資方并不存在違法情況,這類利益訴求問題不在政府解決范圍內。這兩種情況下,政府的參與會造成不同影響。
(一)在“底線型”利益訴求的勞資沖突中要充當監督者和仲裁者
在新生代農民工“底線型”利益訴求的勞資沖突中,政府要承擔起監督者和仲裁者的角色,明確勞資關系中相關法律法規的界定,維護勞資雙方合法的權益。這一過程中存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第一,勞動法律法規不完善,隨著勞資關系的變化發展,一些制度性短缺逐漸顯現出來。這是長期問題,需要政府不斷學習借鑒國外法律制度,逐步建立一套較為完備的勞動法律制度。第二,政府對企業的監管力度不夠。新生代農民工“底線型”利益訴求是由于用人單位違法造成的,而對用人單位進行監督是政府的職責。政府對企業的監管不足,主要是由于人力物力不足,政府監管人員能力不夠,監察方式存在不足等。第三,繁雜的司法程序需要新生代農民工付出高昂的成本,“成本”一方面是經濟成本,工人需要承擔仲裁訴訟受理費、法律援助費及自身生活費用和誤工成本等。另一方面是時間成本,司法程序往往需要很長時間,許多工人維護權益要經過調解、仲裁、一審、二審的漫長過程,其中的每個環節又包含申請、受理、開庭審理、最后裁決等程序。第四,地方政府的增長主義導向會加大制度化利益訴求的難度。地方政府為了增加稅收,更傾向于偏向資方,一旦發生勞動糾紛,以犧牲農民工利益作為代價來增加地方財政稅收和GDP績效增長。這種方式會不斷積累農民工與政府間的矛盾,給地方穩定帶來極大隱患。
(二)在“增長型”利益訴求的勞資沖突中應保持中立
在新生代農民工與用人單位發生“增長型”利益糾紛中,政府應保持中立的態度,既不能強迫企業加薪,也不能壓制工人的訴求,這樣一來工會組織就起到了重要作用。《工會法》明確規定工會是工人階級的群眾組織,是代表職工利益的組織,以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為本職責。2001年新修訂的《工會法》將進城務工的農民界定為“以工資收入為主要生活來源”的“流動工人”,擁有參加工會的權利。2003年全國總工會表示,所有離鄉進城務工、以工資收入為主要生活來源的農民工,都有權利加入工會組織成為工會成員。因此,工會組織擔負著表達農民工利益訴求,維護農民工合法權益的職責。但當前,工會在解決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上存在困難,在新生代農民工積極主動與用人單位、當地政府協商談判的過程中,工會組織的局限性日益放大,新生代農民工對此表達強烈不滿,要求改組工會組織。首先,部分企業視工會為企業行政的附屬物,以至于沒有組建工會或是工會不規范,導致工會無法正常發揮應有的作用,工會工作不能有效展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形同虛設。其次,工會缺乏組織機制。在一些勞資沖突事件中,工會領導下的行動通常組織性差,缺乏清晰的主張和計劃,在與資方談判中容易陷入混亂,難以提出明確的利益訴求,而且易于被分化、瓦解。由于缺乏組織,用人單位在事后也會想辦法來蠶食集體行動的結果,甚至迅速清算帶頭的工人積極分子。最后,新生代農民工許多人從事的是臨時工之類的非正規工作,工作不穩定,流動性大,這種勞動特性也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他們加入工會組織。工會的不作為會導致新生代農民工以集體罷工的形式爭取利益,一般而言,政府會把罷工作為突發事件來處理,出于維護社會穩定的角度考慮,以強制手段讓工人復工,由此又加深了政府與新生代農民工之間的隔閡,形成惡性循環。
四、正確回應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路徑
要切實維護新生代農民工的合法權益,解決新生代農民工“增長型”利益訴求表達問題,不僅需要政府不斷推進改革的深化,有序擴大民主政治參與,逐步轉變政府職能,也需要新生代農民工自身的努力。
(一)推進農民工市民化進程
一般而言,農民工市民化是農民工發展的最終歸宿。這一過程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農民工進入城市務工,并不了解城市生活也沒有真正融入城市社會,政府也沒有頒布相關的推進農民工融入城市的政策;第二階段,部分農民工在城市生活的時間逐漸多于農村,開始考慮在城市長期生活下去,但相關制度相對滯后,阻礙了農民工成為城市市民;第三階段,農民工市民化的全面開展階段,政府出臺各項有利于農民工融入城市的政策。新生代農民工是最有可能實現市民化的階層,但現實推進過程異常艱難,新生代農民工正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他們“既不是一個農民,也不是一個工人,而將永遠是農民工 一種夾在農民和工人之間始終處于未完成的社會身份”(29)。在這三個階段中,限制農民工市民化最根源的因素在于制度改革的滯后,只有黨和政府憑借國家力量才能減緩農民工融入城市的阻力。
