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堡茶之“堡”

● 彭馨中

隨著六堡茶被越來越多人認識并喜歡，很多茶友特別是北方茶友對這個“堡”字頗有疑問：何為“六堡”？“六堡”之堡何意？“六堡”這個堡字該怎么念？

有人認為這個“堡”為軍事防守構筑之城堡，有人認為是土筑的小城或村鎮，更有人認為是一個里程單位，或與“鋪”通假，作驛站，念做“pù”（北方多用作地名）。據筆者考據，這些用法都不是六堡這個“堡”字的真正含義。

筆者認為，六堡的“堡”字是當時使用的一個農村行政分區單位，其規模相當于近代的“鎮”而略小。

眾所周知，從隋代初開始出現“族、閭、保”的鄉村建制，到宋代為“牌、甲、保”。明代開始推行保甲制度，至清代相沿。清同治版《蒼梧縣志》卷之六【風土志·十五】有記載：“郭外里居分為十一鄉，東北六鄉，曰平政曰安平曰潯陽曰東安曰多賢曰思德。西南五鄉，曰平樂曰吉陽曰冠蓋曰長行曰須羅。”可見，當時把梧州城外的行政區域分作11個鄉，多賢鄉是其中一個。“鄉”也是“郭外里居”（即城外農村）的行政單位。

在此同治版《蒼梧縣志》卷一第八頁“圖經多賢鄉圖”有寫“多賢，城西北，地分六堡。”這里“地分”兩字就很明確地體現出這多賢鄉行政地域“劃分為六個堡”的意思。這樣類似的寫法也出現在其他鄉中。“堡”在這里明確就是行政區域單位。

“鄉”以下設“堡”“閘”“甲”“洲”“莊”“墟”（清代鄉村中的行政組織極其繁雜，名稱五花八門，有鄉、里、區、社、城、鎮、鋪、廂、集、圖、都、保、總、村、莊、營、圩、甲、牌、戶、寨、堡、團、卡房，有路、疃、屯、約、地方、官村、里屯，還有坊、閘、洲、亭、哨、化、片、坡、方、峒、款、巖、城頭等）。

這本同治版的《蒼梧縣志》里面提到，當時蒼梧縣以這個“堡”字作為郭外里居（農村）鄉的下一級區域劃分單位，應用很多。如多賢鄉共設6個堡，分別為頭堡、二堡、三堡、四堡、五堡、六堡。“六堡”也因此得名。而潯陽鄉設四堡二甲，東安鄉分作五堡五閘，長行鄉則是分作上頭堡、上二堡、上三堡和下頭堡、下二堡、下三堡一共六堡，須羅鄉則是分作頭堡、二堡、三堡。從這里分類可以很明確地理解“堡”字作為農村行政區域單位的具體應用。

“鄉”在當時是一個比較大的行政分區單位，“縣”可直接分若干“鄉”。而“鄉”下面可再有細分。

據筆者研究，一般而言，山地面積較大區域（多山地貌）劃分后多稱作“堡”，“堡”視人口密度又可再細分作幾個“甲”。與堡平行的有“閘”，“閘”多為人口聚集地勢平緩之村莊，是多個村莊的組合。

如當時東安鄉就分作五堡五閘，其中“上堡”內分五甲，“中堡”內分四甲，“下堡”內分三甲。“十寨堡”內分五甲，“八寨堡”內分三甲。五閘分別是“石川閘”再細分十村，“竹筅閘”分二十村，“白鉤閘”分二十九村、“牛過水閘”分九村等等。甲、村如此數量集中，可見當時東安鄉的人口是非常密集的。

一些山地較多人口卻沒那么密集的地方，可以由“堡”直接細分為村，如吉陽鄉就分作“五堡一甲”，分別為頭堡、二堡、三堡、四堡、五堡和江皮甲，每一個堡下面直接細分若干個村。須羅鄉、長行鄉也是如此。面積小的鄉也可以不設堡直接分作幾個“甲”，如思德鄉、冠蓋鄉就直接分作五甲，每甲下面分作若干村。安平鄉是分作“六甲”而不設堡。

在區域內有內河島則稱“洲”，洲之下細分若干個“坊”，當時的長洲分作十二坊，另有思恩洲一“莊”。泗化州分作四坊，同治版的《蒼梧縣志》內就有“平政鄉分一洲六甲”的記載。

平樂鄉當時就分作一墟一洲三堡，一墟即“戎墟”（分上郭、下郭）一洲即“泗化州”，泗化州再分作四坊，另再有上堡、中堡、下堡，往下再分作若干村。

多賢鄉地分六堡，其中頭堡包括竹坪、貓兒山、泮塘、大湖陂、上蝦等村落；二堡為魚巖、平簪、平浪等村落；三堡包括馬櫪、左村、保樂等村落。

多賢鄉的“五堡”區域廣闊，大致與現在的獅寨鎮一樣，包含有外七村、內四閘，外七村包括龍江口、上岸、五嶺、黃寺、平田、來村、大萃等，而內分作四“閘”，每個“閘”再分別包含幾個村，可見人口也已不少。

當時的多賢鄉六堡，內分四“閘”（分別為灰埇閘、梓檀閘、更樓閘、籐箕閘），每個“閘”再細分若干個村。灰埇閘包含16個村：蘆荻、四柳、車田、公州、蘊珠、蓽耳（今不倚）、平埇、古墳口、黑石、塘埇、堋塘村、龍窟、竹山、宿繖、里埇（今理沖）。梓檀閘包含21個村：大界、底界、浯洞（今梧桐）、長埇、七車、平邏、高澗（今高枧）、竈田、大陂、石梯、烏坭、合水口、褎坪、瀧頭、蠟峝、大屋、大中村、沙險、黃坭坪、九城、金棍。更樓閘有分作9個村：譚村、獨村、思耐、古塝、木瓜、黃泥、都頷、蘭塘、思奇。籐箕閘包含6個村分別是：九埇、大段、瀧頭、菜地、大里、新田。

黑框處“地分六堡”很明確表述了把多賢鄉“地劃分作六個堡”的意思，在此，“堡”作為行政單位用法明確。

東安鄉圖

從以上資料分析中可以明確：六堡這里的“堡”，是當時農村行政區域劃分的一個單位，近似于今天的鄉鎮。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六堡”很多當年的村跟現在六堡鎮的一些村名稱依然是相近的，可見當時行政區域劃分也是在深入調查后作出的。“堡”在當年其意義是很明顯的，沒有異議。只是隨著歷史發展，其它的有“堡”的地名保留下來的不多，甚至，多賢鄉6個堡的地名，保留下來的僅一個“六堡”，沒有了頭堡、二堡、三堡、四堡、五堡的“襯托”，突兀地出現，確實也會讓人費解。

至此我們明確知道六堡這個“堡”字其字義不是軍事上防守用的建筑物堡壘的“堡”，也不是指土筑的小城，更不是有城墻的村鎮，也沒有通假作“鋪”驛站并念“pù”的用法。而是作為當時農村行政區域劃分的一個單位。

六堡鎮當地民間一直說的是粵語體系內的鄉間白話（東安話），地名“六堡”當地人也一直都是念作粵語注音的“luk6 bou2”。倘若當今“六堡”之“堡”按所謂現代漢語“規范”讀音定為bǎo，那就不是當地人按世代相傳的地名讀音了。筆者認為，約定俗成，一個地名的讀音，最好還是以當地人幾百年流傳下來如何念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