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年少的歡喜（三）

陳惜

前期回顧：

男同學取笑施桐同手同腳，陳木護著她與人干架，而為了和施桐讀同一所高中，他決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誓要考上青城中學。

平時施桐不會關注這種“熱鬧”，但這次情況特殊，她留在走廊觀望。

只見陳木和余波跑過去，先是和那兩個使壞的男生推搡了兩下，然后也不知道陳木說了什么，那兩個男生徑直跑走了。

最后，陳木和余波努力安撫那個不停跳舞的男生，讓他停下來，拽著他離開操場。

沒戲看了，同學們悻悻散去。

施桐等了一會兒，直到上課鈴聲響了，才回到教室。

陳木和余波遲到了兩分鐘，這節語文課，大概是由于陳木最近表現好，李老師鮮見地和顏悅色，點點頭就示意他倆進教室。

陳木臉色很臭，眼神陰沉，看上去挺生氣的。

施桐不清楚原因，看了眼講臺上講得眉飛色舞的李老師，然后拿出草稿紙寫了一句話，輕輕推陳木的胳膊。

陳木側過臉。

她的下巴點了點，示意他看字。

他垂下眼眸。

一行娟秀的字映入眼簾：“你怎么了？”

陳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惡劣情緒都擺在臉上了，嘗試著柔和了一下，拿起一支筆回復：“一點小事，沒什么的。”

施桐看過后，知道他不愿意說，便沒繼續問。她收起草稿紙，目光集中在黑板上。

下課后，陳木和余波一塊從后門出去了，施桐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他倆的背影，總覺得哪里不太正常。

這天晚自習，兩人踩著鈴聲一前一后地走進教室，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臟兮兮的。

當值的老師還沒來，所以班里亂哄哄的。

他們前桌的男同學問：“木哥，你和波子做啥大事了，整得一身狼狽。”

陳木眼睛一翻，語氣慵懶：“管那么多呢。”

男生哈哈笑。

他們貧了幾句嘴，施桐一直盯著陳木結實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抓痕，血跡已經干涸了。

她蹙起眉頭，越鎖越深。

陳木先前還沒發覺，順著她的目光看，嘴里吐了句臟話出來。

施桐皺鼻子：“怎么弄的？”

他答非所問，輕扯嘴角笑道：“你說我要不要請假去打狂犬疫苗？”

但顯然這不是狗咬的。

施桐心底嘆口氣，從書包里拿出濕巾給他，還有一塊創可貼。

陳木愣了愣，然后接過來，小竊喜道：“謝了。”

她搖搖頭。

放學后，余波過來沖施桐說道：“語文課代表，我也要創可貼啊。”

施桐抱歉地對他說：“不好意思，我沒有了。”

唯一的一塊，還是她上星期穿新買的單鞋，為了保護腳后跟，貼剩下的。

他們一塊往校門口走，余波笑得賤兮兮地說：“你應該把創可貼給我，木哥皮厚，他那點小傷口根本用不著。”

施桐沉默兩秒，問：“你們打架了？”

陳木還來不及說話，余波便痛快地招了：“十二班那兩個渾蛋，居然找了三個幫手，要是單挑，絕對讓他丫跪著叫爸爸。”

施桐：“……”

陳木的手往余波肩頭重重一拍，余波號叫出聲。

“沒事，他們沒打贏。”陳木說。

“就他們那種貨色，再多來幾個人也贏不了，咱木哥的流星拳可不是吹的。”余波補充。

施桐：“……”

出了學校，余波和他們告別，往反方向走去。

路燈照亮夜色，走讀生們乘車的乘車，步行的步行。喧鬧了片刻的街道，匆匆忙忙恢復平靜。

到了拐角，施桐停下來，輕輕叫陳木：“陳木。”

