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中旬某天,朋友圈幾位作家先后轉發了一條來自“九久讀書人”的微信文章,標題很醒目——“《巴黎評論》第七任出版人逝世,終年52歲”。這位英年早逝的女掌門人蘇珊娜·亨內維爾,把她有限的生命都服務于《巴黎評論》,在她工作期間,先后完成了多篇具有“標志性意義的訪談”,受訪者中就有最近的諾獎得主石黑一雄,以及多位有國際影響力的作家。蘇珊娜·亨內維爾的“作家訪談”不僅承續了《巴黎評論》的傳統,而且還融入了她的天賦、智慧、膽識以及編輯能力等“個人風格”,連受訪者都從訪談文本中感受到訪談這一非虛構敘事的“創造性”。巴黎小說家、也是蘇珊娜訪談對象之一的埃馬紐艾爾·卡雷爾就說:“《巴黎評論》發表的那些長篇作家訪談能夠如此知名,既因為它們的嚴肅性,也因為它們的自由性。但是直到我見到了蘇珊娜·亨內維爾,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嚴肅性,什么又是自由性。……她清楚地裁剪了文字,當然也改變了我的說法,但是我感覺當時發生的一切都還在那兒。在每一句里,我都能認出我自己的聲音。……”
《巴黎評論》近幾年才開始廣泛進入中文讀者的視野,之前只有懂英文并且有機會接觸英文期刊的人才能讀到,其他中文讀者只能在別人的轉述中窺探其魅力。從2015年起,“九久讀書人”先后組織翻譯出版了四本《巴黎評論·作家訪談》,每出一本,朋友圈幾位忠實粉絲都會“奔走相告”。我也經不住他們的“誘惑”,于某次促銷活動購下之前出版的三本。在中文版第一卷厄普代克的訪談前言中,訪談者塞繆爾斯“如實”交代了采訪厄普代克的“一波三折”,從第一年拒絕接受采訪,到第二年答應接受采訪,再到作家的“一拖再拖”,最后才完成了采訪。而厄普代克不愿接受采訪的理由之一竟然是害怕自己變成“又一個牛皮滿天、自說自話的人”。作為剛接觸《巴黎評論》的中文讀者,我在每篇前言和正文中都能感受到《巴黎評論》的 “自由性”和“現場感”,感受到每篇采訪都是一個開放的互動過程,而不是一個完美到極致的刻板呈現。
近幾年,我們刊物上幾乎每期都有作家訪談,這些訪談大多是由訪談者主導,里面沒有刊物編輯的影子,我們最后只成為一個發布平臺,也就是說這樣的訪談,放到任何文學期刊上,它都“成立”。另外,從訪談文本本身看,有些訪談經常就進入厄普代克所說的“牛皮滿天、自說自話”狀態,采訪者和受訪者之間要么“高度默契”,要么“自說自話”,采訪者總是不能“從最佳的視角切入作家們的內心和寫作倫理”,一部分受訪者又總是在講自己最成功的一面,而讀者感興趣的那些“困惑”“失敗”“糾結”等卻被回避了,這種“完美呈現”不是拉近而是拉開了讀者與作家的距離。
“在每一句里,我都能認出我自己的聲音?!边@不只是屬于《巴黎評論》,也應該屬于所有的“作家訪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