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科技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范瑞玲 關勇軍
中國的國有企業泛指國有獨資、國有控股、國有參股的企業,由中央和各級國資委監管。我國的國企不單單是一個經濟主體,也受到市場、政府、社會的影響,更像是一個責任主體。國企高管隸屬于黨政系統的高級干部,享受同等級別公務員的待遇,兼具政治人和經濟人兩重身份,這就使國企高管在治理層面和管理層面表現出了不同與一般民營企業的行為傾向。
國有企業的改革在不斷深化的過程中,其內部由于最終控制人虛位而出現的代理問題也不斷顯現,為緩解這個問題,政府對國企高管進行顯性激勵和隱性激勵相結合的激勵方式。顯性激勵如薪酬、股權等需要簽訂合同,而隱性激勵不用簽訂合同,如晉升、在職消費等。但是長期以來,高管天價薪酬引起了社會憤怒等問題,為了治理高管薪酬,國家發布了限薪令,使得薪酬激勵效果并不明顯。陳冬華認為薪酬激勵與政治晉升激勵兩者有可以相互替代,在國企高管工資、福利等收到約束的情況下,政治晉升可能是決定性的激勵因素。我國《公務員法》規定,“國有企業高級管理人員可以調入政府機關擔任領導職務”,這使晉升成為一項重要的激勵措施。而近年來學者也開始關注國有企業政治晉升的隱性激勵,過去對政治晉升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政府官員自身的政治晉升上(鄭志剛等,2012)。近年來,學者們開始使用企業層面的數據,結果發現企業也存在高管晉升現象。楊瑞龍等實證研究發現,中央國有企業的領導者更像政府官員,而不是職業經理人。究竟在政治晉升激勵下,國企高管會作出怎樣的選擇,學者們進行了一系列的研究。
有關影響高管政治晉升的因素,學者現有兩種觀點:政績論和關系論。根據政績論的觀點,官員晉升的主要原因是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如GDP,在他任職期間有了顯著的提高。Bo(1996)首先利用中國省際領導干部的流動數據進行定量分析,發現良好的經濟績效,特別是省級對中央政府的稅收貢獻,有助于提高省級領導人的晉升概率。楊瑞龍等(2015)以央企為研究樣本,分析了影響央企負責人政治晉升的因素,結果發現,央企的營業收入率與其高管政治晉升概率正相關。李宏斌和周黎安(2005)證實了省際官員的晉升概率與治理省份GDP平均增長率正相關。周黎安(2007)將這種官員的治理模式稱為晉升錦標賽模式。持關系論觀點的學者認為,影響官員晉升的主要因素是他們的政治關系網絡。岳敏(2010)用案例研究的方法,從重大投資、社會貢獻、經營績效這三個方面衡量國企高管的政治迎合傾向,結果表明,高管在運營管理中表現出的政治迎合傾向越濃,其獲得晉升的可能性越大。Opper和Brehm(2007)運用1985—2005年中國省部級官員的數據,構建政治關系指數,發現了控制官員的政治關系,經濟績效對于政治晉升的促進作用不顯著,官員晉升受政治關系的顯著影響。
我國學者的主流觀點是國企高管晉升與企業績效呈正相關關系。一方面,我國國有企業是國家所有或國家控股,國企高管需要完成政府制定的經濟、政治和社會指標。另一方面,隨著我國的市場化進程加快,國有經營者的行政級別制度慢慢的也被取消,但是國企高管的任免權還在各級黨委組織部門手中。在這樣的制度背景之下,國企高管追求政治晉升的愿望比較強烈。宋德舜等(2004)研究發現,董事長變更和公司績效正相關。楊瑞龍等(2013)使用2008—2011年189位央企領導的職位變更數據,分析了政治關系、經濟績效以及個人特征對央企領導政治晉升的影響,發現好的經濟績效有助于央企領導的政治晉升。羅富碧(2017)證實了國企高管政治晉升與企業績效顯著正相關。
但也有學者經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結論。劉青松和肖星的研究發現:國有企業的晉升與非經濟指標相關,與業績不相關。Kini and Williams(2012)研究結果表明,政治晉升激勵會對企業績效、資本支出和財務杠稈、支出等方面產生負面影響。丁友剛和宋獻中(2011)發現高管政治晉升并沒有提升企業績效,政府的干預使高管偏離了企業經濟目標。
我國的學者在探究完政治晉升的經濟后果后,也開始利用企業層面的數據去研究政治晉升是如何影響企業高管的行為。