陳木低頭看她，昏黃的燈光下，她白皙的皮膚稍稍暗了些，更添溫柔。

她的眼睛依舊清澈而明亮，里頭仿佛蓄著兩汪柔軟的春水，并泛著寶石一樣的光華。

陳木想，說不定他也是被她這雙眼睛吸引了。

管他是被什么吸引了，反正自己已經被深深迷住了。

施桐本來有話想說，猶豫再三后，她還是放棄了：“明天見。”

陳木呆愣了一下：“嗯，注意安全。”

女孩點了一下頭，走過拐角，纖細的身影隱沒在昏暗的巷子中。

入睡前，施桐想了一會兒今天發生的事。

她之前有聽說過，在操場上跳舞的十二班的那個男生，名字叫周勇。他有輕微的自閉癥狀。

那些同學不尊重周勇，甚至聚眾嘲笑他，施桐很不喜歡他們這樣的行為。

所以，那兩個男生明知道，周勇一聽節奏感強點的新疆歌曲，就會不分時候、不顧場合，不由自主地跳起舞來，卻故意搞惡作劇整他。

而陳木阻攔他們的惡劣行徑，導致雙方最后打了一架。

那么，陳木和周勇是有什么交情嗎？可是，她沒見他倆有過接觸呀。

朋友？或者是遠房親戚？

她沒理出頭緒，生物鐘準時催眠，不知不覺沉入夢中，第二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只是，這風波還沒完。

又過了兩天，施桐回家吃了晚飯后回學校上晚自習，到了教室，發現班上許多同學都往自己這兒看。

她正疑惑著，前桌兩位同學轉過身來：“木哥被張主任叫辦公室去了，他慘了，不曉得會不會被處分。”

施桐心里咯噔了一下：“為什么會被處分？發生什么事了？”

男同學面露古怪，撓撓后腦勺，吭哧半天，也沒好意思張嘴，最終還是讓自己的同桌告訴她。

女同學臉色緋紅：“龔洪他們從陳木課桌兜里翻出一個……”

她頓住了，站起來俯身湊到施桐的耳邊，壓低嗓音吐出三個字。

施桐年紀小，這個物品對她來說很陌生，但她知道是什么。

讀幼兒園時，有次周虹帶她去超市，她被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吸引，還以為是口香糖，天真地讓周虹買，當場鬧了笑話。

回家后，周虹告訴她那是大人才可以用的，再后來她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這會兒聽說陳木課桌兜里有這東西，一下瞪大眼，耳根子都紅了，臉頰燒起來，她不信：“怎么可能？”

女同學坐了回去，斬釘截鐵道：“當時張主任正好來我們班巡視，看見后，臉都青了，他罵陳木小小年紀不學好，然后就把他帶辦公室去了。”

她還咦了一聲：“沒想到陳木這么……他居然還把那種東西帶來學校。”

施桐下意識地反駁：“也許不是他的。”

男同學開口：“木哥也說不是他的，但張主任不信。”

施桐問：“那你信嗎？”

他摸了摸鼻子，沒回答。

施桐腦子里已經轉了一圈，不解道：“龔洪怎么知道陳木課桌兜里有……他們又不熟，陳木不可能告訴他啊。”

男同學撓頭：“也是哈。”

女同學眼里有光：“對了，我想起來了，別是龔洪和曹明故意報復陳木吧，上個月他倆不是被他揍了嗎？”

施桐還不知道這事，一臉茫然：“陳木跟他們打架了？”

“哪兒是打架啊？龔洪、曹明就嘴皮子厲害，說話賤得很，動起真格來，就只有單方面挨打嘍。”

施桐問：“他們為什么打架？”

女同學聳肩：“不知道啊。”

這時，余波走過來，一屁股坐到陳木的凳子上：“語文課代表，你別聽他們瞎說，那玩意兒不是木哥的。”

施桐點點頭：“嗯，我也覺得不是。”

余波還以為自己得花費口舌解釋一番，沒想到她這么個反應，可以說十分驚訝了：“你相信他？”

施桐下意識地反問：“不然呢？”

余波愣了一下，嘿嘿一笑：“你相信就好，否則木哥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木哥雖然不怎么純潔吧，但還不至于這么齷齪。”

