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家教權益保障問題探析

劉文睿

摘 要：家教是大學生勤工助學和兼職的首選之一。通過對大學生家教進行實地調研和問卷調查發現，對于非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大學生家教，其合法權益遭受侵害的現象較為嚴重，通過明確大學生家教的法律性質、學校參與管理大學生家教的規范化以及相關立法的完善，能夠更好的保障大學生家教的合法權益。

關鍵詞：大學生家教;個人勞務關系;家教中介

本文所稱大學生家教，是指在校大學生利用課余時間，通過提供有償家教服務從而獲取相應報酬的在校大學生群體。本文以調查分析和文獻分析為主，分別對大學生（本科生）、家長和大學教師三個群體進行調查，共收集訪談記錄40份、調查問卷837份，本次調查問卷結果顯示，有58.6%的在校本科大學生有過家教經歷，有61.8%的家長曾為孩子請過大學生家教，可見目前大學生家教現象普遍、市場龐大，但由于對大學生家教的法律規定和學校管理界限模糊，大學生自我保障意識不強、法律知識欠缺，在現實當中經常出現大學生權益受到侵害的情形，基于此，本文對大學生家教權益保障的相關問題進行分析論證。

一、大學生家教權益遭受侵犯的主要表現形式

（一）“家教中介”侵權

目前大學生獲取家教雇傭信息的方式主要有：熟人、朋友介紹（63.7%）、家教中介（50.6%）、家教中心（28.3%）、相關招聘網站（25.9%）、公共場所張貼的家教招聘廣告（19.7%）和其他方式（8.7%）①。其中，通過學校、熟人、朋友等方式獲取的家教信息往往較為可靠，學校在為大學生提供家教信息前通常會對家教服務的需求方進行背景調查，而熟人、朋友因為已經有了為其提供家教服務的經驗，這樣獲取的家教信息具有較強的真實性。而家教中介（即各種名義的“家教信息QQ群、微信群等”）提供的家教信息真實性難以考證，大學生因此遭受權益侵害的現象較為嚴重，主要表現為向大學生家教提供虛假信息騙取中介費。

調查顯示，有22.7%的大學生家教曾被家教中介提供虛假家教信息，有15.9%的大學生家教曾被家教中介騙取中介費用。具體情形表現為：家教中介機構往往要求大學生家教交納數額不等的中介費（150元、200元、280元、300元等），支付成功后表示需要在數個工作日內審核大學生信息，之后大學生便無法聯系到中介;家教中介通過QQ、微信（群）等向大學生提供與家長見面詳談的地址，而后將大學生賬號刪除;家教中介表示交納一次中介費可以提供3個家教信息，在大學生經過3次試講之后告知其試講失敗，不退還中介費;家教中介與家長聯合騙取中介費等等。根據調查，大學生遇到此種情形的做法的選擇依次為：自己設法與中介溝通、向法學的老師同學咨詢解決辦法、數額不大便忍了，也有部分大學生選擇撥打報警電話尋求公安機關幫助，但由于數額不大通常無法立案，最終便不了了之。

（二）家教服務需求方侵權

首先是報酬支付方面。調查顯示，16.1%的家長曾拖欠大學生家教的報酬。具體情形表現為：經過一段時間的家教服務孩子的成績仍未有起色，家長便少支付或拒不支付報酬;一些家長在事先與大學生家教約定好報酬數額的情形下，在結算時以各種理由表示不滿意大學生提供的家教服務而要求少支付報酬;還有一些大學生由于個人原因無法繼續提供家教服務，向家長提出結算之前的報酬，家長拒絕支付;還出現一些家長通過指定大學生家教的試講內容，請數位大學生家教進行試講以達到獲取家教服務的目的等。

其次是人身侵權方面。調查顯示，一些家長要求大學生家教在為其提供家教服務時為其打掃房間、周末陪伴孩子時發生意外事故，例如，幫家長打掃衛生時其財物丟失而歸責于大學生家教，陪孩子去游泳館不慎跌進泳池身亡等。根據期刊、新聞報道和司法實踐，現實當中還出現家長對大學生家教圖謀不軌的情形，如張某以為孩子請大學生家教為借口在四川、湖南、湖北、山西等多地強奸七名女大學生[1]、家長以見面詳談為由提出與大學生家教發生戀愛關系的要求等，這些以找家教之名行侵權之實的現象在現實生活中時有發生。

