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塔文化：新媒體語境下的“服裝詩學”

趙陽

摘? 要? 作為小眾亞文化的洛麗塔文化，借助新媒體技術的發展，通過對洛麗塔文化的傳播機制及消費符碼的解構，打破固定亞文化圈層限定，對話大眾主流文化，從而完成消費社會中商品服飾的編碼過程。

關鍵詞? 洛麗塔;新媒體;消費;亞文化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9）23-0084-02

洛麗塔最早出現于博納科夫的小說《洛麗塔》中，小說中的洛麗塔是一個早熟、充滿誘惑的少女。由此，洛麗塔這種文化符號在西方流行時，主要是指喜歡穿著性感服裝，故作成熟的年少女郎。而我們現在所說的洛麗塔服飾文化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的日本，是巴洛克和洛可可時代的服飾在日本的本土化演變的次文化，通過傳統媒體的發酵及新媒體的傳播，從世紀之交開始風靡日本的街頭。

1? 洛麗塔文化的形成與傳播機制

1976年，世界上第一家經營洛麗塔服飾的服裝店落地日本，充滿青春與甜美氣息的洛麗塔文化在原宿街頭發出萌芽。洛麗塔服飾風格類似于偏向古典風格的少女裝，這種風格是一種多元化的集合，它主要是聚合維多利亞時期精細風格服裝，洛可可時期童裝，以及朋克及西方哥特等次文化，而這些喜歡洛麗塔風格時裝的女孩們，也被稱作Lo娘。

洛麗塔之所以在日本流行開來，與日本青年范圍中的另類文化有很大的關系。群體長期生活在高壓的環境中，想要改變和突破，期待另一種生活。于是原宿文化應運而生，而洛麗塔文化最初正是受到原宿文化的影響。后伴隨傳統媒介的發展走進大眾視野，將華麗復古的時裝推向市場。

1.1? 媒介傳播

洛麗塔服飾誕生之初，業界并沒有一個專業的描述。直到1987年，洛麗塔才作為一個專業術語出現在雜志《流行通信》上，盡管是作為對其服飾風格進行委婉的批評。2004年電影《下妻物語》才真正將洛麗塔文化帶入大眾視野。主人公龍崎桃子就是一位對洛麗塔服飾著迷的女孩子，她用日常生活的酸甜呈現了具有生活氣息的洛麗塔精神，劇中出現的服裝也一度被追捧復刻。2005年洛麗塔文化終于有了專業解讀的書籍，植田裕子所寫的《洛麗塔服飾趣味》，文中對于不同風格的服飾進行了系統化地梳理。

不同于洛麗塔在日本的發展，其在中國引進的時間較晚。隨著2005年《下妻物語》的香港首映，吸引了更多愛好者的關注。同年，Lolita吧成立，依托互聯網技術的網絡社區由此產生。伴隨著2011年微博的成熟、UGC模式的發展，洛麗塔領域專業博主進行品牌安利。2017年小紅書的強勢種草及2018年抖音的爆紅，使得洛麗塔文化乘著新媒體的風走向更廣闊的舞臺。

1.2? 批量生產

當少女們身著華麗優雅的洛麗塔時裝，畫著精致的妝容行走在日本街頭時，巨大的商機已被窺探。此時洛麗塔時裝正進行批量化生產，被蓋上了品牌的印章，投入市場。伴隨著BABY等第一批洛麗塔品牌的涌現，洛麗塔商品進入中國市場。新世紀初期，中國消費者主要采用最原始的人肉代買的形式。在經歷原始引進后，國內品牌以互聯網論壇為依托開始創辦原創品牌。

縱觀洛麗塔文化的國內傳播進程，我們不難發現新媒體技術已經逐漸取代傳統媒介成為群體之前溝通的橋梁。一方面因為洛麗塔文化作為小眾亞文化出現，發展之初不被傳統媒體所重視，另一方面也因為洛麗塔文化的傳入時間正處于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時期，在經歷了頭十年原始的論壇及貼吧的發展后，得到微博的助推。在近幾年，洛麗塔文化借助小紅書的社群運營以及抖音的短視頻曝光，形成洛麗塔網紅經濟，進入發展的高峰期。