施桐：“……”

余波罵罵咧咧：“厚顏無恥的人簡直天下無敵，沒想到龔洪、曹明心眼那么小。我真郁悶，學校為什么這么摳門，要是裝了攝像頭，啥事都擺平了。”

施桐：“……”

余波繼續憤憤不平：“不過，他倆的膽子比針眼還小，做不出這些栽贓陷害的事，我猜絕對是十二班那群人指使的，打不贏就來陰招，氣死我了。”

施桐抽出一點閑心想，說人膽子比針眼小，也太夸張了。

她更多的是擔心陳木：“他真的會被處分嗎？”

余波也很惆悵，張主任是個老古板，這事還真不好說。

他想到一個主意：“欸，語文課代表，你文筆好，要不你寫封請求信，就說木哥品行端正，那玩意兒絕對不是他帶來的，咱們再叫上其他同學聯名上書，求張主任別給他處分。”

施桐心一動：“這樣能行嗎？”

余波心里也沒底，但還是點頭說道：“只能試試了，咱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負責寫，我負責召集班上的同學簽名。”

施桐點頭：“好吧。”

她沒有信紙，就用作業本紙書寫。

標題：關于不要處分陳木同學的請求信。

內容——

尊敬的張主任：

您好，我們是09級四班的學生，我們請求您不要處分陳木同學。

……

洋洋灑灑一篇很快就寫好了，重點夸了陳木的人品好和近段時間的突出表現，并表示大家都相信陳木。

施桐先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余波拿著這張紙挨個去找同學簽名。

走讀生只上兩節晚自習，第二節下課后，全班聯名信還沒完全搞定，陳木也沒從辦公室出來。

余波留了下來，利用第三節晚自習繼續拜托同學簽字。

陳木雖然不愛學習，另外性格痞了點吧，但他長得帥啊，打球又棒，人也不討厭，班上女生緣很好，甚至不少女生還暗戀著他。

再加上他夠義氣，大方磊落，在男生中間更是混得開。

大家都很爽快地在請求信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除了龔洪和曹明之外，當然余波也沒找他們倆。

而施桐其實也想跟著一起留下來，但她家里有媽媽定的門禁，必須準點到家。一路上，女孩內心都充滿擔憂，心里、腦子里裝的全部是陳木會不會被處分。

她非常虔誠地祈禱著，希望聯名信有點用，希望張主任網開一面，這事就算了。

辦公室的白熾燈亮晃晃的，有兩只小飛蛾在燈下飛來飛去，它們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撲上去。

燈光給少年帥氣的臉龐添了層美白效果，他的眼睛也無比干凈，坦坦蕩蕩，沒有一絲一毫心虛。

年過半百的張主任痛心疾首，又循循善誘：“陳木啊，犯錯不可怕，只要你勇于承認錯誤，老師一定會給你改正的機會。”

“承認啥錯誤？我不需要什么改正機會，那東西又不是我的。”陳木站得筆直，說話語氣也很沖。

變相的“屈打成招”嗎？想把屎盆子往他的腦袋上扣？不可能。

張主任氣結：“你……”

這都已經教育了整整兩節晚自習，他硬是不承認。而四班那兩個男孩子，又一口咬定就是在他的課桌兜里找出來的。

老頭從教大半輩子，頭一次遇到這種問題，而且眼看著要中考了，真是頭疼啊。

辦公室外的走廊里，李老師依然從龔洪、曹明嘴里套不出任何話，不得不讓他們回教室。

她又把陳木叫出來單獨談話：“陳木，你跟老師說實話，那個真不是你帶來的？”

陳木早就不耐煩了，甚至非常憤怒：“不是，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李老師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此時的少年就像一個炮仗，一點就燃。