二、大學生家教權益保障面臨的問題

（一）大學生家教的概念和性質不明確

大學生家教不是一個標準的法律概念，根據《高等學校學生勤工助學管理辦法》第四條、第六條的規定，共青團中央、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做好大學生勤工助學工作的意見》的表述，大學生家教可以分為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大學生家教和非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大學生家教。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大學生家教屬于大學生勤工助學的方式之一，學校為大學生提供家教信息的真實性能夠得到保障，但由于學校勤工助學崗位通常優先考慮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提供的家教崗位有限，不能滿足大學生對家教崗位的需求。而非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大學生家教屬于大學生私自校外兼職的方式之一，不受高校勤工助學相關法規的保障，現實當中對大學生家教性質的認定存在許多問題。

一方面，大學生家教不是勞動者，不受《勞動法》保障。對于勞動者的認定，學界通說認為勞動者需要達到法定就業年齡、具有完全的勞動能力。勞動能力的判斷標準包括年齡、身體健康、文化知識水平、勞動自由和就業愿望等。大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接受所在高校的管理，不具備完全的勞動自由。另一方面，大學生家教不是就業，不存在勞動法律關系。我國目前不承認個人用工，雖然大學生家教與學生家長之間存在著從屬性和依附性，但學生家長不是用人單位，大學生家教與學生家長之間不存在勞動法律關系。

（二）大學生家教維權困難

大學生家教的財產權。在非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情形下，一方面，大學生家教被中介騙取錢財后，由于涉及金額小、證據保留不足，多數情況下無法立案，且對于大學生家教而言，通過訴訟維權的成本過高，多數情況下只能選擇忍氣吞聲。另一方面，大學生家教與學生家長之間就提供家教服務為內容形成個人勞務關系，勞務報酬由雙方約定，但現實當中學生家長不按照約定支付報酬的現象時有發生，大學生家教與學生家長協商常常以失敗告終。

大學生家教的人身權。大學生家教往返家教場所的過程中常常發生交通和意外事故，其人身安全難以得到保障。在勞動關系中，用人單位有義務為職工購買工傷保險，但在勞務關系中，接受勞務的一方沒有為其購買保險的義務，提供勞務的一方因勞務受到損害的，通常采取過錯責任原則，對于沒有固定收入的在校大學生而言責任過重。

（三）學校參與管理大學生家教的邊界模糊

根據《高等學校學生勤工助學管理辦法》第二十三條規定，學校勤工助學管理服務組織統籌管理校外勤工助學活動，并注重與學生學業的有機結合。在學校統一組織和管理的情況下，學校管理的邊界如何？學校是否有義務為大學生提供足夠的家教信息？對于非學校統一組織管理的大學生家教是否也應當進行相應的限制？是否應當對勤工助學進行規范化管理等問題未作明確規定。

本小組成員選取了近百所國內高校的勤工助學工作管理進行調研，目前高等院校勤工助學管理模式主要可以分為三種模式：第一種是學校直接管理模式，由學校直接安排專職老師負責學生勤工助學相關工作，有家教需求的大學生可以向學校提交書面申請，由專門負責的老師為其提供家教信息;第二種是學校引導學生自治模式，這種模式在現實當中較為普遍，通常由學校勤工助學中心下設家教部，或學校相關社團組織，或由學院團委的大學生負責為大學生搜集和發布家教信息，大學生可以事先提交個人信息，后由負責的學生干部與其接洽;第三種是高校聯盟模式，由一定區域內高校組成松散的家教聯盟，學生自發成立相關工作部門負責搜集家教信息。各個學校組織管理大學生家教的方式不盡相同，介入管理的程度也不同，這就導致大學生家教的合法權益難以得到有效保障。

三、問題的解決

（一）明確大學生家教法律屬性——個人勞務關系

目前個人之間形成勞務關系的情況越來越多，家庭雇傭保姆、小時工、家庭教師等情況以非常普遍[2]，本文認同將大學生家教與學生家長之間應當認定為個人勞務關系。大學生家教不成立勞動關系，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中規定，在校生利用業余時間勤工助學，不視為就業，未建立勞動關系，可以不簽訂勞動合同。關于雇傭關系，大學生家教與家長之間并不存在強烈的人身依附關系，不應視為雇用關系;承攬關系的認定的核心在于工作成果的交付，將學生成績的提高作為支付報酬的標準顯失公平，因此不應當認定為承攬關系。

