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戲劇敘事差異之對比

王占斌 柴巖

【摘 要】西方現代主義文學促進中國現代話劇生根發芽，指引了中國現代戲劇的發展。洪深的《趙閻王》、曹禺的《原野》在情節安排、戲劇沖突、戲劇倫理與倫理敘事等方面都無不與奧尼爾的《瓊斯皇》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本文將從倫理敘事，戲劇沖突設置，嵌套敘事等多維層面出發，探求西洋戲劇是如何變化形式，合拍于中國人情，存留精神之所在。

【關鍵詞】戲劇;敘事;倫理敘事;戲劇沖突;奧尼爾

中圖分類號：J805?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16-0018-02

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為中國現實主義劇作提供了豐富營養，指引了中國現代戲劇的發展，促進中國現代話劇更全面地發展。美國現代著名劇作家尤金·奧尼爾被譽為“美國第一流戲劇家”“世界劇壇的一位主要劇作家”[1]。在美國戲劇史上享有極高地位，曾先后四次獲得普利策獎。美國戲劇也自此日漸進入成熟時代。其表現主義代表作《瓊斯皇》對中國現代話劇作家洪深、曹禺的作品產生的影響可謂之深遠。

一、中西戲劇敘事技法

戲劇是社會的工具[2]，早在新文化運動時期，就有多位學者對直譯的西方戲劇有所顧慮，如傅斯年認為“在中國舞臺上排演直譯的西洋戲劇，恐怕看的人不知所云”。洪深曾在導言中提到“第二幕以后，他借用了歐尼爾底《瓊斯皇》中的背景與事實——如在林子中打圈，神經錯亂而見幻境，眾人擊鼓追趕等等——除了題材本身的意義之外，別的無甚可觀[2]”。但中西方戲劇在敘事技法上存在不少差異，主要體現在敘事形態、敘事視角、敘事結構與戲劇語言，都是在翻譯過程中的考量因素，整理如下，該表格歸納自吳家榮的《中西敘事精神之比較》[3]：

二、敘事倫理

奧尼爾的敘事不是單純的“講故事”（histoire），即被敘述的事件[4]，而是“懷著清晰的目的敘事，向觀眾揭露某種道德倫理觀念，改變人們的習慣性思維，觸動人類靈魂深處的道德底線[5]”。奧尼爾的敘事是“解構性的倫理性敘事、狂歡化的倫理敘事、身份倫理敘事和悲劇性的倫理敘事”[6]，隨著幕起，復雜的情感與人物關系裹挾著故事娓娓敘來。

（一）倫理敘事與敘事倫理

這兩個出自敘事倫理學的概念在引介到漢學界后，諸多學者試圖對其進行闡釋批評，其定義與界限也日漸清晰，如劉小楓、龔剛、伍茂國等學者。張文紅在其著作中清晰界定了二者，倫理敘事偏重倫理主題的維度，敘事倫理則是從詩學維度進入[6]。王占斌對二者進行了更明確的解釋，敘事倫理主要指“敘事技巧和方式，也就是小說、詩歌等作品如何呈現其倫理主題的美學訴求”，敘事倫理屬于“敘事學或倫理學或詩學范疇”，是“關于敘事的倫理”;倫理敘事則主要指向“小說的倫理主題視角”，是“關于倫理的敘事”，“反映人類的行為道德，解釋人類社會道德問題和矛盾”[6]。無論是《天邊外》中心系遠方卻未能如愿，郁郁而終的羅伯特，還是《安娜·克里斯蒂》中倔強而渴望親情的克里斯蒂，亦或是無奈棄她而去的老父親。敘事的過程中都蘊含著奧尼爾對這個社會獨特的觀察角度和深刻的社會意義。

