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箏樂團建設的思考

陳窈

摘 要：箏是目前中國民族器樂中是普及較為廣泛亦是最受歡迎的樂器之一，不僅業余愛好者眾多且專業院校的生源亦極為豐盈，膨脹之后便產生了演奏法與教學法系統尚未成熟與普及面過大的不匹配現象。各類民族樂團對于箏聲部的需要基本上是一至兩人，這使得無論專業亦或是業余，古箏演奏者基本上都是缺乏合奏和重奏經驗的。故箏樂團的建設對于本學科的發展顯得尤為必要，這種形式一方面可以使古箏學生的合樂能力得到鍛煉，另一方面箏樂團可以通過實踐逐步形成相對成熟的專業樂團結構思維模式，為古箏專業拓寬技術領域的發展空間。本文通過箏樂團的形成、編制、作品以及排練方法幾個方面的梳理和討論，試提出一些箏樂團的學科設想和發展思路，為進一步研究該方向課題做一點鋪墊。

關鍵詞：箏樂團 重奏 學科建設 階段發展 訓練法 教材

在藝術院校實行擴招制度后，箏專業學生數量常年居高不下，給進一步提高專業教學質量帶來了新的問題。除了基本的專業課授課外，由于民族樂團的編制以及樂器本身的局限性等原因，一般學校對于箏專業學生重奏與合奏能力的培養相較其他專業屬長期缺乏，使得箏專業學生的樂團合作能力一直處于相對薄弱的狀態。近些年，已有多所院校的箏專業老師意識到這一現象，開始培養各自獨立于學校民族樂團的箏樂團。箏樂團培養形式的出現對于古箏專業學科來說是一個必然現象。從教學方面考慮，箏樂團具有易于組合、人員編制自由等特有的方便條件。但同時也有音域較窄、音色缺乏色彩變化以及曲目量不足且不成系統等天然的局限性。盡管如此，箏樂團的組建對于任何學習古箏的學生仍大有裨益。

一、箏樂團的形成

箏的合奏和重奏早期曾出現在魯箏套曲即山東箏派“碰八版”的形式中，這種傳統的中國室內樂形式應該屬于宴樂的一種，但也有一些老藝人稱之為“雅樂”蓋是由于其中的一些音樂旋律來源于古代的雅樂亦未可知。這種套曲聯奏應該是流傳已久的，一般是在中原地區富貴望族宴請時專門請來當地著名的琴師堂上演奏，類似于今人喜好的雅集活動，其編制一般來說是箏主奏，揚琴一手執板一手持竹領奏，再配以琵琶和二胡共四件樂器同時演奏四首不同的曲牌形成一種特有的重奏效果。但如果缺少了揚琴或琵琶聲部的時候就可能出現以箏代之重奏的現象以齊奏的形式出現。其他流派箏人聚會交流應該也出現過類似對彈和齊奏的形式，然由于過去交通閉塞可能無法流傳，聽前輩口述之類并無資料可考。

1956年沈陽音樂學院雷雨聲先生創作了兩臺古箏與高胡合作的三重奏《春天來了》，可作為箏與箏之間重奏關系最早可參考的創作作品。筆者幼年學箏，自1986年起經常在學校的音樂廳看到各種古箏參與重奏的演出形式，當時趙玉齋先生活躍于很多音樂會當中與子弟們常有合作，其中亦有箏合奏的形式出現。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曹正先生提出全國古箏普及教育理論后，藉學箏熱潮之風于1988年“龍年音樂周”活動于人民大會堂最早以71面古箏合奏之舉，在當時國樂處于低谷之現實社會狀態下成為普及教育運動造成的里程碑式的活動，以致后人不斷效仿此舉。箏樂團的雛形大致都是以齊奏形式出現，后來偶有重奏作品問世。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至今，在專業院校的演奏與教學逐步形成體系并不斷講究革新技術方法后，專業獨奏領域在近三十年內發生了本質上的遽變。然由于箏的弦制等先天條件造成的不便于轉調等一些客觀問題，專業學生缺乏合樂綜合知識的現象卻一直沒有得到有效地解決。即便這些年陸續出現了一些專門為古箏創作的重奏作品和一些具有十年以上歷史的箏樂團，事實上，仍未出現可供教學應用的實用教材和系統的排練法。盡管如此，還是在這種初始狀態下每所音樂學院幾乎都培養了至少一支屬于自己的箏樂團。例如：中國音樂學院古箏樂團、五色弦箏樂團、上海音樂學院霄颯組合箏樂團、沈陽音樂學院風雅箏樂團、四川音樂學院天籟箏團、浙江音樂學院翡翠箏團等。業余箏樂團在近些年也越來越活躍，由于缺乏專業人員給樂團排練，目前還有很多箏樂團尚且停留在齊奏的狀態。

二、關于箏樂團的編制

目前，常用的箏樂團編制以常規二十一弦箏、多聲箏、蝶式箏為主，音響效果較為單一。為了豐滿樂團的音響效果通常配器會增加一些特色樂器，其中比較常見的有打擊樂器和低音樂器。但畢竟這些樂器不屬于箏族類，箏樂團如果要朝著更加成熟和系統的方向發展仍須考慮本族類樂器的研發。