和班上的學生相處了快三年，哪個學生是什么樣的性格，她太清楚了。

陳木其實很有分寸。除了上課愛遲到和學習成績差外，其他方面還真沒給各科任課老師制造過什么麻煩，也從未擾亂影響班上其他學生學習，絕對和她心中壞學生的形象不沾邊。

還有，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那兩個學生都不敢和她對視，其中必定有鬼。

從內心來講，李老師是相信陳木的。

“不要激動。你說不是你的，龔洪和曹明卻說確實是從你的課桌兜里發現的，那你自己分析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木冷冷地笑了一聲：“我要知道怎么回事，還在這里站著干什么。”

“……”

沒毛病。

第三節晚自習上到一半，陳忠和蔣貞梅從四十公里遠的小鎮趕回來，今天是陳木外婆的生日，他們本來計劃去給老人過生日的。

陳忠的車還沒停穩，蔣貞梅已經打開車門，搶先一步下車，火急火燎地往教學樓奔去。

當著陳木父母的面，張主任又問了一遍。

根本就是徒勞的。

少年一身傲氣，再問多少遍，都是相同的答案。

蔣貞梅親耳聽見陳木否認了，大松了一口氣，一臉堅定地站在兒子身邊：“張主任，李老師，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們家陳木年紀輕輕，那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東西。”

陳忠想的卻是另一方面，自己兒子一向敢做敢當，那東西如果真是他的，別說是處分了，就算是要開除學籍，這小子也敢認，哪會跟老師耗這么長的時間。

陳忠出聲道：“我相信我家孩子，他說不是，就一定不是。”

張主任想，這下難了。

他原本打算的是，讓學生父母來施加點壓力，孩子撐不住了，總會把事實都說出來。

結果，一聽這父母的口氣，自己小孩說不是，做父母的就義無反顧地相信了。

張主任嚴肅道：“你們不要包庇，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孩子正處于青春期，一定要謹防他誤入歧途。”

蔣貞梅心里有點不樂意了，但語氣不帶一絲情緒：“主任您說得在理，但我們也不能隨便冤枉了孩子。要真是他的，我和他爸肯定不會輕饒他。”

事情陷入僵局，正好余波敲門，拿了請求信來。

張主任看完，轉手交給李老師。

還能怎么辦？孩子不承認，家長又護著，這邊班上同學還搞義氣，弄了個全班簽名來。老頭心底重重地嘆氣，只能讓陳忠和蔣貞梅先把人領走。

辦公室里只剩下張主任和李老師。

張主任問：“李老師，這事你怎么看？”

剛才當著學生和家長的面，即使有心護陳木，她也不好掃了領導的面子，這會兒終于可以實話實說：“陳木是調皮了些，但他不是社會上那種不良少年，我相信他。”

“你的意思是，你班上的那兩個男同學撒謊了？”

“不好說。”

張主任嘆口氣：“那……就這么算了？”

李老師笑：“還能怎么辦？我們不能非給孩子安個罪名吧。”

張主任搖搖頭：“唉，算了，算了，反正也快中考了，還是先讓他在最后階段安心學習，爭取考個好高中。”

李老師舒口氣：“張主任，你說得有道理。”

出了辦公室，陳忠和蔣貞梅先去停車場，陳木和余波往教室走。

陳木對余波說：“謝了。”

余波輕笑了一聲：“謝啥啊？！是兄弟不？”

陳木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真謝，就該謝語文課代表，信是她寫的。”余波不忘損他，“說起來，我咋不知道你有這么多優點啊。”

陳木心里某處突然就那么一動，他有點后悔在辦公室，沒伸長脖子去看信上的內容，好奇地問余波：“寫什么了？”

兩句話工夫就到教室門口了，余波吊他的胃口：“我記不住啊，想知道，明天問她唄。”

“……”

兩人走進教室，班上還在上第三節晚自習課的住宿生們齊齊抬頭，陳木笑嘻嘻地說：“謝謝了，各位，明天請大家喝脈動、吃薯片。”

有男生附和：“木哥大方啊。”

有男生問：“張主任怎么說的，不會被處分吧？”

陳木聳肩：“還不知道。”

經過龔洪座位的時候，陳木丟了一句話：“敢陰我？記住你了。”

