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科 劉毅



[摘要]文化是經濟增長的重要源泉。借助1997-2016年我國少數民族地區相關數據,本文實證分析了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結果顯示,民族地區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不僅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且呈現非線性影響;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受到經濟發展水平、人均文化事業費以及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影響;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人均文化事業經費越高,人均受教育年限越高,則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越大;此外,物質資本依然是推動民族地區經濟發展的關鍵所在,提高第二產業比重和增加公路運營里程均能顯著促進民族地區經濟增長?;诖?,本文提出應加強對民族文化的保護、傳承和開發,加大教育投入,提高民族地區人均受教育年限等的投資。
[關鍵詞]民族文化資本;民族地區;經濟增長;門限效應
中圖分類號:F127.8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19)03-0029-07
文化是國家競爭力的重要體現,文化是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1]。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再次強調要堅持“文化自信”,“文化是一國、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中華民族之所以歷經磨難而依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扎根于中國厚重歷史中的優秀傳統文化起到了關鍵作用。少數民族文化(下文簡稱民族文化)作為我國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是少數民族在漫長的歲月中沉淀下來的,是與少數民族地區(下文簡稱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密切相關的。然而,盡管少數民族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但與之不相稱的是,經濟發展的滯后現象幾乎都發生于少數民族聚集地區[2]?;诖?,研究民族文化與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關系,不僅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而且能夠為民族文化的保護、傳承和開發提供理論和政策參考。
一、文獻綜述
伴隨文化在國家軟實力中的地位日益重要,國內學者對文化與經濟增長之間關系也進行了大量研究,雖然研究樣本存在差異,但結論傾向于支持文化對經濟增長的顯著促進作用。隨著研究的逐步深入,文化資本與經濟增長的非線性關系也得到了學者的證實,靳濤和林海燕(2018)研究指出“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存在門檻效應”[3]。由此可見,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得到了國內外研究的一致肯定。
在理論探討方面,李忠斌(2018)指出“一是文化通過影響人的思維、行為、選擇方式間接作用于經濟活動;二是文化直接與經濟活動發生反應”[1]。在文化對經濟活動的直接影響方面,可從“彈力效應、回縮效應和酵池效應”三個方面進行解釋。當外部要素作用于民族地區時,“彈力效應”發揮主導作用,外部要素的促進效應極其有限;當外部要素與民族文化對接時,“回縮效應”發揮作用,外部要素產生一定的促進作用;當外部要素與民族文化的粘合達到均衡狀態時,“酵池效應”發揮作用,外部要素借助民族文化顯著推動民族地區經濟增長。
在結合具體案例分析民族文化作用于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機制和路徑方面,學者從不同視角對此加以研究。劉毅和王玨(2013)從“文化經濟”[4]視角,楊茂睿和吉克麟卓(2017)研究“四川省民族自治地方的教育與經濟發展”[5]的關系。但是,如何實現民族文化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學者提出的具體途徑并不一致。有學者指出,旅游是發揮民族文化經濟增長效應的較優路徑,因為“民族文化資源是旅游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6],“民族地區文化旅游為民族經濟發展注入新的活力”[7],也有研究表明,“發展文化產業有助于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盵8]
在民族文化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實證研究方面,由于民族文化是一個復雜的體系,對民族文化的量化還不多見,現有文獻較少對兩者的關系展開實證分析。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從民族文化的保護、傳承和開發的政府投入數量以及顯性成果數據入手嘗試對民族文化進行量化測度,以民族文化資本的形式實證分析其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
二、模型構建、指標選取與數據說明
(一)模型構建
本文采用柯布道格拉斯(C-D)生產函數刻畫經濟增長。鑒于本文主要研究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在構建經濟增長函數的過程中,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文化資本是核心投入要素,基于此,本文構建如下的生產函數:
(二)指標選取和測度
民族地區的經濟增長(y),本文選取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作為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代理變量。
民族文化資本(c),考慮到民族地區政府在民族文化保護和傳承中的重要作用,本文把各民族地區人均文化事業費作為民族文化資本的代理變量。
物質資本存量(k)。在對物質資本存量進行測度時,首先采用徐現祥等(2007)[9]的研究結果獲得1995年各樣本地區的物質資本存量,然后,按照張軍等(2004)[10]的方法推算1997-2016年的物質資本存量,為了與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一致,本文把人均物質資本存量作為物質資本的代理變量。
人力資本(h),本文采用人均受教育年限。
控制變量(X)包括:產業結構,本文分別用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產值在總產值中的比重(sec和third)加以表示;交通便捷度,本文分別把民族地區單位面積(萬平方公里)內鐵路里程和公路里程的對數(rail和road)作為交通便捷度的代理變量。
(三)數據說明
鑒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對1997-2016年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展開研究。在民族地區的樣本選擇方面,本文選取五個民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內蒙古自治區、廣西壯族自治區、西藏自治區、寧夏回族自治區以及少數民族人口占比較多的青海省、云南省和貴州省作為研究對象。本文數據來自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文化統計年鑒》和《中國教育統計年鑒》,應用stata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三、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影響的估計結果
表2給出了民族地區人均事業經費對經濟增長影響的估計結果。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面板固定效應模型更合適。
表2的第(1)欄僅給出了民族文化資本、物質資本以及人力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估計結果,三者對經濟增長影響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其值分別為0.222、0.4907和0.0397,這表明,文化資本增加10%,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將增長2.22%,而物質資本增加10%時,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將增長4.907%,物質資本的影響強于文化資本,此外,人力資本的估計系數表明,人均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將增長3.97%。表2的第(2)和(3)欄中加入了產業結構的影響,估計結果顯示,文化資本、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估計系數未發生顯著變化,同時,第二產業產值在地區生產總值中的比重提高有助于民族地區經濟增長,而第三產業比重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無顯著影響。表2的第(4)和(5)欄中加入了交通便捷度的影響因素,結果表明,公路里程的增加有助于推動民族地區經濟增長,而鐵路里程對民族地區經濟不具有促進作用。
