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畫書和兒童哲學教育

張雁飛

摘要：圖畫書以圖傳情達意的特點，使之成為尚不具備識字能力的兒童接觸書本、走進文學的第一步。兒童看到的畫面、聽到的故事，無不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們的成長和發展，而圖畫書中所蘊含的兒童哲學，也塑造著兒童最初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

本文通過分析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年代的代表性圖畫書中的兒童哲學，力求尋找其文學表達、藝術手法上的共性和規律，并聯系當前兒童的哲學教育進行現實價值提煉。

關鍵詞：圖畫書;兒童;兒童哲學;哲學教育

一、兒童、圖畫書與哲學

兒童與圖畫書有著天然而自然的連結。

圖畫書（Picture Book），是“以年幼孩子為讀者對象的書，通過一系列的圖畫，結合較少的文字或完全沒有文字，來傳達信息或講故事。”（1）對于尚且不具備文字閱讀能力的兒童來說，通過觀察圖畫和成人朗讀來走進一個個美妙的故事，這是他們接觸書本、走進文學的第一步。

“哲學”簡而言之即是“愛智慧”，即對智慧的熱愛和追求。顧名思義，“兒童哲學”可理解為“以兒童為主體的哲學”和“給兒童的哲學”，也即“兒童對智慧的熱愛和追問”和“為兒童提供的追問智慧的素材”。

美國當代哲學家、教育家馬修·李普曼于20世紀60年代創立并發展了兒童哲學，其觀點被歸納為“兒童是個哲學家”和童年哲學（2），他還提出兒童哲學教育計劃（Philosophy for Children）（3）。

第一個方面“以兒童為主體的哲學”，以發現兒童、尊重兒童的兒童觀為基礎。兒童觀即“成人對兒童的認識、看法以及與兒童有關的一系列觀念的綜合，具體涉及兒童的特性、兒童期的定義、兒童的權利與地位、兒童與成人的關系等”（4）。當成年人認可和接受“兒童也有哲學思考”之后，兒童的哲學才得以被發現。

二、圖畫書與兒童哲學

關于圖畫書與兒童哲學，目前研究數量并不多。戚翠蓉從“追問”、“尋找”、“生死”三方面以《一片葉子落下來》等五本圖畫書為例進行探討，分析了文本中蘊含的哲學內容。朱國忠從圖畫書對兒童的教育角度，以《在森林里》等三本圖畫書分析兒童教育哲學。王夢緣從現實意義和實操角度，通過對《猜猜我有多愛你》等四本圖畫書的分析，得出“積極開發繪本中的兒童哲學，并運用到課堂當中，讓幼兒在愉快輕松的氛圍中感知生命，感知世界。”的結論。（5）易強文則從圖畫書哲學教學角度提出四個教學關鍵點“一是選擇合適的繪本;二是營造輕松開放的課堂氛圍;三是鼓勵兒童發問、回答問題;四是教會兒童思考。”（6）這些研究從不同角度對圖畫書與兒童哲學進行分析，但存在以點帶面系統性稍弱、圖畫書作品分析數量較少普遍性稍弱等不足。

筆者將從內外兩個向度來分析圖畫書中的兒童哲學：向內即兒童與自我，向外即兒童與世界，包括自然和社會。

（一）兒童與自我的哲學

1.發現自我

在混沌中，幼兒在世界中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圖畫書《點點點》體現了這一過程，最初的黃色圓點，在經歷顏色、數量、組合、順序等多種變化后，最終又回到黃色圓點，暗含著對“我”的發現：世界上有很多人，而人群中有一個“我”。

2.認識自我

認識自我是發展自我的原點。圖畫書《一棵大樹的旅行》，雖描寫一棵大樹為了尋找真正的自我、成為獨特的“唯一”，跋涉長途來到沙漠，最終成為獨一無二的奇跡。我們對自己的認知正確或偏差、堅持或妥協……時間會顯現真正的自我。

