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革命時期的婚姻登記制度及其歷史啟示

毛圣泰

摘 要：蘇維埃政權是共和國創立之源，紅色蘇區關于婚姻登記制度的立法活動與實踐，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登記制度的源頭。對土地革命時期的婚姻登記制度及其實施的梳理，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20世紀30年代中國共產黨人主導的婚姻革命和致力社會改造的思考與貢獻，也可以成為新世紀我國思考制度建設和社會政策的重要借鑒。

關鍵詞：蘇區;婚姻登記;制度;實施

中圖分類號：K26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9）05-0114-04

“自由結婚不要錢，只要雙方同許可，政府批準結團圓。”[1]327蘇維埃政權通過法律形式規定了婚姻自由及婚姻登記等一系列制度。這不僅對封建的傳統婚姻家庭造成巨大沖擊，打破了婚姻不自由這個“婦女群眾所最痛苦的一件”，而且把對舊婚姻制度的變革與婦女解放運動、革命根據地建設有機結合起來。

一、土地革命時期婚姻登記立法的演變

蘇維埃政權建立初期，在閩西、鄂豫皖、湘贛等蘇區相繼制定了婚姻法令，規定實行婚姻登記的制度。1930年3月底閩西蘇區通過了《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婚姻法》（以下簡稱《閩西婚姻法》），4月發布《閩西蘇維埃政府布告（第7號）——關于婚姻法令之決議》，正式實行《閩西婚姻法》。該法主要內容包括結婚、離婚、離婚后婦女的田地及生活，以及子女撫養等9條規定。第6條明確規定：“男女結婚向區鄉政府登記”[2]797;1931年7月通過的《鄂豫皖工農兵第二次代表大會婚姻問題決議案》，主要內容有13項之多，其中，第3項對離婚登記規定：“婚姻不滿意時，都可提出離婚，向蘇維埃內務委員會婚姻登記處登記。如有對方堅決不同意時，可以向對方做必須教育工作，按登記條件辦理。”[2]801第5項對結婚登記規定：“凡男子在十八歲以上，女子在十七歲以上，經雙方同意自愿結婚者，婚姻登記處隨時準其登記，自由結婚。但未滿此年齡之男女，或未經相當之離婚手續，或男女一方隱有梅毒等病癥者，概不準登記。”[2]801第10項對離婚后再婚的登記規定：“無論男女離婚后，須經過兩個月期間，始能正式向蘇維埃登記，正式結婚”[2]802;1931年10月公布的《湘贛蘇區婚姻條例》，包含婚姻制度，婚姻條例，離婚條例，離婚后關于財產、債務、子女的處理等五大項內容。其中第2項“婚姻條例”第4條對結婚登記規定：“結婚須經區以上的登記。”[2]799第3項“離婚條例”第9條對離婚登記規定：“離婚須經過區蘇維埃批準，并登記其離婚條件。”[2]800

1931年12月1日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副主席項英、張國燾的名義公布實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婚姻條例》（以下簡稱《婚姻條例》），該條例是中國共產黨以國家名義頒布的第一部婚姻立法。第2章“結婚”第8條對結婚登記規定：“男女結婚，須同到鄉蘇維埃或城市蘇維埃舉行登記，領取結婚證。廢除聘金、聘禮及嫁妝。”[3]195第2章“結婚”第10條對離婚登記規定：“男女離婚須向鄉蘇維埃或城市蘇維埃舉行登記。”[3]195同時，《婚姻條例》對女方離婚后再婚的，繼父對孩子的撫養權做出了須登記確認的規定。即第4章“離婚后小孩的撫養”第16條：“愿養小孩的新夫，必須向蘇維埃或城市蘇維埃舉行登記，一經登記后，須負撫養成人之責，不得中途停止或虐待”[3]196。《婚姻條例》不僅對結婚和離婚規定必須登記，而且做出因離婚而導致的對孩子撫養權的變更也實行登記的規定，由此，構成了土地革命時期我黨較為完整的婚姻登記制度。值得注意的是，1934年1月毛澤東在江西瑞金召開的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上的報告第九部分“蘇維埃婚姻制度”也強調實行結婚離婚登記，即“凡非親族血統在五代以內，非神經病與危險性的傳染病，男子年滿二十，女子年滿十八，經雙方同意，并在鄉蘇與市蘇舉行登記，即可以實行結婚。離婚則只要男女一方提出要求，經過鄉蘇或市蘇登記就行了”[3]332。