0.7187***通過對表2的分析可知,在推動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中,物質資本依然處于主導地位,這主要是由民族地區經濟發展階段決定的。從地理位置來看,少數民族聚集地區通常處于我國的邊緣地帶,從經濟發展區位來看,少數民族聚集地區遠離我國經濟發展的核心地帶,因而,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在民族地區的前期積累處于嚴重不足的狀態,這使得民族地區經濟增長源主要依賴物質資本的投入。
為了抑制變量內生性對估計結果可能產生的影響,本文進一步把民族文化資本的滯后1期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估計,結果見表3。此外,本文還采用了2SLS方法對回歸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
從表3可知,民族文化資本滯后1期作為工具變量的回歸結果顯示,各變量的估計系數均未發生實質性變化,結論與表2保持一致。2SLS估計結果表明,文化資本的估計系數顯著提高,但符號和顯著性未實質性改變,其它變量的估計系數也未發生顯著變化,因而,本文的估計結果是穩健和可靠的。
四、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
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具有重要推動作用,但這種作用是否穩定值得研究。一般而言,在經濟增長的起步階段,物資資本處于主導地位,而文化資本和人力資本的作用相對有限,而當經濟增長處于快速發展階段時,文化資本和人力資本將變得更為重要。此外,文化資本作用的發揮還可能受限于教育水平的影響,人均受教育水平越高,文化資本的經濟增長效應越明顯。文化資本水平高低可能也會對經濟增長產生不同影響,因而,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基于此,本文從經濟發展水平、人均受教育水平和文化資本三個視角實證分析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
本文借助Hansen(1999)[11]的方法研究民族文化對經濟增長影響的門限效應。首先,確定門限效應的存在與否,具體的檢驗結果見表4。
從表4的檢驗結果可知,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是非線性的,存在門限效應。具體來看,以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作為門限變量時,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門限數為1的原假設,接受門限個數為2的原假設;以人均文化事業經費為門限變量時,接受門限個數為1的原假設;以人均受教育年限為門限變量時,接受門限個數為1的原假設?;诖?,民族文化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還與經濟發展水平、教育水平和民族文化水平息息相關。
通過抽樣自助法可獲得各門限變量的門限值,經濟發展水平的兩個門限值分別為9.0437和9.736,人均受教育年限的門限值為7.4479,人均文化事業經費的門限值為2.976。以門限值為分界點,分段估計民族文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具體估計結果見表5。
從表5可知,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具有顯著的非線性。從經濟發展水平來看,人均地區生產總值越高,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越明顯,當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對數小于9.0437時,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為0.1476;當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對數處于9.0437和9.7360之間時,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為0.1907;當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對數大于9.7360時,估計系數變為0.2187,民族文化資本的估計系數均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從教育水平來看,當人均受教育年限低于和高于7.4479年時,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1829和0.2203,且兩者均在1%水平上顯著。從民族文化水平來看,當人均文化事業經費對數低于和高于2.9760時,民族文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均顯著為正,其估計系數分別為0.2330和0.2605。此外,物質資本、第二產業占比和公路里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未發生顯著變化,不過,人力資本的估計系數為正,但不顯著。
可見,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不是一成不變的,當經濟發展水平、教育水平和民族文化水平自身發生變化時,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也將發生變化。經濟發展水平越高、人均受教育年限越高、人均文化事業經費越多,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越強。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借助1997-2016年的數據,實證分析了民族文化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結果表明,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且民族文化資本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存在非線性,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促進效應受到經濟發展水平、教育水平以及民族文化自身水平的影響,經濟發展水平越高、人均受教育年限越長、人均文化事業經費越多,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越強。此外,物質資本存量依然是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第二產業占比越大,人均地區生產總值越高,增加公路里程有助于民族地區經濟增長。
根據實證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增加文化事業經費投入,加強對民族文化的保護、傳承和開發。以人均文化事業經費測度的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因而,增加對人均文化事業經費的投入有助于民族地區人均生產總值的提高,有利于改善民族地區生活水平,能夠為打好民族地區脫貧攻堅戰提供重要支撐。此外,文化事業經費投入的重要目的在于對民族文化進行保護、傳承和開發,一方面,應確保各少數民族文化按照自身的發展規律進行演化,不失其本性,同時,應注重對外來文化的吸收、融合和創新,提高民族文化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另一方面,應加強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促使包括旅游在內的文化產業成為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
(2)加大教育投入,提高民族地區人均受教育年限,培養高素質人才。人是文化的載體,通過代代相傳,文化得以延續和傳承,民族文化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需要借助高素質人才的參與,但民族地區人均受教育年限普遍偏低,受教育水平亟需大力提高。針對民族地區人均受教育年限較低的現狀,國家應再加大對民族地區的教育投入,擴寬投融資渠道引導民間資本進入教育行業,分階段分地區實現中等免費教育[12];同時,擴大在民族地區的高等教育院校建設,不斷增加少數民族人口接受高等教育的比重,提高民族地區高素質人才比重。
(3)加大對民族地區公路建設的投資,提高交通便捷度?,F階段,在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中,交通便利條件依然發揮重要作用。不過,相對鐵路建設,增加公路建設投資對民族地區經濟增長的作用更為顯著。因而,應進一步加大對民族地區公路交通基礎設施的投資,快速改善交通狀況,提高民族地區通達性,擴大民族文化資本的內外覆蓋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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