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山資產沈強：大健康投資的“難”與“樂”

李詩晨

投資人應該是什么樣子？有人雷厲風行，有人謙遜儒雅，有人侃侃而談，有人樸實無華。沈強是其中不太好界定的一位。在采訪之前，無意間聽到他在電話里極為耐心地與人講解關于某種心臟病要注意的事項；見面聊天時，他稱面前的記者為“您”；談到醫藥老本行，他眼神放光，滔滔不絕；聊到基金管理，將五年的思考娓娓道來。

沈強在上海的外灘邊長大，學習臨床醫學，在進入放射科工作幾年后，心思活絡的他恰好遇到了大批外資進入中國的局面，于是選擇加入外企，先后在全球著名的醫療企業美敦力、波士頓科學、葛蘭素史克等工作。那時的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走上投資這條路，只是專注在醫療行業里，不斷學習、吸收，觀察新趨勢，了解新技術，開拓新市場，路就越走越寬了。

“不投資我做什么呢”

在波士頓科學工作的十年對沈強影響深刻，從技術到市場再到管理，他在這十年里熟悉了醫療器械整個產業。后來，沈強加入美國磁導航公司，負責亞太區市場，磁導航設備是大型醫療設備，價格高、門檻高，經常需要融資，于是沈強開始頻繁接觸資本市場尋找合作機會。這段經歷為他轉型投資奠定了基礎。之后沈強順理成章地加入聯想之星，擔任醫療健康高級投資顧問，2015年開始與前同事合作在硅谷管理兩只美元基金，2017年成為盛山資產的合伙人。

從臨床醫學到醫藥企業，再到醫療投資，“不做投資我做什么呢？”在醫院工作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這樣的實踐經歷對于臨床應用端的投資意義重大。雖然并未預想過會成為投資人，但沈強之前的從業經歷幾乎都在為投資這項事業做準備。

專注投資后，沈強發現了很多看問題的新角度。臨床醫學出身的他關注技術本身，從前，外科手術可是精細活，醫生一定要“手巧”，又細又長的手指更是絕佳的先天條件；而現在，技術突飛猛進，在先進工具的加持下醫生不再是“手工藝人”，很多繁瑣復雜的工序被操作簡單的設備替代，解放了雙手的醫生可以專注于豐富知識；往后，機器人手術甚至能夠挑戰人類醫生手術的極限，比如在肉眼不可見的地方和人手無法操作的微觀場景輔助醫生。

新技術每天都在發生，現在，先進的技術甚至允許醫生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進行遠程手術。處于VC的身份中，沈強認為回報是首要考慮。醫療和資本、生命和金錢，它們似乎天然帶著一絲對立的關系。沈強卻并不這么認為，他相信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絕非對立。“某項技術造福社會，自然有更多的病人愿意為它買單；經濟效益提升了，才能服務更多人。”在醫療投資領域，投資人應該讓資本健康地滾動，放大醫療技術能夠帶來的經濟利益，從而增強其社會效益。

經歷了身份的轉換，沈強看待創業項目的視角更全面。首先，“作為一項資產，在未來幾年是否能夠升值，這是最重要的。”雖然投資資產管理角度是大方向，但是，健康醫療產業是關乎人類生命健康的行業，一定要有更加深遠的考量。不能單憑借某個技術或項目是否足夠先進來評判它的價值，還要考慮該技術在中國的醫療場景中能否滿足臨床需求，在大環境中是否合理。比如，某一種藥是否能進醫保，病人家屬是否愿意承擔某項檢查的成本，某個醫療器械是否需要改變醫生的工作習慣，某個項目是否能融入整個醫療生態環境……對于熟悉整個行業的沈強來說，所有這些因素像環繞在他身邊的蜜蜂，每一個都無法忽視，而且隱藏著成敗的關鍵。在復雜的判斷過程中，沈強得出的經驗是：“任何一個新項目，我都會首先把它融入到醫療場景里面，聯想出項目是否能夠順利運行，這樣就能在千頭萬緒里找到邏輯點。”

沈強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最初接觸投資時，他崇拜科學家，對每個項目都興致盎然。到現在，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人工心臟時仍能體會震撼的感覺；曾經投資的抗癌新藥和治療心衰的器械技術讓他止不住地感嘆科技對人類命運的改變。每一項技術的突破都意味著疑難雜癥多了一條出路，當然，也是投資人的新機會。因此，醫療行業的投資人要時刻保持思維的敏捷性和敏感度，不斷去學習最前沿的技術。