他的目光投向曹明，輕描淡寫地說：“你也是。”

陳木的表情酷酷的，一副“惹了我，有你好果子吃”的派頭，好多女生的心都跟著緊了緊。

龔洪和曹明竟然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沒敢吭聲，更別提反駁。

然后，在座的同學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陳木、余波，你倆還不趕緊回家，在這兒影響班級紀律呢？我在辦公室都聽見說話聲了。”

李老師走了進來。

教室里的各種聲音一秒消失，同學們個個都迅速低下頭，假裝看書。

兩人拎著書包離開，下樓的時候，陳木又問：“說說，信上到底寫了啥？”

“真記不住了。”

“這學期的飲料，我包了。”

“哦，想起來了，她夸你帥，陽光開朗，熱愛運動，打籃球好，講義氣，樂于助人，最近又努力學習。”

余波每說一句，陳木的嘴角就上揚一分。

“還有沒？”

“差不多得了，人家為了求情隨便夸夸的，你還真以為自己這么棒啊。”

陳木無聲地笑了，嘴巴咧得極大。

余波相當無語。

“木哥，這事怎么搞？老子氣炸了。”

陳木看了眼停車場亮著的車燈：“明天說。”

“行。”

第二天，施桐到教室的時候，陳木已經來了。

明小佳坐在她的位置，見到她來了，對著陳木說了句什么就起身離開。

陳木看向施桐，眉毛眼睛一并彎起。

施桐心想，還笑得出來，那應該沒事了。

陳木跟她打招呼：“早啊。”

施桐從他的身后擠進去，輕輕笑：“早。”

他側過身，看著她取下書包后坐到座位上：“昨天晚上多謝你了。”

“不用謝。”她眼里流露出關心的情緒，“張主任不會給你處分了吧？”

陳木卻答非所問，很認真地解釋：“那個……真不是我的。”

施桐嗯了一聲：“我相信你。”

陳木愣了愣，有一種要飛起來的感覺，咧嘴露出大白牙，怎么都合不攏。

施桐被感染，也跟著笑：“沒事了，對吧？”

陳木點頭：“沒事，他們不能拿我怎么樣。”

施桐：“那就好。”

少年只是為了讓女孩安心，隨口一說。

但確實也沒事了。

這天大課間結束，李老師找陳木單獨談了一會兒，通知他結果，并再三囑咐他肚量大些，不要去找龔洪和曹明麻煩，別給她惹事。

陳木沒想到平時對他意見挺大的班主任居然相信自己，他被感動了，滿口答應。

“真不追究了？”余波不可置信。

“嗯，出爾反爾非君子。”陳木說。

“就這么算了？平白吃個悶虧，想不開。”

“反正沒掉塊肉，快畢業了，給老班主任一個面子。”陳木分析，“還有，我想肯定是十二班那幾個白癡出的主意，無非就是再揍他們一頓，他們不和我作對了，轉頭又去欺負周勇，這不是沒完沒了嗎。”

余波點頭：“跟我想到一塊去了，行吧，算他們走了狗屎運。”

下午上課前，陳木在學校對面的小賣部買了五十瓶脈動和五十包樂事薯片，和余波一起拿到教室，再次表示感謝后，分發給同學。

班上一片歡呼。

當然，東西沒龔洪和曹明的份兒。

他不教訓他倆，制造點尷尬總可以吧。

陳木發完東西，正好見到施桐擰幾次都沒擰開瓶蓋，她放棄了，把脈動放回桌上。

他不由得一樂，回座位順手拿過來，輕輕一擰，遞給她：“給，開了。”

施桐臉紅了紅，心跳加速，接過來喝了一口，她想起來，問他：“你和周勇是朋友？”

陳木說：“嗯，我們小學時是同桌，他就是喜歡跳舞，人很單純的，又有點內向，不是大家說的傻子。”

施桐明白了：“難怪。”

“什么？”

“沒什么。”