箏樂團的常規編制不宜過大。理想的箏樂團編制應在高音箏、中音箏、七聲箏、轉調箏、蝶式箏、低音箏和弓弦箏中經過實踐經驗篩選最佳組成狀態后形成。其中高音箏可采用鋼絲箏，中音箏采用普通形制箏或二十三弦箏即可，七聲箏目前對于音域的要求尚有待商榷，低音箏和蝶式箏雖然尚有改良的空間但并不存原則性改變，唯有轉調箏和弓弦箏目前是需要經過一番研制才能做到的。

我國古代本就有筑、軋箏等弓弦類箏樂器，后期還有還有蓁和文枕琴等。但是如果要建立一個穩定的箏樂團樂器編制，弓弦箏還需要經過多方面的研究才能夠確立形制。其中，定弦和演奏法等問題的研究都需要與音樂學家、樂器制作專家和弓弦類樂器演奏家的參與才能夠具體落實。

轉調箏最早是由趙玉齋先生與沈陽音樂學院樂器廠于1959年研制成功的張力轉調箏。這種轉調箏弦軫置于琴尾，在前岳山固定琴弦并將琴弦用體積適中的鋼條聯系起來，轉調時在琴頭內側也就是靠近演奏者身體一側配有按照近關系調排列的按鍵和相應踏板，后期踏板幾乎不再用到，按鍵則被保留下來。這種轉調箏的轉調原理是值得繼續研究的，但由于琴體過于笨重不易于移動和限于當時技術水平而轉調鍵噪音過大等原因沒有被繼承下來。

總之，箏樂團目前這種單一形制組合的編制并不利于樂團建設和作品創作，箏這件樂器屬于獨奏樂器，具有一定的個性特征，其齊奏的音響狀態并不理想。如果編制改善到音色統一、音區分明、音域較寬并且定弦在一定程度上給作曲家足夠的創作空間，才有利于作品的大范圍發展，同時也能夠促進箏樂團排練方法的系統化進而促進專門化教材陸續出現。

三、作品的發展狀況

近幾年，箏樂團的作品創作仍在不斷向前探索，專門為箏樂團創作的作品逐漸問世。從起初單純的主從關系寫法現在前衛的作曲技術應用到箏樂團作品的創作，可以說我們正見證了箏樂團作品從無到有的整個歷史進程。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偶有重奏作品出現，早期有《劍門春意濃》（車向前、何成育、劉苗曲）、《百花引》（周延甲曲）、《漢江韻》（王中山編曲）這樣的二重奏和三重奏出現，主要是演奏家或者演奏家與作曲家合作創作的作品。后來箏樂團逐漸在專業院校形成，陸續出現了《嫦娥奔月》（楊娜妮曲）、《天女散花》（徐小林曲）、《茉莉芬芳》（何占豪曲）、《梅花三弄》（編曲）等作品。21世紀以來民族器樂比賽活動空前繁榮，專門為比賽和音樂會預約作品漸漸形成了一種風氣，由于作曲家越來越多的參與使得箏樂團的作品質量越來越規范化起來。當代青年作曲家創作的箏樂團作品比較具有代表性的有《水韻》（程慧慧曲）、《沙漠玫瑰》（王丹紅曲）、《冬蟲夏菜》（方崠清曲）等，另外還有根據傳統風格創作改變的重奏如《傾杯情》（周煜國編曲）等。相比之下，日本的koto（日本箏）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就已經有《松之協奏曲》（三木稔曲）這種相對成熟的重奏作品出版。

目前箏樂團的編制形式單一，音色過于相同缺乏系列感并且定弦有一定的局限性等問題對作品的積累造成了一些影響，很多作曲家回避創作箏樂團作品。這就出現了演奏家缺乏作曲技術很難寫出比較專業的重奏作品，而作曲家大多并不深入了解古箏的風格技法難以創作出技法風格表現全面的作品。盡管如此，還是出現了一些優秀的重奏作品集，目前已經出版的曲集有《古箏重奏曲集》（林玲著）、《箏-重奏曲集》（周展、盛秧著）、《古箏重奏合奏曲集》（曹文工著）、《何占豪古箏獨奏·重奏·合奏曲選集》（何占豪著）、《古箏獨奏重奏曲集》（朱曉谷著）、《古箏重奏曲集》（周成龍）、《袁莎古箏重奏曲集》（袁莎著）等，除去作曲家單獨創作的少數新作品外，這些曲集基本涵蓋了當代箏重奏的主要曲目。

箏樂團形成充足的曲庫尚需要一定的積累時間，演奏家與作曲家的交流合作仍然是發掘作品的重要紐帶。院校教學最好將作品進行分類整理，將傳統風格流派類、作曲家原創類以及樂團基礎訓練類規范整理后才能便于教學系統化。學生對重奏的學習以及嘗試創作可更具方向感，教材亦隨之越來越趨于成熟。