1.逐步放松戶籍制度的管理
戶籍制度是阻礙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根源性障礙,因為它不但限制農民工流入城市,而且與社會醫療保障、教育、住房等城市福利綁定,是推進城市化和農民工市民化必須解決的問題。現在城鄉間人口流動越來越大,城市經濟發展也需要農民工進入城市,但當前制度改革存在滯后性,無形中阻礙著新生代農民工融入城市。打破戶籍制度的壁壘需要:第一,降低農民工的落戶條件,放寬戶口遷移制度。現在一些中小城市已經出臺了針對農民工的戶籍政策,積極推動農村勞動力就近有序轉移。第二,逐步取消戶籍制度與福利制度的聯系。向農民工群體提供與城市居民同等的社會公共福利和服務,特別是就業、醫療和子女受教育政策,農民工群體長時間從事勞動強度大、風險性高、工作環境差的職業,容易遭受職業病和工傷事故;而農民工子女受教育存在著成本過高,入學審核程序繁瑣等問題。第三,全國范圍內推行居住證制度。居住證制度是借鑒發達國家“綠卡”制度進行的戶籍制度改革嘗試,持有居住證者可以在工作、社會福利等方面享受當地居民的待遇,目前已在成都、昆明、上海、深圳等城市實行,居住證持有者達到一定條件,可以申請落戶。居住證制度對于新生代農民工是在城市落戶、平等享受社會福利的途徑,但目前條件要求過高,今后應針對新生代農民工這一數量龐大的人群適當放低要求,并由個別城市向全國范圍內推廣。
2.完善就業和教育培訓制度
農民工進城首先是為了就業和獲得勞動報酬。對就業制度的完善需要:建立企業工資協商制度以及企業效益與工資增長的聯動機制,保證新生代農民工主動爭取更多利益時,擁有和用人單位談判協商的權利;完善最低工資制度,監督用人單位勞動合同簽訂情況和工作安全衛生情況,保證新生代農民工的合法勞動權益。職業技能培訓和自身再教育是新生代農民工關注的利益訴求之一。新生代農民工文化知識水平低,缺乏職業技能,限制了他們在城市的發展,導致他們大多只能從事工資待遇低的職業,就業單位一般為不夠正規的中小企業。職業培訓是新生代農民工增加就業機會和提高就業競爭力的機會,政府應該對新生代農民工職業培訓予以大力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68條規定:“用人單位應當建立職業培訓制度,按照國家規定提取和使用職業培訓經費,根據本單位實際,有計劃地對勞動者進行職業培訓”。政府應加大對中小企業職業培訓的監督;政府也可以免費或低費用開辦適用于提高農民工技能的培訓班,或以加大補貼力度的方式鼓勵農民工參加各類職業技能的培訓,提高綜合素質。例如,自2017年4月1日起,上海開始實施新的社會化技能補貼辦法,外省戶籍的在職人員被納入其中,與上海城鎮戶口的居民一樣享受培訓補貼政策(30)。
3.健全社會保障制度
當前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無法享受到社會保障,因此,城市社會保障體系應該針對這一情況進行改革,將新生代農民工納入到社會保障體系中。新生代農民工參保率低的最主要原因是繳納費用對于他們過高,需要政府采取措施對這部分收入偏低的新生代農民工群體提供相應的參保補貼,減輕他們的經濟壓力。同時,進一步推進社會保障制度改革,特別是在新生代農民工較為關注的醫療保險、工傷保險、養老保險等方面,保證新生代農民工和城市居民享受同樣的社會保障待遇。
(二)有序擴大新生代農民工的政治參與
2014年發布的《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做好為農民工服務工作的意見》中提到:“積極推薦優秀農民工作為各級黨代會、人大、政協的代表、委員,在評選勞動模范、先進工作者和報考公務員等方面與城鎮職工同等對待。創造新辦法、開辟新渠道,支持農民工在職工代表大會和社區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等組織中依法行使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的權利。”新生代農民工的政治意識和參與意識不斷增強,政治參與能力提高,政治參與的意愿也不斷增強,政府應該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拓寬政治參與的渠道,實現政治生活的參與。
1.逐步完善法律法規,從法律層面上保證對新生代農民工政治參與的合法權利
針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政治參與的情況制定、完善相應的法律法規,例如《勞動法》、《選舉法》等,通過立法明確新生代農民工政治參與的權利,提高新生代農民工在人大代表中的比例,既可以保證新生代農民工政治參與有章可循,也會提升他們政治參與的熱情。