她心里又給陳木加了兩個優點：仗義、善良。

離中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初三教室外的走廊上只有稀稀落落幾個學生，偶爾兩三人經過，也是疾步奔往廁所。

整個年級充斥著無言的壓力，在這壓力中，人手一本、全班傳閱的同學錄，便是唯一的一點樂趣了。

施桐收了厚厚一摞同學錄，有些發愁，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寫完。

忽然，前桌遞了本簽名冊給她，表情曖昧。

施桐垂眼一看，自己和陳木的名字并排挨著簽一塊兒，還畫了個心形將兩個名字框起來。

施桐心臟狠狠地一縮，整張臉發燙。簽名冊全班人人轉手一次，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

她扭頭看了陳木一眼，飛快地收起來，心想，他應該沒注意到吧。

這件事很快淹沒在如期而至的中考當中，考試一科一科到來，又一科一科結束。

考完后，大家統一在學校計算機教室填志愿，施桐驚訝地發現，陳木和她填的學校一模一樣。

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全是青城中學。

他瘋了吧？

她雖然夸他學習進步大，但他的成績也沒有提高到可以被青城中學錄取的地步啊。

“陳木。”

女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木側過頭。

她的目光從他面前那臺電腦屏幕上收回來：“你好好填，別全寫一樣的。”

陳木愣了一下，旋即笑起來，去看她的，說：“你也全一樣啊。”

施桐：“……”

她心說，我倆能一樣嗎？

陳木不逗她了：“放心吧，咱們開學后學校見。”

到了高中就只能是校友了，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同班同學是不可能的了。

“你考得很好？”

“還行。”

“能上六百五十分嗎？”

青城中學去年的錄取分數線就是六百五十分。

陳木：“應該可以吧。”

總分七百五十，陳木預估了一下，總共應該不至于扣掉一百分。

他的體育成績是滿分，政治、歷史、地理三科開卷考試，百分之九十九的題都在書上找到正確答案，而今年的語數英和理化生考得非常簡單，他這學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專攻基礎題，因此絕大部分都會做。他超常發揮，自我感覺很不錯。

“就算差幾分，也許青城中學負責招生的老師看我三個志愿都寫的是他們學校，被我十足的誠意打動，說不定就把我錄取了。”陳木開玩笑。

“……”施桐建議，“你可以把第二志愿改成實驗中學，實驗中學也挺好的。”

陳木瞧出她的擔憂，肯定地說：“你就相信我吧。”

其實，他這么自信，還因為陳忠打包票撂下承諾，他一定會順利進入青城中學。

只是，如果最后是走捷徑去重點學校讀書的話，怎么想都不光彩，再者陳木還打算給施桐一個驚喜，就沒跟她說。

這會兒她看見了，他瞞著就沒意思了。

陳木說：“我爸放了話，他砸鍋賣鐵、求爺爺告奶奶都要讓我去青城中學讀高中。他覺得青城中學師資力量比別的學校好，我最近表現不錯，還可以挽救一下。他還說青城的好學生全部在那兒，讓我多跟榜樣們待在一塊，以后也不至于無可救藥。”

明明是他自己想去，這會兒說得一套一套的，全推到他爹頭上。

施桐聽得樂了，忍不住夸道：“你挺好的。其實你很聰明，認真學的話，進步比誰都快。”

“你真這么想？”

“嗯，所以你要繼續努力。”

“好啊。”

填完志愿，初中生活就算翻篇了。

現在施桐終于不用做試題了，在電腦上看了部電影，洗漱完畢，回到臥室準備睡覺。一進臥室，她就瞥見書桌上的粉色硬殼子包著的同學錄。

她差點忘了，同學錄收回來后還沒來得及看。

施桐沒什么睡意，走過去翻開，消磨時間。

正面填了姓名、電話等基本信息，偶像那一欄，女生們大多都填的吳彥祖、周杰倫，男生們則填的科比、貝克漢姆。

反面的留言頁，有的密密麻麻寫滿了，有的用大字號占了兩三行，都是些贊美和祝福的話。

只有陳木寫得最簡單，一句問話：“施桐，你是棉花做的嗎？”