2? 洛麗塔文化消費物語的呈現

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將符號分為能指與所指兩個部分：能指是有關事物的物質層面，有形象和聲音兩個部分組成。所指是事物的精神層面，是能夠在事物的聯系中引發的某些聯想①。洛麗塔時裝通過服飾營造甜美的童話，實現了能指的意義。Lo娘群體通過精致的洛麗塔時裝，構筑了獨一無二的公主夢。

2.1? 消費合謀——女性話語表達

洛麗塔時裝是衣服，但又不僅僅是一件衣服，它是Lo娘群體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流行體系》中認為，真實的服裝通過一定的操作轉換成為表象，從一種符碼轉換成為另一種符碼②。服飾是身體的私密性感受，同時也是身體的表達方式，是個體與社會之間的橋梁，是一種文化形式的表達。

洛麗塔文化主要集中在在15～35歲之間的女性群體，她們渴望青春永駐，希望可以通過洛麗塔時裝留住“童”體驗。不同于依附男權社會傳統的女性形象，洛麗塔時裝成為女孩們對于美好童話的寄托，是實現公主夢的南瓜馬車。正如植田裕子描述的一樣，洛麗塔服飾是以女性審美為立足點，以個人的喜好為中心，與男性的評價并無直接的聯系。女性的消費欲望回歸自我，轉向我者內部自醒式的理性透視，展現出鮮活而真實的一面。

2.2? 魔法崇拜——服裝消費符碼化

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指出消費的主體是符號的秩序，消費的統治者為符號創碼，符號制造意義和象征③。優雅的蕾絲、華麗的緞帶、以及蓬松的裙擺，大量的甜美的元素堆疊出巴洛克和洛可可時代精致的少女氣息。洛麗塔時裝已經不僅僅是滿足基本的生存需要，它更像是伊甸園的蘋果，充滿著誘惑。有關青春，甜美，誘惑，精致的符碼附在洛麗塔之上，完成特定意義的展現。

洛麗塔知名日本品牌BABY在2018年與百變小櫻魔術卡的聯名，推Cardcaptor Sakura系列，引起搶購熱潮。《百變小櫻魔術卡》是很多“90后”女生少女心的啟蒙之作，在上映之后受到很多小女生的喜愛。漫畫中主要講述小櫻遇到的很多奇怪的情況，以及小櫻通過使用魔法解決困難的經歷。這部動漫的女主因為擁有眾多漂亮可愛的裙子，成為很多女孩子欽羨的對象。正值BABY二十周年慶之際，線上推出百變小櫻聯名系列，成為眾多少女的夢中情裙。Cardcaptor Sakura系列最大程度還原動畫，在時裝的設計上加入一些精巧的心思，粉粉嫩嫩，神仙顏值引爆線上市場。Cardcaptor Sakura系列的火熱，并不是僅僅憑借服飾的甜美可愛，更多的是將百變小櫻的文化內涵注入到服裝中，形成獨特的商品符碼，讓女孩們置身于百變小櫻的魔法世界。2.3? 曖昧重奏——消費社群構建

消費的過程將符號和物品區別開來，形成不同的等級。在商品符號消費的價值體系中，我們并不是獲得傳統意義上的使用價值，而是得到隱藏符號編碼之后的等級秩序。對于消費者而言，進入同一等級的消費，就可以解碼相同的符號。消費者通過更高等級的符碼形成群體，以彰顯自身的優越性與其他的等級區別。就如洛麗塔服飾根據服裝價格跨分不同的消費鄙視鏈，最高等級國外大牌、居中等級國內高端原創品牌，次等級國內低端原創品牌，鄙視鏈低端山寨系列。