2.進一步完善民主政治參與的程序,克服重實體輕程序現象
選民資格與戶籍相綁定是新生代農民工政治參與的難題。新生代農民工長期生活在城市,參加家鄉選舉的可能性很小,而在城市中又鮮有機會參與城市的政治生活和社區管理。隨著戶籍制度的改革,應當逐漸將選民資格與戶籍脫離,在城市居住的新生代農民工應該賦予城市社會管理的權利,增加政治活動參與的機會。同時,擴大網絡政治參與渠道也可以給予新生代農民工參與政治生活的機會。新生代農民工善于接受新事物,習慣使用網絡,網絡政治參與的方式既適應新生代農民工流動性大的特點,也解決了他們在異地無法參與家鄉選舉等政治參與的難題。
3.積極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參與城市社區管理
新生代農民工作為生活在城市的一員,理應參與城市社區建設和管理,新生代農民工不僅可以在決策、管理過程中有機會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更好地維護他們的利益,同時也有機會與城市居民進行交流和溝通,推動新生代農民工適應、融入城市社會。
(三)地方政府向服務型政府轉變
黨的十八大報告強調要“深入推進政企分開、政資分開、政事分開、政社分開,建設智能科學、結構優化、廉潔高效、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各級地方政府必須轉變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管理方式,樹立服務意識,真正做到維護新生代農民工的利益。
1.樹立服務意識,摒棄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偏見
新生代農民工是城市的建設者之一,為城市發展做出了不可忽視的重要貢獻,也應該是城市政府服務的對象。政府及其公職人員在日常工作中,應努力改善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服務態度,提高辦事效率,切實維護新生代農民工的合法權益。同時積極宣傳引導城市市民、用人單位及各種社會組織公正看待新生代農民工,逐漸接納這個群體。政府也可以運用網絡、報刊雜志、電視等多種渠道積極宣傳新生代農民工的模范榜樣和感人事跡,讓城市市民認識到新生代農民工的積極形象,消除對他們的偏見和排斥,逐漸樹立起平等意識,為新生代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逐漸市民化提供良好社會環境。
2.重建政府與工會的關系
在計劃經濟時代,傳統的政府往往扮演著全能型政府的角色,政府支配著權力干預一切市場活動,管理幾乎所有社會事務,這種行為的后果往往適得其反,導致人民群眾的不滿。政府與工會的關系就是如此。一直以來,各級工會依附于政府存在,在處理社會事務中缺乏獨立性。政府在向服務型政府轉變的過程中,應該重建政府與工會的關系,給予工會更多的權力,更好地發揮工會在反映工人利益訴求、化解勞資矛盾、維護工人合法權益的社會組織功能。
(四)新生代農民工能力提升和組織化發展
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解決,也需要靠自身能力的提升和社會組織、黨團組織的發展。
1.自身能力的提升
第一,相關勞動法律法規意識的提升。“底線型”利益訴求都有相關法律法規規定的利益標準,當新生代農民工的“底線型”利益受到非法侵害時,可以通過法律途徑去解決。這個過程中,法律意識的缺失可能導致新生代農民工無法明確自己利益是否受到侵害,或不知該通過什么途徑去解決問題,這就需要提高新生代農民工的法律意識,工會、政府可以定期舉行相關法律知識的普及和最新政策法規的宣傳教育,必要時提供法律援助。第二,談判能力的提升。隨著勞動法、合同法等相關法律法規的不斷完善,仲裁訴訟途徑的簡化順暢,未來新生代農民工“底線型”利益訴求問題將大大減少,更多面臨的將是“增長型”利益訴求問題。“增長型”利益訴求主要是通過新生代農民工與資方協商談判來實現。現階段,新生代農民工雖然有“增長型”利益訴求,部分群體也采取集體抗爭的方式來爭取,但與資方的力量對比中,主要還是通過罷工“增加資方拖延談判、拒絕妥協的成本”(31)的方式向資方施壓。由于缺乏對集體利益訴求的整合能力和與資方的談判能力,談判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第三,勞動技能和學歷水平提高。要提升自身競爭力、增加就業機會、提升勞動報酬水平,新生代農民工需要提高勞動技能和學歷水平。勞動技能提高對新生代農民工其他方面利益訴求的實現也有重要作用。例如,在北京、上海、深圳、青島等一些城市實行的積分落戶政策,指標體系包括基本分、導向分、附加分和負積分。以2016年青島市積分落戶為例,基本分中包含文化程度、技能水平、參保和住房情況等,導向分中包含緊缺工種一項,附加分中包括投資納稅、表彰獎勵、社會服務等,落戶申請人總積分達到100分即可申請辦理落戶。(32)其中文化程度和技能水平所占分值最高,約30分到70分不等,新生代農民工要想落戶,主要途徑還是通過再教育提高學歷水平,或通過技能培訓提高勞動技能水平。
