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寅
摘 要 省級教育經費是一省教育發展的物質前提。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民國政府各省教育廳積極履行職責,在省級教育經費管理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注重探索多元經費籌措機制;重視經費管理機構組織建設;注重經費征收、保管、支付、會計和稽核監督等環節的制度建設;重視按一定標準分配經費。由此,民國政府省級教育經費管理呈現出籌措渠道多元化、經費管理組織化、經費管理法制化、經費分配標準化等特征。這一時期,各省教育廳為保障省級教育經費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對完善當前各省教育經費管理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關鍵詞 省級教育經費;規范化管理;民國時期
中圖分類號 G52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9)12-0074-07
民國成立初期,省級教育經費基本由省級財政機構統一管理與發放,因而各省省級教育行政機構還未萌生制定省級經費管理制度的意識。直至20世紀20年代,為使教育經費免受軍閥混戰與政局動蕩的干擾,少數省份實現了省教育經費獨立,并由省級教育行政機構厘定制度加以保障。但是初創的經費管理制度在經費征解、保管、責任人考核等方面還存在嚴重疏漏,加之該時期地方軍閥混戰、地方財政紊亂,致使經費管理制度在實踐中屢遭擱淺。1927年,全國建立了統一的政權體系,各省相繼設立教育廳,全面領導與籌劃省域教育事業。自此,各省加快了規范化管理省級教育經費的進程,迎來了各省教育發展的“黃金時期”。探究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省級教育經費管理的經驗,不僅有助于豐富我們對該時期省級教育行政角色的認知,也對完善當前各省教育經費管理不無啟示意義。
一、注重探索多元經費籌措機制
1927年,省級教育經費撥款模式大致有三種:第一種是省級財政撥款。如河北、山東、浙江、福建、江西、湖北、四川、廣東、廣西、云南、陜西、山西、甘肅、新疆、青海、察哈爾、熱河等省教育經費,統一由省級財政撥給。第二種是以中央財政撥款為主,以省級財政補助為輔。如安徽省,教育專款原定為卷煙稅,但1927年7月起,各省卷煙稅收歸中央財政,因皖省竭力爭取,經中央財政會議討論決定,契稅、牙貼、牲畜屠宰等國家稅收撥作皖省教育專款,每年得120萬元,缺額由地方稅收內補充[1]。第三種是經費獨立,即從本省稅源中劃出部分稅源專作省級教育經費。例如,自1927年7月財政部將卷煙特稅收歸國稅后,江蘇省教育經費專款由本省田賦抵充。相比較而言,上述三種撥款模式中,第三種穩定性最強,但只有少數省份實現經費完全獨立;第二種穩定性次之,相比于省級財政撥款,從中央國稅下撥的經費較為穩妥,不易受到地方政局的干擾,但只有個別省份享受到了此項“待遇”;第一種穩定性較差,由于省級教育經費由省級財政撥給,易受地方政局動蕩及財政紊亂的影響,當時挪用與侵占省級教育經費的問題較為普遍,但恰恰是此種模式為多數省份省級教育經費撥款的主要模式。為改變“巧婦難為”的窘境,各省教育廳進行“自救”,主動探索多元經費籌措機制。
(一)整理省教育款產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整理省教育款產是增籌各省省級教育經費的重要舉措之一。一是清理省教育款產。這一時期,各省省有學產包括學田、棉場、魚塘、房屋等,但這些學產較為繁雜,必須由教育廳切實整理。以安徽為例,省有款產有東流八都湖的廣豐圩和蔡村曹村坂、繁昌的大沙凸洲等,但大多散落各地,加之當地省立教育機關隨意派員征收租金,收租“每年總計又只萬余元”[2]。為杜絕中飽,安徽省教育廳采取指定廳員組織省有款產清理委員會自行管理省有教育款產、派員調查并收回款產、招商投標學租與派廳員直接征收學租并舉等措施。