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薇拉·凱瑟《我的安東尼亞》中的城市書寫

（貴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550025）

薇拉·凱瑟是20世紀上半葉美國的一位女作家，其作品多是關于美國的中西部開拓的歷史，因此她被譽為“物質文明過程中精神美的捍衛者”。《我的安東尼亞》是薇拉·凱瑟最為滿意的作品，在該小說中，除了對拓荒者精神的歌頌，其中也包含著凱瑟對于工業化發展對人精神的影響和沖擊的憂思。凱瑟在該小說中對于在美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城市及城市人的描寫十分細膩、真實再現了美國城市化歷史。學界大多是從女性主義、生態主義、敘事分析等諸多角度對這部小說進行分析研究。然而很少有人對其中的城市書寫進行分析，因此，本文擬從該小說中的城市人的生存環境及城市人物的精神狀態兩方面來探析小說中的城市書寫。

一、城市人的生存環境

（一）充斥著權威的生存環境。在《我的安東尼亞》中，凱瑟對城市的描寫主要集中在對黑鷹鎮的描寫。小說中以吉姆和安東尼亞為代表的農村青年來到城市工作和生活從側面反映出美國城市化進程中的歷史。正如王旭指出：“從殖民地時期到1920年，美國人口由農村向城市集中，城市的空間結構由小城市到中等城市，再發展為大城市。1920年美國人口突破一億大關，而這一億人口中，已有一半居住在城市中。”（王旭，43）這些進城者在城市里經歷了很大的心理變化。一開始他們是帶著滿腔熱情，滿心期待地開始在城市里的生活。由于生存環境的限制，他們的一切活動似乎都在監管之下。在“小鎮中心，有兩排新的商店建筑、一所學校、法庭和四所白色的教堂?！保▌P瑟，100）這些建筑除了外部的整齊劃一，其實更說明了城市人是處于一種權威控制下的環境當中。瞿潤蕾就對這一描述表達了類似的看法。“這些建筑不僅是文明的符號，更是一種權利、指導、法律、宗教的象征。所有這些都要求人的絕對服從。因此小鎮的生活特點便是沒有自由。”（瞿潤蕾，118）

（二）安東尼亞在城市中無家可歸。安東尼亞在城市的生活可謂是充滿了艱辛。她在城市里無依無靠，寄人籬下，隨時可能被趕走。她首先給哈林家做幫傭，因為喜歡跳舞，她結識了拉里，某一天晚上，她和拉里一起回來在后門親吻的時候被老板哈林先生發現。哈林覺得她這樣會給家里帶來不好的影響，因此他讓安東尼亞做出選擇：停止去舞會或者另尋他處。安東尼亞便離開哈林家，去到了卡特家工作。然而卡特家也不是她該待的地方，卡特是視財如命的人，還是一個老色鬼，安東尼亞差點被他打。因此安東尼亞又繼續找尋下一個容身之處。她在城市里的每一個選擇都充滿了無賴。哈林家是對她最友好的地方，然而哈林先生卻容不得他的雇員有除了工作以外的愛好。面對拉里，她以為自己找到了愛情，一個人去到拉里工作的地方跟他結婚，最后卻發現拉里根本不愛她。被拋棄的安東尼亞身心都受到了創傷。這讓她意識到在偌大的城市里，卻沒有一個她的容身之地。

二、城市人的精神狀態

（一）在小說中的黑鷹鎮，城市人的精神狀態表現為冷漠和孤獨。當城里有舞會的時候，這個城市是熱鬧的、街道是明亮的、人們都很快樂，尤其是年輕人。但是當舞會結束的時候，這個小鎮安靜了。因為沒有舞會可去，吉姆便四處游蕩消磨時光。他去藥店聽老人們談論政治；他會去煙廠和一個德國人聊天；他會去看火車進站?？傊泻芏噙x擇。吉姆的這樣一種無所適從的狀態正體現了現代城市人的精神孤獨?！八^異化，在文學中體現為背離本來的性質、反常或本質的喪失、隔膜和疏遠；放映在文學人物中則是精神苦悶、孤獨、異常，被人拋棄，被人排斥，極度壓抑而不為人所理解；其具體表現形式為人與自我的異化、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人與社會環境的異化?！保ǚ轿拈_，114）吉姆的異化就表現為他的孤獨和無所適從。