加上標點符號，總共才十一個字。

可不知怎的，她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少年眉眼上挑、神情慵懶的樣子，又帥又痞。

施桐驀地紅了臉，她閱讀理解向來很好，一點不難翻譯。

棉花的特點是什么？

白，軟。

他夸人的方式真別致，施桐輕輕笑出聲來。

下一頁是余波寫的，他的留言也讓她笑了。

“美麗的語文課代表，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

然后就沒了。

所以呢？是什么秘密？

施桐搖搖頭，寫同學錄也能搞怪。

隔了幾天，領錄取通知書，施桐考了七百三十七分，毫無意外地被青城中學錄取了。

陳木運氣特別好，今年最低錄取分數線六百六十六分，他剛剛好就考了六百六十六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余波比出數字“6”的手勢：“六六六，木哥你確實創造了奇跡，讓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施桐問余波：“你讀哪一所高中呢？”

余波擠眉弄眼：“到時你就知道了。”

陳木偏偏不讓他故作神秘：“他和我們一個學校，開學的時候直接去辦理入學手續。”

中午仨人一塊吃飯，陳木拿張字條遞給施桐，上面寫著一串數字。

他說：“我爸給我買了手機，你有事找我，打這個號碼。”

施桐點點頭，放進書包內層。

陳木又說：“你回家登下QQ，我加你了，你還沒同意我的申請。”

余波在旁邊說：“還有我，我的網名叫小李飛刀。”

施桐暗自吐槽，怎么不叫李尋歡呢，嘴上卻說：“好。”

因為知道高中也讀一個學校，所以他們都沒什么分別的傷感，吃完飯就各自回家了。

施桐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登上QQ，提示音嘀嘀響，右下角的喇叭符號跳個不停。

加她好友的人當然不止陳木和余波，還有班上一些平時都沒說過幾句話的同學，應該是她在同學錄留下QQ號后加的。

她全部點了同意。

陳木用了柯南的圖片當頭像，他也在線，問她：“你暑假有什么安排？”

施桐回復：“我媽給我報了舞蹈班。”

“你喜歡跳舞啊？”

“也談不上喜歡，就是培養一個興趣特長。你呢？”

“我沒什么安排，就打打球，打打游戲，然后去我外婆家小住半個月。”

“哪兒？”

“合鎮。”

“我知道，那兒的柚子挺有名。”

“熟了給你帶啊，我外婆家超多，很好吃。”

……

陳木去外婆家的時候，施桐跟著她爸飛到泰國游玩去了。

施云濤單位組織旅游，家里有小孩的同事，都自己出錢把小孩帶出去看世界。

七天六夜的旅程，對施桐來說一切都好新鮮，她玩得十分開心。

而陳木連續一周沒收到施桐的QQ消息回復，過得極不是滋味。

所以，他每天時時刻刻地關注著她的頭像，當它終于亮起時，他立刻發了條消息過去。

“你終于上線了。”

這次很快收到回復：“不好意思，我前幾天不在家。”

她一解釋，陳木心情瞬間變好，問：“出去玩了？”

施桐回：“嗯。”

“你去哪兒了？好玩嗎？”

“泰國，挺好玩的。”

陳木嘴角上揚：“哇！好羨慕，我要看照片。”

施桐發了個笑臉過來：“你等一會兒。”

“好。”

施桐走出書房：“爸，你把相片拷到電腦上了沒？”

“就在電腦桌面上，名字是泰國的那個文件夾。”

她哦了一聲，挑了幾張有當地特色的發送給陳木。

他還挺不滿意：“沒你啊？”接著，他又是一句，“我想看你。”