同時，在司法實踐當中也通常認定為個人勞務關系。如李麗梅與江門市佳一教育咨詢有限公司勞務合同糾紛案、延吉市馬驍星海鋼琴培訓中心與丁捷勞務合同糾紛案等，法院均認定在校大學生與被告之間屬于勞務關系。因此，相關司法解釋應當明確大學生家教的法律性質，進而在審判實踐中能夠實現統一。

（二）規范“家教中介”及“中介費”收取

目前我國僅有少數地方性法規對家教中介進行規范，如成都市、福建省、福州市、莆田市等有專門的中介機構管理辦法和規定;泰州市、南京市、廈門市、提出發展社區商業的家政服務功能，鼓勵由社區提供各種中介服務。中介費的收取須遵守《價格法》的規定，目前僅有《大連市物價局關于取消降低放開部分收費項目標準的通知》中規定了家教中介收費為25～30元/人次，甘肅省規定家教中介費為30～200元/人。因此，地方立法機關應當積極推動相關立法，保障大學生家教的合法權益。

（三）學校勤工助學管理的規范化

學?？梢猿闪⒋髮W生家教中心，統一負責為大學生提供家教信息。以陜西師范大學為例，陜西師范大學家教服務中心于1994年成立，隸屬于陜西師范大學學生處，家教服務中心設有家教部、市場部、網宣部、培訓部、崗管部，內部管理機制完善，分工明確。在大學生家教的選拔方面，大學生須通過相應的選拔考試方能登記成為家教中心的一員，并獲得家教中心頒發的家教資格證書;在搜集家教信息方面，家教中心相關工作人員對家教服務需求方進行嚴格審查，確保家教信息的真實可靠;在家教信息派送方面，家教中心提供格式協議，遵循晚間不派女生的原則，確保女大學生的人身安全;此外，家教中心還定期對學生家長進行回訪，綜合考評后評選出優秀大學生家教，對大學生家教形成了正向激勵，確保家教服務高質高量。這樣的管理方式值得推廣借鑒。

四、大學生家教的日本制度經驗

日本家庭教師的形式主要有“個人契約式”、“家教中心式”和“登錄型勞務派遣”等。“個人契約式”是指家庭教師通過熟人介紹而為有需求的家庭提供家教服務;“家教中心式”是指大學生通過“家教中心”導師的輔導和介紹后提供家教服務;“登錄型勞務派遣”是指大學生在勞務派遣公司網站上注冊并填寫個人信息和要求，大學生家教因此而保持著一種“登錄狀態”，當勞務派遣公司有需求時便告知大學生，大學生與勞務派遣公司簽訂雇傭合同后由公司進行勞務派遣，學生家長支付酬謝費給派遣公司，派遣公司再向大學生家教支付報酬。在日本，家庭教師派遣業尤為興盛，且家庭教師多為在校大學生，因此登錄型勞務派遣制度值得我國借鑒。

日本勞務派遣分為登錄型派遣和常用型派遣[3]，登錄型勞務派遣制度基于對家庭主婦和大學生等非完全就業人群勞動權利的保障的考慮而確立，日本登錄型勞務派遣制度的優勢在于其靈活性，一方面，派遣時間靈活，我國《勞務派遣暫行規定》第五條規定，勞務派遣單位應當依法與被派遣勞動者訂立2年以上的固定期限書面勞動合同，而登錄型勞務派遣制度則無此要求;另一方面，用工范圍靈活，我國《勞務派遣暫行規定》第三條規定，用工單位只能在臨時性、輔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崗位上使用被派遣勞動者，這一限制不符合市場用工需求，而登錄型勞務派遣制度只做了行業禁止規定，這樣一來便可以解決大學生無法適用《勞動合同法》的尷尬處境。此外，根據我國《勞動合同法》第五十七條的規定，經營勞務派遣業務需經勞動行政部門許可并依法辦理登記，如果我國引入登錄型勞務派遣制度，就可以將大學生獲取虛假家教信息的風險轉移，進而保障大學生家教的合法權益。

注釋：

①本文數據結果均來自項目小組于長春市部分高校的實地調研和800余份調查問卷。

參考文獻：

[1]羅瑜權.家教陷阱殘害七名女大學生[J].人民公安，2005（23）：46-48.

[2]王勝明.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釋義[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194.

[3]孟繁強，李新建.淺析日本勞務派遣及相關概念[J].日本學刊，2010（02）：68.

基金項目：本文為2019年度東北師范大學“中央高?；究蒲袠I務專項資金”本科生項目（項目編號：201910200110304）階段性科研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