2.組織化發展
新生代農民工群體本身處于社會底層,缺乏話語權和社會資源,想要向社會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需要依靠集體的力量,因此,社會組織對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實現也起到重要作用,新生代農民工的組織化發展主要集中在:第一,加強黨組織建設。新生代農民工中的黨員代表是農村青年中的精英,他們在黨組織中的政治主張有利于推進上級黨組織對新生代農民工利益訴求的了解,進而影響政策制定促進利益訴求的解決。新生代農民工黨組織建設面臨的最重要難題來自于新生代農民工的高流動性。新生代農民工的流動性不僅體現在農村和城市間的流動,也體現在不同工作單位或不同城市間的流動。基層黨組織需積極探索適合新生代農民工流動性的組織管理模式,通過縮短考察期等方式積極發展新生代農民工中的新黨員。第二,積極加入社會組織。社會組織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意義主要體現在提供教育培訓,提高綜合素質;拓展人際關系,增加身份認同;參與城市治理,提高公民意識和社會責任感等。新生代農民工可以積極加入到所在工作單位或社區的社會組織,學習接受城市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逐步適應城市生活。
注釋:
①全國總工會關于新生代農民工問題研究報告[R].http://news.qq.com/a/201 0062 11001 705htm2010.6.21.
②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做好農民工服務工作的意見[Z].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4-09/30/content_ 9105.htm, 2014,9, 30.
③蔡禾.從“底線型”利益到“增長型”利益——農民工利益訴求的轉變與勞資關系秩序[J].開放時代,2010,9.
④中華全國總工會新生代農民工最新調查報告[R].http://www.doc88.com/p-1496194031979.html.2011,3,07.
⑤統計局:新生代農民工成主體被拖欠工資比重下降[Z]映象新聞,http://news.hnr.cn/xwtx/201704/t20170428_2957785.html,2017,4,28.
⑥國家統計局.2013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R].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i201405/t20140512 551585.html, 2014,3,26.
⑦沈原.清華社會學評論-社會轉型與新生代農民工[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 53.
⑧沈原.清華社會學評論-社會轉型與新生代農民工[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 55.
⑨劉傳江,程建林,董延芳.中國第二代農民工研究[M].山東:山東人民出版社,2009.103.
⑩沈原.清華社會學評論一社會轉型與新生代農民工[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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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袁清瑞(1975.04-),女,中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管理學博士,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董穎慧(1992-),女,山東煙臺人,深圳市特種設備安全檢驗研究院,中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畢業,法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