施桐盯著這幾個字，心臟一緊。

過了很久，陳木才收到一張有她的背影的照片。

碧天白云下，藍色大海邊，泛著銀白色光的沙灘上，女孩光著腳，藕粉色的長裙隨風飄揚。

只是一道背影，陳木保存下來，卻是看了又看。

為什么連她的背影都這么美？

他突然涌上一股強烈的愿望，要是明天開學就好了，好想見到她啊。

終于熬到八月三十一日，高中生活正式拉開序幕。

從家里到學校需要乘十五分鐘公交車，因為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施云濤開車送施桐去學校報到。

青城中學已經有百年的悠久歷史，校園綠樹成蔭，建筑古色古香，書香氣息濃郁。

從大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幢新建的教學樓，樓體正中豎排著幾個燙金大字——青城中學，恢宏大氣。

施桐很快在公示欄找到自己的名字，她果然進了飛機班。報名交費后，施云濤帶她去校長辦公室，沒想到余波正坐在沙發上，他們都是一愣。

施桐禮貌地叫道：“梁叔叔好。”

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笑瞇瞇地說：“桐桐可以啊，這次語文考了咱們全青城第一名。”

余波下意識哇了一聲：“牛……”

下面的話沒說出口，就挨了旁邊他爸一記栗暴：“閉嘴吧，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施桐忍住沒笑，輕輕抿了抿嘴唇。

余波的父親說：“梁校長，那我就帶這小子去十七班報到了。”

“去吧，我已經跟班主任打過招呼了。”

余波站起來：“語文課代表，過會兒見啊。”

施桐嗯了一聲。

余波和他爸走后，梁校長問：“桐桐和那個男同學認識？”

施桐說：“我們初中一個班的。”

梁校長又問：“聽說挺調皮？”

施桐說：“他比較活潑。”

梁校長笑。

施云濤問：“看你頭疼的樣子，是個燙手山芋？”

梁校長嘆口氣，說：“你應該懂，我也實在是沒辦法……”

施云濤安慰他：“放寬心，只要不給你闖禍惹事，就不要緊。”

“但愿吧……對了，桐桐，我讓你作為今年的新生代表發言，怎么沒答應？”

施云濤看了眼女兒：“這孩子膽子小，她不愿意上臺，怕搞砸了。”

梁校長也看她：“這可不行啊，以后梁叔叔多給你鍛煉的機會。”

施桐：“……”

她心想，可以不要這種機會嗎？

梁校長工作忙，只聊了片刻工夫，告辭的時候，兩個中年男人約了改天有空一起喝酒。

大人們的改天不知道是哪天，有空也不知道空的是哪時。

不像他們小孩，今天、明天、后天，或者下個周末，一定會說好準確日期。

哪怕就是“過會兒”，也真的只是過一會兒。

余波靠在校長辦公室門外的墻上，見到施桐出來，連忙站直身體，說：“語文課代表。”

施桐訝異：“你在這兒干嗎呢？”

“我在等你啊。”余波說。

施云濤要趕回報社，給施桐留了兩百塊錢就先走了。

“他就是你爸啊？”

“怎么了？”

“果然一看就是文化人。”

“……”

余波好奇：“校長是你家親戚嗎？”

施桐解釋：“不是，他和我爸是高中同學，關系挺好的。”

余波哦了一聲，正準備說什么時，兜里傳出電話鈴聲，他一邊摸手機，一邊說：“肯定是木哥。”

施桐莫名有點緊張。

余波摸出手機，得意地笑：“嘿！我說什么來著，真是他。”

他接通：“欸，嗯，等著等著，我們馬上來。”

陳木也被分到了十七班，他已經辦完所有報到手續了。

到教室后，余波走到講臺處找老師報到。

陳木和施桐看著彼此，心里都冒出相同的想法——

他（她）長高了？

這不是錯覺。

事實上，兩人暑假里個子都拔高了不少。

陳木比施桐多冒出一個想法——

啊，終于見到她了！

下期預告：高中生活拉開序幕，施桐和陳木日漸親密，加上同學們不懷好意的調侃，使得兩人心中泛起絲絲漣漪。同時，校草學長的出現，陳木的顏值和地位受到威脅，他會做出什么樣的幼稚舉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