經教育廳整理,省有學產增收明顯。如1929年僅八都湖、大沙凸、關門洲三處,春秋兩季學租合計近萬元,與1927年相比,增收六千余元①。可以看出,安徽省教育廳在整理省有學產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二是整理省教育稅收。這一時期,一些省份有數額不等的省教育專款,其主要依賴若干項國家稅與地方稅。然而,這些稅收的征收不僅牽扯到與地方政府的協調問題,亦涉及到征收機構、人員、方式、手續等諸多復雜問題。因此,教育廳有必要切實整理省教育稅收,以裕收入。如江蘇省,充作省教育專款的地方稅的實際征收情況不佳。究其原因,“經征辦法尚未臻完善,致教費仍多被侵挪,事實尤以田賦專款為尤甚。各縣經征人員之舞弊,縣局長官之侵挪,相習成風。”[3]為了整理稅源,江蘇省教育廳采取直接由省教育經費管理處加派得力人員前往各縣征收稅款、嚴定《各縣財務局長報解省教育專款考成辦法》(1929年11月)等整頓措施,從而使教育稅收得到增加:如1934年省有教育稅收收入為416萬元,與1928年相比,增加104萬元②。這說明江蘇省教育廳整頓教育稅收的措施得力。
(二)爭取可靠稅捐
各省教育廳在盡力整頓省有教育款產的同時,亦在積極謀求可靠穩定的稅捐。如浙江省,自1927年以來,省教育經費每年約為200余萬元,其由省級財政統收統支,但“因財政困難,不能按期發放”[4],致使全省教育頗受影響。因此,時任教育廳長陳布雷竭力與省政府溝通,擬以箔類稅劃作教育專款。但據財政廳長周駿彥稱,“該稅為省庫大宗收入,且有一部分業已抵押,故該稅撥為教費尚須時日。”[5]既然箔類稅不能盡數劃撥省教育經費,陳布雷提出“分年分步走”的折中方式爭取箔類稅。11月26日,經陳布雷與周駿彥切實商討后,共同擬訂了《專款保管及支付辦法》。至此,省教育經費“大體已確定”[6]。兩廳協商的具體辦法為:其一,“指定箔類營業稅每年一百二十萬元,煙酒附稅全數每年約二十萬元,屠宰營業稅全數每年約六十萬元,三項共約二百萬元,作為省教育經費專款,專充教育廳主管”;其二,1933年11月起,省教育專款分三期撥款[7]。11月29日,省政府第653次委員會議通過此項辦法。可以說,在教育廳長陳布雷的努力下,浙江省教育經費有了獨立的稅源。
(三)爭取中央及省庫補助
1927年以來,各省省有學產數額相對較少,且具有獨立教育稅源的省份也為數較少,故大多數省份需要爭取中央財政與省級財政的補助,以維持和發展省域教育事業。一是爭取中央補助。這一時期,由于地方財政多不穩定,因而一些省份積極爭取相對可靠的中央補助。如湖南省,1928年2月,省務會議決定“劃撥鹽稅附加每包八角,及卷煙捐,作為教育專款”[8]。但兩月后,湘省卷煙捐收歸中央財政,故省教育經費僅靠全省鹽稅附加每包8角維系,其年收入不過80余萬元。而1929年教育廳擬定的省教育經費預算為320余萬元,收支兩抵,尚缺240余萬元。為了抵補缺額,教育廳迭次呈請行政院加撥鹽稅附加每包1.5元。1930年4月28日,行政院批準湘省教育廳之請求,表示“已如請令,飭財政部于十九年度開始后實行照數加劃,以符定案而重教育矣”[9]。事實上,財政部并未照辦。而且未及半年,湘省鹽正稅及附稅均歸中央統一征收,以致省教育經費無形動搖。后經教育廳竭力爭取,財政部批準從國庫每月撥省教育經費93000元[10]。至此,湘省有了一筆相對穩定的省教育經費。二是爭取省款補助。由于該時期多數省份未有獨立的省教育稅源,因此由教育廳爭取盡可能多的省級財政補助變得至為重要。如1930年后,甘肅榷運局全部收入劃作省教育專款。事實上,該項收入若遇淡季時期,很難收足,以致全省教育事業大受影響。為維持全省教育現狀,1932年5月,甘肅省教育廳提請省政府將卷煙特稅局收入劃作省教育經費,并會同財政廳議定保障此項省教育專款辦法,“經省會議決通過施行,于是歷年以積欠彌補之甘省教育經費,始得有專款維持。”[11]
(四)收取省校學宿費