3.發展自我

《失落的一角》講述缺角的圓一路尋找那丟失一角的過程。它追尋圓滿，經歷挫折后終于找到讓它成為完美圓形的一角后，卻發現這“完美”并非自己所求，于是它主動放棄完美，繼續踏上“尋找”的旅程，但這次，尋找的過程再無急切和焦慮，而充滿自由和快樂，因為它追求的并不是形式上的完美，而是獨特的生命體驗。雖然故事看似經歷輪回，但主人公的精神升華了，它的自我發展到了更高階段。

（二）兒童與自然的哲學

1.生死是自然的

圖畫書《橡果》中充滿“橡果—樹—鳥—森林—橡果”的因果鏈條，生命就這樣自然發生。而《一片葉子落下來》中，當第一片葉子在秋風中飄落時，主人公樹葉弗雷迪對死亡態度的轉變，都在講述“生”，也不避諱“死”，因為這些都屬自然，孩子不必恐懼。

2.多樣性是自然的

世界是多樣的。在《小鳥》這本書里，作者畫出不同顏色不同樣貌的鳥，有許多鳥會飛，還有一只鳥不會飛，男人不懈努力教會小鳥飛翔，充滿感恩的鳥兒們也帶著沒有翅膀的男人，飛翔在寬廣的天空里。

（三）兒童與社會的哲學

1.“真”的哲學

兒童世界也需要秩序感、是非觀和判斷標準。圖畫書《走開，綠色大怪物》并不討論世界上是否存在怪物，而是一步步帶領兒童先建構后解構一個“怪物”形象，再以兒童之力解構它。《搬過來，搬過去》講述鱷魚和長頸鹿彼此相愛所以共同建造一所同時適合兩人的房子，背后則是對標準的探討。通過故事孩子們了解，好壞對錯要在特定的標準下判斷。

2.“善”的哲學

《獾的禮物》中老獾平靜去世后給朋友們留下珍貴的禮物，《三個強盜》中強盜們不見天日的生活被小女孩的善意點亮，《躲貓貓大王》中伙伴們傳遞善的力量。善對他人就是善待自己，選擇善良什么時候都為時不晚，善很重要。

3.“美”的哲學

《我叫藝術》中，熱愛藝術的媽媽給孩子取名叫“藝術”，媽媽向熱愛和珍惜藝術一樣，熱愛和珍惜她的孩子;《奧菲莉亞的影子劇院》中善良而執著的奧菲莉亞一生熱愛藝術，這種對善與美的追求引她進入了天國;《愛做夢的羊》從畫面和文字上都極具藝術的韻律和美感。兒童在圖畫書中獲得了視覺、聽覺、感覺等多重“美”。

4.“愛”的哲學

愛的范圍太廣了，一心奉獻至死不渝的愛，如《愛心樹》;歷經世事認清初心的愛，如《活了一百萬次的貓》;沒有最愛只有更愛，如《猜猜我有多愛你》;愛不是束縛和停滯，是自由和成長，如《袋子里的心》。愛是自然的，不必掩飾的，孩子們渴望擁有也值得擁有他們讀到的全部的愛。

三、兒童哲學在圖畫書中的表達規律

以上述文圖畫書中兒童哲學的若干表現為基礎，可以發現其中的表達規律。

（一）放慢過程：讓情節反復

圖畫書隱含著一個天真無知的觀者（7），圖畫書創作者預設了一雙純真的眼睛來發現色彩簡明、線條清晰的圖畫中的環境、形象和故事，兒童哲學也由此傳遞。但由于目標讀者閱讀能力較弱，所以要放慢哲學表達過程，將相似情節反復，加深兒童的印象。如《失落的一角》中，缺角圓反復經歷“尋找-匹配失敗-再尋找”的過程，及《活了一百萬次的貓》中的“被愛-死亡-重生”的反復。

（二）其義自現：讓意象簡化

圖畫書不同于寓言故事或童話散文，圖畫書中的兒童哲學也不會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的道理”的形式出現，而多是日常的、談話式的表達。如《猜猜我有多愛你》中，把抽象的愛比喻為具象的事物，孩子們或許不能準確的說出什么是“愛”，卻能說出山河樹木，把抽象的概念以具體的事物簡單表達給兒童。