1934年4月8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婚姻法》（以下簡稱《婚姻法》）公布生效，同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副主席項英、張國燾簽發《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命令》（中字第7號）：“茲制定婚姻法公布之。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一日頒布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婚姻條例自本法公布之日起作廢”[2]792。《婚姻法》內容包括總則、結婚、離婚、離婚后男女財產的處理、離婚后小孩的處理、私生子的處理和附則共7章21條。在吸收和繼承《婚姻條例》婚姻登記規定的基礎上，進一步規范了用語，并對婚姻登記制度進行了補充。《婚姻法》第2章“結婚”第8條規定：“男女結婚須同到鄉蘇維埃或‘市區蘇維埃舉行登記，領取結婚證。廢除聘金、聘禮及嫁妝”[2]793;第3章“離婚”第12條規定：“男女離婚，須向鄉蘇維埃或‘市區蘇維埃登記。”[2]794將“城市”蘇維埃改為“市區”蘇維埃，這一改動，反映蘇維埃政府組織形式的實際情況，更便于對《婚姻法》的理解和施行;同時，《婚姻法》增加了軍婚登記的相關規定，即第3章“離婚”第11條：“紅軍戰士之妻要求離婚，須得其夫同意。但在通信便利的地方，經過兩年其夫無信回家者，其妻可向當地政府請求登記離婚。在通信困難的地方，經過四年其夫無信回家者，其妻可向當地政府請求登記離婚”[2]793-794;《婚姻法》第5章“離婚后小孩的處理”第18條繼承并完善了《婚姻條例》第16條繼父對孩子的撫養權須登記的規定，即：“女子再行結婚，其新夫愿撫養小孩的，小孩的親父才可不負擔前條規定的小孩生活費用之責。領養小孩的新夫，必須向鄉蘇維埃或市蘇維埃舉行登記，一經登記后，須負撫養成人之責，不得中途停止或虐待”[2]795。

二、婚姻登記制度在蘇區的實施

新型婚姻制度確立后，婚姻自由的觀念在紅色蘇區的廣大鄉村普及開來，“一般的男女真是鬧得很熱烈，取得多數人的同情，婚姻自由的口號在各地已經實現了。”[4]15蘇區群眾也唱出“天上月光滴滴圓，自由結婚不要錢;自由結婚真正好，手牽手來笑漣漣”的山歌來表達對婚姻自由的禮贊[5]。隨著黨的婚姻政策的深入宣傳，各地蘇維埃政權積極推動婚姻登記制度的落實。如湘贛省蘇維埃政府對婚姻登記制度十分重視，1933年5月為此專門發布《湘贛省蘇維埃政府內務部通令（第16號）——實行婚姻登記與正確執行〈婚姻條例〉》，明確表示“實行婚姻登記與正確執行婚姻條例，是蘇維埃工作重要的一部分”[6]394。并對實行婚姻登記具體指示：“本部重新頒布的結婚證書發下，從六月份起，凡是結婚離婚的，應無條件遵照中央政府頒布的《婚姻條例》第8條和第10條堅決執行，經過鄉蘇維埃舉行登記，領取證書（離婚只登記不發證書），必須按月報告結婚、離婚數量至上級”[6]395。贛東北蘇維埃政府指示各縣蘇區“要徹底的執行《婚姻條例》和反對打罵與虐待童養媳的斗爭，為了要實行《婚姻條例》如斗爭更必須從縣委起到鄉婦女代表止都應加緊這一工作的檢查，另方面要求政府嚴厲執行，如果有誰對這一工作表示消極敷衍者都應提出斗爭，同時可向上級政府報告”[4]97-98，由于贛東北蘇區各級政府積極貫徹落實《婚姻條例》，在那里“婚姻法在實際執行上很順利，并無困難”[4]482。在贛南蘇區“相當執行了《婚姻條例》，并且在執行中確實與忽視婦女工作的分子作了不少的斗爭”[1]57。同時，對于違反黨的婚姻政策及其他保護婦女權益政策的政府工作人員進行嚴肅處理，“中央政府為了保護婦女權利，嚴厲打擊違反《婚姻條例》政府和其負責人”[4]69，“于都、寧都、勝利等縣都有因違犯保護婦女法令而撤換工作者”[4]66。男女平等基礎上的自由婚姻秩序的確立，使蘇區青年從傳統的封建婚姻關系中得到解放。閩西連城蘇區的張明瑞和女青年鄧德蘭自由戀愛關系確定后，雙雙前往豐圖鄉蘇維埃政府辦理結婚登記，并在鄉蘇維埃政府辦公地現場舉行了簡樸而熱烈的婚禮，成為閩西蘇區一段佳話;①永定蘇區高頭鄉的江富良夫婦一直到晚年還珍藏著20世紀30年代鄉蘇維埃政府頒發給他們的結婚證，他們幾十年來夫妻恩愛，可見婚姻自主的強大生命力[7]。近年來，在原紅色蘇區陸續發現了一些蘇維埃時期頒發的結婚及離婚登記證，就是土地革命時期婚姻登記制度有效施行的明證。在北京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著一張贛南蘇區崇義縣羅順鄉蘇維埃政府1932年8月頒發的結婚證，證件大意為，鄉蘇維埃政府查實何某與鐘某確系無夫無婦之人，經賴某介紹，自愿結婚，左下角的落款處寫有鄉蘇維埃政府主席劉俊煌的姓名。尤其珍貴的是，在軍事博物館收藏了一張罕見的離婚登記證，由當時的興國縣江背鄉蘇維埃政府于1933年9月頒發，證書清楚寫明，男方黃某與女方周某要求離婚，鄉蘇維埃政府依照《婚姻條例》予以批準。這張離婚證上還記載了雙方的田地、財產、債務、小孩等情況，并且連衣物數量也進行了統計，左下角則蓋有鄉蘇維埃政府主席的印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