收取學宿費,亦是教育廳增加省級教育行政收入的一大舉措。總體來看,1927年至1933年間,多數省份教育廳對省立學校學生費用項目、數額等做了規定。如遼寧省,1929年7月,教育廳規定省立各學校學費數目為“省立學校初級小學學生每年學費二元,高級小學學生每年學費四元,初級中學學生每年學費六元,高級中學學生每年學費八元,均按現洋數目分兩期核收。”[12]1933年3月18日,教育部出臺了《小學規程》《中學規程》《師范學校規程》《職業學校規程》等章程。以上法規規定,小學、師范學校不得收取學雜費;中學征收學生費用包括學費、圖書費、體育費三項,由省教育行政機關視地方生活程度分別酌量規定,呈報教育部備案,但各費總數在生活程度較高地方初級、高級中學分別為10元、16元,在生活程度較低地方初級、高級中學分別為7元、10元[13];職業學校以不收學費為原則,但遇必要時,得呈請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核準征收,初級職業學校每學期以4元為度,高級職業學校以8元為度[14]。上述規定頒行后,大多數省教育廳依照教育部標準及本省情形收取學宿費。以1934年為例,廣東、廣西、安徽三省省級教育行政收入中,學宿費一項分別占93%、100%、91%[15]。也有一些省份,如江蘇、云南、河南、江西等省,為減輕省校學生負擔,擬定辦法,免去學費。但總的來看,收取學宿費仍是該時期教育廳增加省教育經費的一個重要途徑。
由上可知,各省教育廳積極履行籌措省教育經費的職責,逐漸建立起多元籌措機制,從而為省域教育事業的正常運轉提供了一定的物質保障。
二、重視經費管理機構組織建設
南京國民政府初期,為保障省級教育經費,各省紛紛建立起相關管理機構。這一時期,較早設立經費管理機構的是江蘇省。1927年6月,江蘇省在省教育經費委員會下設省教育經費管理處和省教育經費稽核委員會,均采用委員制。其中,省教育經費委員會主要協助省行政長官對教育經費之收入、支出款額及用途進行相當之考查,或籌議整理方法[16];省教育經費管理處負責征收、支付、保管屠宰稅、牙稅、漕糧省附稅、田賦等省教育專款[17];省教育經費稽核委員會負責審計教育經費管理處各項收支賬目,并蓋章于發款通知書[18]。從經費管理體制上講,上述機構屬于分治制,即這種體制與省教育廳無大的關系,省教育經費管理處和省教育經費稽核委員會直接受省教育經費委員會的指揮。在江蘇省的示范效應下,1928年后,江西、福建、云南等省亦先后設立上述三種機構,其權責、內部架構大同小異,但與江蘇省的區別體現在機構隸屬關系上,即這些省份中,以上三種機構皆隸屬于省教育廳。
除上述省份外,其他一些省份建立起綜合制的省級教育經費管理機構。所謂綜合制是指在教育廳下設立囊括征收、保管、審計等職責的綜合管理機構的省級教育經費管理體制。如湖南省,1929年4月,教育廳下設省教育經費保管委員會,該會保管省政府劃撥之鹽稅教育附加。該會職權有稽核收支數目及檢查簿據、商號或銀行之信用調查、教育經費獨立計劃及建議等事項[19]。設立該種機構的還有河北、甘肅等省。
此外,其余多數省份的省教育經費直接由省教育廳管理,其中有實行經費獨立的省份(如浙江、綏遠等省),亦包括經費由省庫統撥的省份(如廣西、山西、青海、寧夏、新疆等省)。如綏遠省,據1933年教育部調查,該省教育經費“保管機關迄今亦未設立,所有保管、支付、審計等等,仍由教育廳辦理”[20]。
除教育廳內設立經費管理機構外,全國大多數省份的教育廳還督促各省立教育機關添設經費稽核機構,以期嚴密監督各機關經費使用情況。有的省份設立稽核委員會,1927年10月,為了實行經濟公開,第四中山大學區下令中小學組織稽核委員會,稽核校內一些收支賬目及單據[21]。設立該種機構的還有山東、安徽、浙江、陜西、福建等省,其組織大同小異;有的省份設立審計委員會,如1929年初,湖南省教育廳要求各省立教育機構設立審計委員會,審計校內收支賬目[22];也有的省份設立經濟委員會[23]。上述各機構雖名稱互異,但多采用委員制,且職責大致相同,即審計各教育機關經費收支賬目等。
為改變學校經費稽核機構互不統一的局面,1933年3月18日,教育部頒布的《中學規程》《師范學校規程》《職業學校規程》中均規定,學校必須設置經費稽核委員會,由專任教員公推三人至五人組織之,委員輪流充當主席,負責審核收支賬目及單據,每月開會一次。此后,各省教育廳遵照部頒法規督促各教育機關設立了統一的經費稽核委員會。