國企高管由政府部門行政任命,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主管領導的個人偏好。因此,國企高管為了達到自己晉升的目的,往往會迎合主管領導并美化自己的聲譽。曹偉等(2016)證實了國企高管中晉升預期較高的,有動機用尋租跑官、公款吃喝的行式與上級官員拉近關系,來實現自己政治晉升的愿望。唐志軍(2013)在對晉升錦標賽和地方官員腐敗的關系研究中也發現,在晉升錦標賽下,高低職位間的薪酬差距越大,越能激發地方官員追求更高職位的欲望,從而抑制腐敗。
政治界級別的存在不單影響期權、股票、薪酬等顯性激勵,而且影響政治晉升、在職消費等隱性激勵。郭廣珍(2014)研究結果表明地方官員越偏好政治晉升,地方政府的消費性支出就會越低。張宏亮(2017)利用2004—2014年國企的面板數據,發現政治晉升相比于在職消費更能激勵高管,高管為了實現自己在政治上的晉升,會有意識的減少在職消費,塑造自己良好的聲譽和形象。王曾(2014)在研究國企CEO政治晉升與在職消費的關系的過程中發現,政治晉升與在職消費之間存在替代效應,高管的政治晉升可能性越高,就會傾向于約束其在職消費行為。
由于經濟增長方式轉變,政府更加注重企業、區域以及國家創新的能力,國有企業需要承擔提高我國整體創新水平的社會責任,國企高管具有政治人的身份,這就意味著,政府更容易認可企業在創新方面做出的業績。因而,國企的政治晉升激勵可能是影響創新的另一重要因素(周銘山),由于國企高管追求政治晉升會導致其急于表現,就會帶來更多的過度投資(金宇超,2017)。很多學者的實證研究也支持了這一結論。周銘山等(2016)以2007—2014年的國企上市公司為樣本,證明了政治晉升有效的激勵了高管創新,提高了企業創新投入產出率和創新產出的價值增值能力。許年行等(2011)的研究結果表明企業高管獲得政治升遷之前的投資會過度,獲得政治晉升之后,投資過度的現象會更嚴重。羅碧福(2017)基于2009—2014年國企高管變更的數據,發現高管政治晉升與研發投資負相關。
中國開展政治錦標賽,會讓高管為了實現目標而進行短視的行為。政治晉升成為企業中出現形象工程的直接誘因之一,即伴隨著國企高管的政治晉升,企業會存在超乎尋常的公益性捐贈、用于短期內提升企業和高管個人形象的媒體宣傳報道和經理人風險行為(鄭志剛,2012)。盧鑫(2016)通過實證分析發現,政治晉升會導致國有企業高管為滿足地方政府的需要,做出盈余管理和過度投資行為。張宏亮(2017)也發現,為了謀求政治晉升,國有企業高管有意識地開展了國有企業的社會形象管理,意在提高自身的社會形象,從而為自身的政治晉升做好鋪墊,高管會選擇通過社會捐贈,塑造自身與企業的良好形象。
國有企業高管為了實現政治晉升,會主動契合上級領導或政府的意圖,采取迎合性的財務決策(曹偉,2016)。陳世華等(2015)發現國有企業高管的政治晉升機會較高時,他們會選擇并購來實現企業擴張,在并購交易中支付較高的溢價,這將導致長期并購績效較差。錢愛民等(2017)發現國有企業高管的政治晉升與其現金持有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自由現金較多則意味資金并沒有充分利用,有大量閑置。任天龍證明了,當高管預期自己晉升機會較大時,傾向與采取有利于企業快速擴張的多元化戰略,以此為自己贏得更多晉升的籌碼。
本文在對政治促進文獻綜述的基礎上,探討了政治晉升激勵產生的原因、影響政治晉升的因素以及政治晉升的經濟后果。研究發現,國有企業高管的政治晉升激勵不僅有積極的作用,而且對企業也有一定的負面影響。晉升激勵的積極作用主要體現在,為了獲得政治晉升的機會,高管會做出一些決定,是有利于企業短期績效提升的,如規范投資的行為,減少違規腐敗,提高投資效率,抑制在職消費。但是,高管為了實現自己晉升的目標,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高管可能為了迎合上級,提升短期績效,作出短視的行為決策,不利于企業長遠的發展,例如低效并購、盈余管理、隱性腐敗、過度投資、建設形象工程等。
綜上所述,國有企業高管的政治晉升激勵有助于促進企業的短期業績,但會損害企業的長期業績。為了發揮政治晉升激勵的作用,我們應該完善公司高管晉升的評價、評價標準,增加反映國有企業社會績效和長期價值增長的指標;推進國有企業高管的市場化選拔,提高選拔任用的透明度。各級國資委還需要進一步理順其監管權力和責任,主管部門應更加明確地界定了政府和國有企業的“責任”和“權利”。既要確保地方政府的權利和責任平等,又要注意避免國有企業承擔過多的政策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