四、箏樂團的訓練

當前國內箏樂團的訓練主要由專業教師擔任駐團排練，有條件邀請專業指揮駐團排練箏團的學校尚屬個例，一般院校的箏樂團都是偶爾邀請專業指揮蒞臨指導。實用型專門針對箏樂團系統訓練的成熟教材非常稀少，由專業院校老師編著的教材有浙江音樂學院盛秧老師和徐惠琦老師出版的《古箏重奏教程》。教材的建設和正規系統的排練目前已經是重奏教學正在面臨的問題了，箏樂團的基礎技巧訓練和處理作品的基本方法須經過相當一段時間的實踐總結才能更加完善。

學生樂團的質量由于人員流動頻繁、排練無規律、缺乏基礎訓練以及技術水平不均等原因很難穩定提升。關于樂團基礎訓練大部分學生并不重視，認為有一定的專業基礎就可以完成重奏作品。因此，很多箏樂團實際上是直接排練即時所需演出或比賽的作品，完全沒有樂團訓練這個環節的，這種樂團排練出來的效果會有很多問題。例如樂團全體成員音色的統一性、聲音平衡感、強弱的勻變以及搖指的同步性等基礎問題如果得不到有效的解決，那么樂團即使排練的次數很多也無法改善演奏的質量。樂團訓練初期不需要演奏太復雜的作品，可以從簡單常用的節奏型開始訓練，先讓隊員之間比較容易學習配合的感覺。開始就要統一演奏法和重視樂團的音響效果，可選擇適合教學的作品片段有的放矢的進行訓練。

目前國內尚未完全形成職業箏樂團的概念，專業院校里的箏樂團基本上是最接近這個方向的狀態。一些樂團已經積累了一定的曲目量，如中國音樂學院古箏樂團、北京五色弦箏樂團、上海音樂學院箏樂團、四川音樂學院箏樂團、沈陽音樂學院風雅箏樂團、浙江音樂學院翡翠箏團、武漢音樂學院指韻弦和箏樂團、星海音樂學院箏樂團等都是非常活躍并經常首演新作品的樂團。這些樂團的演奏水平已經具有較高的標準，并有各自的風格特點。對于這些箏樂團來說，職業化的水平將漸漸成為樂團的目標，作曲家和專業指揮的進入是箏樂團進一步專業化的必須條件。

專業樂團需要掌握不同風格的作品，傳統流派風格的作品、節奏復雜的現代作品和地域風格特點的創作作品都要涉獵。比較難以掌握的是節奏特別復雜的現代作品和傳統風格流派作品。通常現代作品只要樂團成員沒有太大技術障礙，經過認真排練基本上都可以完成。而傳統流派作品似乎一直存在學人對音準的控制問題，由于傳統曲的特殊性，很多時候通過多次排練還是難以解決音準問題。例如周煜國先生編配的《傾杯情》第9小節（請參看譜例一）。

譜例一：

《傾杯情》周延甲曲 周煜國編配

如果一聲部由兩人以上演奏就會產生八度按音G音高不同的問題，除了八度按顫音本身技巧難度外，還有每個人對陜西箏派二變音音高的理解稍有偏差等原因，這就需要首先將樂團成員對流派風格音準統一之后再進行排練。這類樂段作曲家通常采取主從關系編配，以避免音響過于混亂，如果多個聲部都帶有風格特點則排練難度更大。

箏樂團在彈奏技術方面另一難以解決的問題是大篇幅長搖，其他技法例如快速指序等通過幾節排練后節奏、音響和音樂處理都能夠基本解決，但大段長搖無論在啟始音還是彈撥頻率等方面都難以整齊均勻，樂團需要大量的時間練習才能基本保持搖指頻率一致。是既常見又不容易訓練的技術難點，例如作曲家王丹紅創作周展改編的重奏《翡翠》（請參看譜例二）

譜例二：

《翡翠》王丹紅曲 周展改編

開始整個引子部分24小節一直是四個聲部的長搖，力度布局表情豐富且句尾稍自由，尤其前面弱起的句子非常難合。樂團訓練時需要專門練習隊員之間搖指弱起的默契、強弱起伏時音量的平衡以及頻率在處理音樂時保持一致性等。

關于樂團的訓練細節，本文僅舉個別例證拋磚引玉的討論提升箏樂團質量的一些方法，不予贅述。民族器樂室內樂雖有悠久的歷史可以追溯，然而在進入專業院校教學體系和吸取西方古典音樂以及現代創作技法后，其融合后的新狀態尚且年輕，需要經過更多的時間不斷的積累和沉淀。箏樂團作為民族室內樂的一個小種類，更是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和支持才能夠健康成長。

結語

中國民族器樂教學的演奏法和教學法正向著更加成熟的階段發展，對于各小專業學科教學來說，重奏與獨奏相結合的訓練對學生的培養能夠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學生能夠堅持合樂對其專業品格、互助合作、相互包容等合作精神大有裨益。教學單位希望推動各小專業的發展，就必須給予開設和健全民族室內樂課程以一定的政策支持。目前，很多院校的民族室內樂課形同虛設，對進一步提高教學質量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箏樂團與其他室內樂重奏形式一樣，需要成為一門真正的課程才能推動專業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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