從基因測序到基因編輯，從納米技術到納米手術，每次突破都意味著人類在對抗時間施加給我們的生老病死又多了一份主動權。這也是沈強對醫療行業時刻保持興趣的原因。他認為，像藝術、文學這些擁有“治愈”功能的事物一樣，醫療技術不分國界，而是全人類的事情。這樣看來，全世界的醫療技術都在飛速發展，各個國家的交流也很頻繁，而中國擁有非常優秀的科學家和廣闊的市場。在盛山資產關注的領域中，生物醫藥領域已經出現了幾位頭部科學家，沈強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中國會涌現一批優秀的創新藥，在細胞治療、免疫治療等基因療法上也會取得巨大的突破。中國的醫藥技術在改革開放后迎來了春天，從模仿國外先進技術開始，到如今越來越多地研發創新藥，甚至走到世界的前列。

盛山資產的大健康生態布局

在醫療健康領域工作二十余年的經歷，又讓沈強與一線醫生看待技術的角度不同；作為外企的管理者，與創始團隊的思路有共通和存異之處，如何通過高效優質的運營管理，使得團隊、同伴、同事一起來使公司獲得最好的業績？

在盛山資產，大健康細分成了幾個賽道：負責醫療健康領域投資的是“博士軍團”，創新藥、生物科技、醫療器械三個賽道各由來自前線的博士領隊。高技術人才的加入活躍了盛山的投資氛圍，不斷挑戰前沿科技，包括微創技術、基因治療、細胞治療、免疫治療、分子診斷、基因測序、腫瘤早診、數據挖掘等等。“細分行業，分散到每個山頭，扎根很深，與頭部的科學家、企業家一起打磨、探討”，這樣，盛山建立起了一個投資和投后管理的生態。另外，盛山資產的LP包括政府引導基金，也為醫療產業的落地提供了良好的政策支持。

在具體的投資過程中，盛山注重成熟期項目同時也關注早期項目的介入，成熟期意味著在兩三年內可以IPO的企業。港股新政，科創板給了沒有利潤的醫藥類公司上市的機會，這給了投資機構一個退出機遇窗口。作為基金管理人，沈強要找到幾個平衡。首先，早期項目風險更高，但估值的增幅也更大，所以要盡量平衡好早期和中后期的項目；另外，細分領域之間也要做不同的組合，比如，醫療器械相對穩定，但是天花板比較低，生物科技周期短回報高，容易產生“爆款”，如包含基因技術、芯片技術和數據挖掘技術的產品一旦研發成功，回報周期較短，很容易爆發。

平臺技術是盛山在具體投資中的特色和優勢。首先，盛山的內部就是一個平臺。2014年，創始人甘世雄先生作為股權投資領域的老兵搭建了盛山資產這個資產管理平臺，在控制風險的基礎上搭建了一支學業、背景各不相同的精英VC團隊，在這個平臺上，團隊思想激蕩、暢所欲言，每個人都盡己所能，發光發熱。其次，在項目端，盛山與百余位科學家、醫生創業平臺、科學院校等建立聯結，將他們聚在一起，以酒會友，同行之間既能互相探討，也能毫不客氣地“挑戰”對方，在一種活躍健康的創業氛圍中孕育新的項目機會；當優秀的項目需要融資時，盛山的資本就能派上用場。另外，盛山資產的LP包括政府引導基金、母基金、產業資本等，投資的項目在政策的支持下落地地方產業園，繼而產生效益，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生態平臺。

對于未來的醫療技術，沈強仍然保持熱忱的期待。他希望看到針對一個藍海市場的技術橫空出世，比如老齡化這個世界范圍內的問題。這樣不僅更多人受惠，資本退出時也能獲得良好的利潤。除此之外，他期望出現顛覆性的技術，小步快跑、逐步改良固然好，但無論是醫療從業者還是投資人，都希望看到全新的顛覆性技術徹底解決某一類問題。比如，心導管技術的出現顛覆了心外科治療，拯救了無數患者。更重要的是醫療技術的性價比。“不能因為市場廣闊就非常昂貴，也不能因為具有顛覆性的作用就異常復雜，好的技術一定是輕巧、性價比高的。”某項技術如果能改變整個醫療場景，使整體費用下降，就是迫切需要的技術：曾經需要住院一個月，應用了這項技術后只需要十天；原本需要一組醫生手術，某項技術只需一人便能完成。普通人很少考慮到這些，但費用問題恰恰是醫療中最直觀、最現實的問題。

未來，沈強仍然以好奇的雙眼繼續尋找下一個優秀的項目；盛山資產也會扎根醫療行業，繼續向深處、向新處探索大健康領域的光明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