由上可知,1927年后,大多數省份從省教育廳到各省立教育機關基本設立了相應的經費管理機構。上述經費管理體系對經費增加產生了積極影響。如山東省教育廳未設立稽核委員會以前,各省立教育機關每月雖有計算書據呈廳報銷,但大多漏洞百出。1928年1月,“自稽委會成立后,力事整理,以求刷新,即被稽核者,合省縣立而言,約計二百余處,其經費總數達五百余萬元之巨。”[24]
但不可否認,各省教育經費管理機構在實際運作中也存在許多問題,主要集中在分治制管理體制和委員制機構中。其一,分治制管理機制難收聯絡效果。如1928年10月,福建省教育經費獨立前后,教育廳仿照江蘇省設立三種機構,但在實施中發現,“各機關各自分立,難收聯絡之效,而所有規程自施行以來又多感不便。”[25]鑒于此,1933年初,閩省教育廳將三種分治機構合并為省教育經費保管委員會。其二,委員制機構難以協調各方意見。比如云南省,1929年1月,省教育廳仿照江蘇省設立教育經費管理處后,“實行為時不久,感覺諸多不便,窒礙叢生。”據時任云南教育廳長龔自知回憶稱,“實則我內心上認為委員制不好控制,不如改為局長制,才便于監督掌握。”[26]自此,龔自知將委員制改為局長制,設立教育經費管理局,隸屬于教育廳,專管征收、出納、保管、歲計等事項。通過上述調整,“特捐收入逐年增加,除經常開支外,歷年都有積余。1936年積存累計,約為新幣三百余萬元。”[27]省教育廳有關整頓措施的成效由此可見一斑。
總體來講,這一時期,多數省份在教育廳下成立了省教育經費管理機構,并由教育廳督促各省立教育機關添設了經費稽核機構,其主要特征有三個:從經費管理體制來看,分治制與統一制并存;就經費管理機構內部機制而言,委員制與一長制并存;該時期省級教育經費管理逐漸呈現分治制向統一制、委員制向一長制發展的趨勢。
三、注重經費管理制度建設
制度是規范化管理省級教育經費的重要基礎。該時期各省教育廳不僅建立起省級教育經費管理機構體系,還在經費管理的各個環節制定了相應的制度。
(一)征收制度
一般而言,1927年后,實現省教育經費獨立的省份,省教育廳均規定一定的征收手續,其制訂主要取決于各省教育專款的征收方式。這一時期,根據專款征收主體不同,征收方式可分為直征和代征兩種。所謂直征是指由省教育經費管理機構直接征取劃作省教育專款之稅款的征稅方式。如云南省教育經費之卷煙特捐,由省教育經費管理局直接征收,凡有收入,限于當日存放指定銀行,月終將本月所收款項連同存款息銀掃數撥解省教育經費金庫[28]。采取直征方式的還有河南、江蘇等省。所謂代征是指由普通財政機關征收相關稅款后報解至省庫或省教育經費管理機構,由教育廳監督稅款的征稅方式。如福建省教育專款之鹽附加稅,教育經費管理處“按月由鹽運使署直接領款”,“教育經費管理處每十日向鹽運公署領款一次,于領款時,由處長出具正式收據,送交鹽運公署,一面通知財政廳、教育廳。”[29]采用代征方式的還有浙江、四川、江西、安徽、河北、甘肅、湖南等省。不同的征收方式,手續各不相同。
(二)保管制度
1928年5月,全國教育會議上,綜合各省教育廳意見而形成的議決案《教育經費獨立并保障獨立案》中指出,各省應設省教育專款管理處保管省教育經費。會后,相當數量的省教育廳積極設立經費保管機構。如江西省,教育專款鹽務附捐由教育基金保管委員會直接向督征鹽務附捐處經收后,“以江西省教育基金名義存放銀行”[30]。采取該種辦法的還有福建、江蘇、云南、四川、河南、河北、湖南、陜西等省。當然,有的省份由教育廳自行保管,如安徽、甘肅、綏遠等省。此外,還有少數省份由財政機構代管,但受教育廳監督。如浙江省教育專款由解款機構解交省金庫后,另立存戶專款保管;“省金庫對于省教育經費專款,應每隔五日將收支情形編制收支報告、表送教育廳備查。”[31]總體來看,這一時期,實現省教育經費獨立的省份,經費多由省教育廳或省教育廳添設的獨立機構保管,并擬有具體的經費保管制度,從而一定程度上能夠防止經費拖欠與挪移等問題的發生。
(三)支付制度