（三）保護童真：讓結局圓滿

即使涉及死亡、病痛、苦難的圖畫書，也并不把成人對死亡病痛苦難的消極情緒帶給孩子。《先左腳，后右腳》中，爸爸告訴巴比爺爺患病的事實，而并未作對疾病本身或患病對家庭影響的消極評價;《爺爺有沒有穿西服》中，男孩布魯諾不理解死亡，但家人理解他對爺爺的思念，時間把思念化成了相信的力量，男孩成長了，學會釋懷，這也是一種圓滿。兒童需要圓滿。

四、圖畫書作為兒童哲學教育的載體

成人以圖畫書為載體，傳遞兒童哲學的過程，也是一種“讀碼-轉碼-傳遞”的過程，即父母和老師首先解讀圖畫書蘊含的哲學理念，再轉譯成適合兒童的語言而傳遞。

在“讀碼”階段，首先對畫面和文本進行全面解讀，包括封面、封底、環襯、開本、字體、字號、繪圖風格和隱含意味等，解讀越全面，素材就越豐富。

在“轉譯”階段，需要用比喻、類比、夸張、想象等多種手法，讓抽象和具體來回轉換。

而在傳遞階段，需要讓兒童主動地參與，而非被動地聽取結論。美國兒童哲學先驅馬修斯的理論關注兒童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重視兒童的發問，要將兒童引入哲學對話的過程中。（8）馬修斯提倡用奇思妙想的好故事作為對話的開始，給兒童絕對的主導地位。“成人在這場對話中的作用僅僅是刺激兒童就某一哲學問題進行深入思考，理解兒童的思考方式以及他們語言的意義。”（9）

圖畫書創作、解讀、講授中的兒童哲學，都是以兒童為主體，是對兒童真正的尊重。最終的“傳遞”更偏向于引導兒童主動發問，進而主動發現，從而提升兒童的哲學思維。

注釋：

[加拿大]佩里·諾德曼 著，《說說圖畫：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陳中美 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18.4，第8頁

白倩，于偉.馬修斯兒童哲學的要旨與用境——對兒童哲學“工具主義”的反思[J].全球教育展望，2017，（第12期）.

劉曉東.兒童學學科建設筆談 兒童哲學：外延和內涵[J].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第3期）.

《兒童學概論》，陳永明 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5，第49頁

王夢媛.論繪本中的兒童哲學[J].中國民族博覽，2016，（第3期）.

易強文.基于繪本的兒童哲學教學探究[J].科學大眾（科學教育），2016，（第12期）.

[加拿大]佩里·諾德曼 著，《說說圖畫：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陳中美 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18.4，第58頁

馬佳麗，盧清.兒童哲學研究現狀與展望[J].陜西學前師范學院學報，2016，（第7期）.

白倩，于偉.馬修斯兒童哲學的要旨與用境——對兒童哲學“工具主義”的反思[J].全球教育展望，2017，（第12期）.

參考文獻：

[1][加拿大]佩里·諾德曼 著，《說說圖畫：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陳中美 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18.4

[2]白倩，于偉.馬修斯兒童哲學的要旨與用境——對兒童哲學“工具主義”的反思[J].全球教育展望，2017 （12）.

[3]劉曉東.兒童學學科建設筆談 兒童哲學：外延和內涵[J].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 （3）.

[4]《兒童學概論》，陳永明 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5

[5]梅子涵：《閱讀兒童文學》，少年兒童出版社，2005.11

[6]朱國忠.品悟繪本中多彩的教育哲學[J].福建教育，2013 （43）.

[7]王夢媛.論繪本中的兒童哲學[J].中國民族博覽，2016 （3）.

[8]易強文.基于繪本的兒童哲學教學探究[J].科學大眾（科學教育），2016 （12）.

[9]馬佳麗，盧清.兒童哲學研究現狀與展望[J].陜西學前師范學院學報，2016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