（二）小說中城市人的精神狀態還表現在城市居民對生活缺乏熱情。除了工作，他們便不知道該做什么，沒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大多數黑鷹鎮的父親們除了應付家庭的瑣事外沒有自己的個人愛好。他們會付賬單、下班后會推嬰兒車逛逛、會修剪草坪、周末開車帶家人兜風。”（凱瑟，108）哈林先生就是這樣一個人，孩子們都很怕他。這樣的現代城市工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電影《摩登時代》，“在大機器旁和流水線上作業的工人或者自己變成了機器的附屬品，或者將其他人也看成了機器。他們已沒有了自己的頭腦，在不知不覺中從身體到思想都為機器所左右了。”（齊小新，79）他自己沒有個人愛好，身邊的人也不能有。安東尼亞在他家做幫傭時，他不準安東尼亞去跳舞。他不在家時，哈林太太和孩子們彈鋼琴、講故事，其樂融融，但是他一回到家，這個家就頓時安靜了。“當哈林先生在家的時候，孩子們就會早早上床睡覺。哈林先生不僅要求一個安靜的家，他還需要妻子的所有關注?！保▌P瑟，107-108）

三、回歸傳統的渴望

在美國城市化進程中，“社會價值觀和文化價值觀總是互不相容，表現在傳統的鄉村價值觀和現代的城市價值觀的沖突?！保ㄍ醵縻懀?8）在工業化代的美國城市，人們對于城市生活有著不同的態度?！霸S多美國人欣然接受工業化和城市化帶來的物質享受，然而另一些美國人則表達了他們對現代城市生活的不滿?！保ㄍ醵縻懀?7）吉姆在黑鷹鎮時，他會跟朋友一起去河邊釣魚，那條河邊是他逃離城市時的港灣。后來吉姆居住在紐約，作為一名律師，他的工作是別人眼中的體面工作，但是吉姆卻過得并不開心。當他多年后回到小時候生活的草原時，他覺得“過去觸手可及，在那兒我有了回家的感覺”（凱瑟，251）吉姆的這種對于城市和鄉村的心理上的歸屬感反映了凱瑟對于傳統價值觀的守護。她自己經歷了美國的現代化、城市化，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戰。這些經歷讓她意識到物質的大發展，工業的發展雖然把人們帶到城市，給他們提供了更多的就業機會，但是在城市中貧富差距卻越來越大，其結果就是“城市工人、窮人和一些來自農村的家庭的居住條件的下降”。（戴維 C.金，20）哈林家在黑鷹鎮的房屋就保留著農場的特點。“他們過去也是莊稼人，他們家就像是個小農場一樣，有一個大的牲口棚、一個菜園、一個果園和放牧場，甚至還有風車?！保▌P瑟，102）。哈林家在城市里有這樣的一個家體現了他們對過去生活的懷念。

四、結語

薇拉·凱瑟在《我的安東尼亞》中以細致的筆調和精心的安排，描繪了一幅現代化的城市及其居民的生存狀況。城市中發達的工業吸引了大量農村人口進入城市，但是這些入城者并沒有過上期待的生活。他們在城市中的生存環境是缺乏自由的。處在一個金錢至上的社會里，現代城市人的精神狀態也開始異化。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變得冷漠。于是乎有的人便產生了對過去傳統簡單生活的向往。本文通過對該小說中城市書寫的分析，揭示了凱瑟對于生活在現代城市中人的精神狀態的擔憂，對工業化的社會物質至上的價值觀的批判，同時也表明了她對于傳統價值觀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