這一時期,省教育經費支付方式主要有三種:一是教育廳自主支付。該種支付方式多由省教育經費完全獨立的省份采用。如云南省教育經費支付手續為,各機關備具領款單據后,呈送教育廳核辦;教育廳接到領款機關請款單據,經主管科核數相符,即由經辦科員填寫發款通知,呈由科長核明,轉呈廳長蓋章印發;各機關持發款通知與所備總收據,赴省教育經費金庫領款[32]。除云南省外,江蘇、四川、河南、福建、江西等省也采取此種方式。二是教育廳支付與省庫支付并舉。該種支付方式多由省教育經費部分獨立的省份采用。如安徽省教育經費中,中央財政每月補助的10萬元,由教育廳教育經費管理處依照預算按月支付給各教育機關,而省級財政補助款項由財政廳按照教育廳編制預算,按月撥交教育經費管理處,再由該處轉發各教育機關。采取此種支付方式的還有河北、甘肅、湖南、綏遠等省。三是省財政廳支付。該種支付方式為全國多數省份所采用。如山東省,1931年以前,由教育廳從財政廳總領全年省教育經費后,分發至各教育機關;1931年以后,由教育廳從財政廳總領發款通知書后,分發各教育機關,由各教育機關持支付通知赴財政廳領款[33]。采取該種方式的還有浙江、湖北、廣東、察哈爾、陜西、山西等省。盡管各省教育經費支付方式不同,但教育廳在經費支付過程中始終發揮著重要的監督審查作用。
(四)會計制度
早在1927年12月24日,南京國民政府訓令各省政府,實行教育會計獨立制度。為落實中央政策,各省教育廳采取如下措施:一是由教育廳直接任免會計人員。如河南省立各教育機關之會計人員,由教育廳直接任免[34]。二是規定會計人員資格。如湖南省教育廳規定:會計人員資格“以曾在國內外專門學校畢業熟習會計或辦理會計事務二年以上深明會計原理并有殷實商店擔保者為合格”[35]。由上可知,教育廳強調會計人員須具有相當的專業學識及工作經驗。三是通過“訓練+考試”的方式選拔會計人員。如1931年4月,河南省教育廳舉辦會計訓練班,對報考人員進行短期訓練,授以簿記學概要、簿記實習、會計須知及公牘等課程,訓練期滿并試驗及格者,由教育廳發給證明書,聽候委用[36]。除河南省外,江蘇、福建、浙江等省也采取該種選拔方式。四是明確會計人員職責。如安徽省教育廳規定,會計人員的職責有編造預決算、經費收支及保管、設備登記及保管、審核庶務一切收支賬目、編造各種會計表冊報告等[37]。五是教育廳和各機關負責人共同監督會計人員。如浙江省教育廳規定,“如有成績特優或未能稱職者,各機關主任得呈請教育廳核辦。”[38] 通過上述措施,各省教育經費會計成效顯著。以河南省為例,會計獨立制度“施行以來,各首領舞弊營私之事,確能免除”,“教育經費,庶可滴涓歸公”[39]。
(五)稽核監督制度
稽核即為審計,是對會計的司法監督。1927年起,各省教育廳雖督促各教育機關實行教育會計獨立制度,但經費濫用問題猶存。因此,省教育經費稽核變得尤為重要。針對這一問題,各省教育廳采取如下措施:一是從教育廳到省立各教育機關設立教育經費稽核機構,如稽核委員會、審計委員會、經濟檢查委員會等,且多采用委員制。二是明確稽核員產生方式及注意事項。如江蘇省教育廳規定,各省立教育機關經費稽核委員會委員“由該機關教職員互選之,會計、庶務各員不得當選”[40]。通過這一措施,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各機關主管、會計等人徇私舞弊的發生。三是劃定稽核機構權責。如福建省,教育廳稽核委員會權責為收支實數審查、會計簿據考核、經費用途監督等[41],省立各教育機關稽核委員會權責為稽核收支賬簿、計算書類、收支證憑單據、現存款項并決定儲存辦法等[42]。教育廳實行稽核制度后,收效頗著。以山東省為例,經稽核,“因侵占公款,移交法庭判處徒刑者有之;畏罪潛逃,呈經省府通緝者有之;因手續錯誤或失于覺察,責令主管人員賠款結案,或令飭剔除、不準核銷者更屢見不鮮。”[43]
由上可知,這一時期各省教育廳在省級教育經費管理方面進行了具有開創意義的制度化探索,即不僅重視經費征收、保管、支付等管理環節的制度安排,亦高度重視會計、稽核等管理環節的制度設計。這在一定程度上使經費管理實踐的開展有法可依。同時,通過采取上述措施,各省教育經費管理趨于公開,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經費被濫用、侵吞、挪用等問題。