近日，一段女孩因為穿山寨洛麗塔群被當街辱罵的視頻在網上曝光。視頻中兩個Lo娘當街攔住穿洛麗塔裙的女孩，對其嘲諷并惡語相向。女孩忍無可忍想要報警，卻被盛氣凌人的Lo娘威脅，聲稱警局有后臺。視頻一經爆出，引爆網絡，迅速占據微博熱搜第一名。大部分網友對于視頻中Lo娘過激的行為表示不滿，還有一部分洛麗塔圈內的女孩認為她們為圈子招黑。近年來，類似圈內事件屢見不鮮，抖音網紅“夫人不吃魚”在洛麗塔茶會中因服裝不達標準遭到圍攻，演員徐嬌因穿著疑似山寨洛麗塔裙子而陷入“穿山甲風波”。這些事件也暴露出洛麗塔文化在長期發展中的鄙視鏈現象。作為一種小眾亞文化，其能夠漂洋過海并發展延續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其圈層內部的身份認同。洛麗塔群體通過嚴格的規則制度，以及對穿衣搭配的規范化要求，與其他群體劃定界限。將擁有裙子價值作為圈內的等級排名，擁有較少資本的人需要不斷的進行積累以獲得圈內的身份認同。

就像鮑德里亞所指出的，消費通過某種編碼或者與編碼相適應的競爭性合作的無意識紀律來訓話，使得受眾進入到游戲規則中。這樣消費才可以承擔起整個社會一體化的重任，并替代意識形態，像原始社會的等級或者宗教禮儀所做到的那樣。而商品正是通過符碼劃分了消費地位的層理，他指派給消費者們一種編碼，這種編碼沒有使社會更加趨向一致，反而加速了群體的分化。

3? 洛麗塔文化的亞文化透視

近年來，隨著文化多元化的發展，洛麗塔文化借助新媒體技術走進大眾的視野，被更多的人熟知。伴隨著這個群體的日益壯大，煩惱也接踵而來。洛麗塔文化作為一種服裝亞文化，是一個私密性相對較高的文化形態。其群體之間抱團取暖，具有較為嚴格的行為準則，同時有意識地對于圈內外的界限進行劃定。伴隨著大量圈外女孩的入圈，引發了元老Lo娘群體對于群體純潔度的焦慮情緒。洛麗塔群體本身對于圈內極致的歸屬感和強烈的認同心理，造成洛麗塔圈層排外現象的出現，使得內部沖突接連爆發。洛麗塔文化作為一種邊界清晰的亞文化形態，因為大眾新媒體的介入，被撬開了邊界的防御，造成了圈層的極大震動。新成員的不斷流入，大眾審美的評判使得封閉的圈子曝光于網絡之中，無所遁形。

在伯明翰學派的理論中，亞文化的發展必然會面臨著抵抗、風格和收編的過程。洛麗塔文化的發展源于群體成員對于少女時光的珍視，對于公主夢實現的渴望。不同于朋克文化的轟轟烈烈，她們以一種溫潤的方式尋求內心的滿足感，形成了精致可愛的服飾風格。洛麗塔服飾也通過批量化的商品生產，制造迷人的消費夢境，完成了商業收編的進程。而伴隨微博、抖音及小紅書等社交媒體的發展，洛麗塔文化被更多群體所熟知，在在意識形態層面對話大眾主流文化。針對如何營造開放包容的文化氛圍，打破原始守舊的消費等級限定，形成不同群體之間的良性溝通已成為現在亟需解決的問題。亞文化群體的凝聚力正是來自于共同的文化觀念，洛麗塔文化需更要傳播媒介的構建和維系作用。

4? 結束語

洛麗塔文化乘著互聯網的浪潮已經形成了獨特的亞文化群體，將洛麗塔時裝作為身體的文化表達。亞文化群體之間共享符號和理念，正在逐漸突破重圍，向更廣泛的人群中傳播。洛麗塔是一種時裝，又不僅僅是時裝。洛麗塔被賦予了符號價值，是lo娘群體自我表達的途徑，更是女孩子們對青春永駐，打破束縛的期許。洛麗塔文化作為小眾范圍的亞文化，盡管有很多人不能理解這種文化風格。但正如小說《洛麗塔》中所說，愛它的人沉迷與此，不愛它的人爭論于斯，愛與爭議并肩而行。

注釋

①[瑞士]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高名凱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16年，第153頁。

②[法]羅蘭·巴特：《流行體系》，敖軍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5頁。

③[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當代學術棱鏡譯從，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70年，第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