四、重視按標準分配經費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各省在不斷探索多元經費籌措機制的同時,也極為重視對有限經費的分配。據教育部1933年度統計,各省省級教育經費分配項目大致可分為初等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社會教育、特別事業、教育行政幾大類,但省際間各類項目所占比重差別較大。相比較而言,中等教育經費在各省省級教育經費中所占比重均最高,說明該時期中等教育仍是各省省級教育行政機構的施政重心。當然,與北京政府時期相比,這一時期省級教育經費分配結構發生如下變化:其一,在省級教育經費中,高等教育經費所占比重不再占據優勢。如江蘇省高等教育經費在省教育經費中僅占4.8%。這主要與此時期中央財政完全或部分擔負高等教育經費有關。其二,省教育經費分配結構下移的趨勢明顯。各省省級教育經費中,初等教育經費、社會教育經費分別占有相當比重。這與該時期教育部大力普及義務教育與社會教育的政策導向息息相關。這也從側面反映省級政府逐漸擔負起統籌推進全省義務教育與社會教育的職責。
就省級教育經費分配依據而言,這一時期各省教育廳自行制定標準進行分配。標準的劃定主要視班數多寡而定。一般而言,班數越多,經費標準越高。如1927年7月,陜西省教育廳頒布《省立小學校經常費預算標準》《省立中等學校預算標準》,規定了不同班數下各項經費的標準:以省立中等學校為例,兩班經費為770元,每增加一班,經費增加200元。其中,兩班教員月俸標準為280元,每增加一班,增加140元[44]。再如,1930年9月,河南省教育廳頒布《河南省立中小學校經費支用標準表》,按班數規定省立各校校長薪額、教員薪額、職員薪額、勤務工資、活支總額等項標準。以中學教員薪額為例,初級中學一班之標準為160元,每增加一班,增加160元;高級中學一班之標準為256元,每增加一班,增加256元[45]。
以上分配標準的出臺使各省省級教育經費的分配有了一定的客觀依據,改變了此前省級教育經費分配漫無標準的局面。但從全國范圍來講,二三十年代因各省制定的分配標準不同,致使省際間省級教育經費分配結構不合理的問題比較突出。其中,各省中等教育經費分配失衡的問題尤為嚴重。據1933年度教育部統計,除山西省外,其他省份中等教育經費的分配出現向中學“一邊倒”的狀況,而師范學校,尤其是職業學校經費為數極少。比如,浙江省中等教育經費中,中學占65.1%,師范學校占17.0%,職業學校占17.8%;廣西省中等教育經費中,中學占86.8%,師范學校占0.8%,職業學校占12.2%[46]。中等教育經費分配失衡問題由此可見一斑。
針對上述問題,1933年9月,教育部頒布《各省市中等學校設置及經費支配標準辦法》,規定限至1937年度,各省市中等教育經費分配應達:職業學校不得低于35%、師范學校約占25%、中學約占40%。該辦法還規定,為了達到標準,自1934年起,各省市對于中等教育的新增經費,應盡先充作職業與師范學校經費,其未能增加者,應就原有經費,逐年縮減中學經費的相當數額,以供擴充職業教育與師范教育之用[47]。
1934年起,各省教育廳遵照部章對中等教育經費分配結構進行調整,并取得了一定成效。比如江西省,經教育廳調整,1937年度中等教育經費中,中學占40.8%、師范學校占15.8%、職業學校占43.3%[48]。盡管調整效果與部頒標準尚有距離,但在贛省教育廳的努力下,中等教育經費分配不合理的問題得到了相當程度的改觀。
五、結語
綜上所述,各省教育廳在省級教育經費管理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注重探索多元經費籌措機制,重視經費管理機構組織建設,注重經費管理制度建設,重視按一定標準分配經費。可以說,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各省教育廳盡力履行職責,在省級教育經費規范化管理實踐中發揮了重要的領導作用,在推進地方教育現代化進程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貢獻。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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