（二）狂歡倫理敘事與解構倫理敘事

據學者帕特里奇（Burgo Partridge）所言，“狂歡化”指兩面性的人為了生存而過度壓抑自己天性后，通過其他方式渠道來排解和釋放，宣泄的方式多樣，盡情狂歡便是其中一種[6]。狂歡化敘事在奧尼爾敘事中不難尋覓，“奧尼爾的敘事便是狂歡化的敘事”[6]。死亡、矛盾、沖突、解構、對自身身份的困惑——“他者”幾乎充斥在奧尼爾的各個劇作中。“狂歡就是要解構這種凝固的、僵化的世界觀，顛覆現有的社會結構”[6]。正如瓊斯從未想過將這個小島管理得井井有條，而是從一開始便謀劃好了在適當時機“撈錢”“發財”，逃之夭夭[7]，打破了凝固的世界觀。

“打破程序化的社會秩序、倫理規范、道德傳統、婚姻取向的敘事模式”便是解構性倫理敘事[8]。痛恨西方的物質至上，奧尼爾以解構的敘事方式，試圖挖掘隱藏在深層文化中的思維問題，需要改變人們的思維習慣來逐漸改變這種集體無意識[9]。《瓊斯皇》作為其代表作，通過表現主義的手法，把真實與幻想，現實與經歷相揉和。講述了瓊斯被販賣到新大陸為奴，文化認同出現偏差，丟棄自身文化，“主動與白人中心文化接觸、模仿和融合，潛移默化地吸納內化‘白色文化元素”[6]、學會了白人社會的爾虞我詐，在一個小島上割地為王，壓榨黑人，然物極必反。異常的寧靜和炎熱為接下來的戲劇沖突——逃亡埋好了伏筆[10]。

三、戲劇沖突

戲劇行動一般總是在沖突已經形成并在最激烈的時候展開，而過去的事件即沖突的成因則通過多種手段來加以揭示[3]。奧尼爾在設置戲劇沖突時，使用多種敘事元素交叉敘事，將“聚焦”與“聲音”聯系在一起，即“感知范圍的誰在看”和“語匯范圍的誰在說”[3];把視覺與聽覺結合起來，視覺上迷霧、黑夜、月光、燈光、服飾，聽覺上鼓聲、槍聲、骰子聲，還有宗教等其他因素，多個點交織在一起。戲劇沖突似眾渠入河，匯聚成總的高潮。洪深自編自演的《趙閻王》深受奧尼爾表現主義影響，如借用了人物逃跑過程的背景，眾人擊鼓追趕等[11]。《原野》借鑒了其創作手法和表現主義，仇虎和金子在逃跑過程中因極度緊張而產生的精神錯亂，看到焦大星的鬼魂，這一安排與瓊斯逃跑時看到被自己殺死的杰夫異曲同工。

在戲劇沖突方面，這兩部劇安排設置基本相同，瓊斯的逃亡與仇虎和金子的逃跑都設置在夜晚。沖突高潮安排在夜晚，讓黑夜盡顯無窮魅力，無明確時間，但從月光、鼓聲、槍聲等敘事元素中讀者可以感受到時間的前進。嵌套故事中的時間觀——“迷霧”與主體故事中的時間觀——“月光”的錯位，一團團迷霧所代表的過往經歷，和月光表示的現實時間交錯，可以表明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復雜和焦慮困惑。該劇也涉及了很多敘事成分，舞臺音響作為“西方現代戲劇舞臺敘事的重要手段”[12]，正如這三部劇中都出現的鼓聲，還有燈光敘事，月光、迷霧與黑夜，都貫穿全劇。

本文以三部劇《瓊斯皇》《趙閻王》和《原野》為例，從敘事層面探求了最初的西洋戲劇是如何被存留精神之所在，完美合拍于中國人情。區分了中西戲劇敘事之差，細敘了劇中的倫理敘事，戲劇沖突設置，多重嵌套敘事讓人物更搖曳多彩，劇情層次更豐富，成為中國現代戲劇的經典。

參考文獻：

[1]汪義群.奧尼爾創作論[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3.

[2]洪深.中國新文學大系·導言集[M].上海：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1935.

[3]吳家榮等.中西敘事精神之比較[M].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1.

[4]申丹，王麗亞.西方經典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5]王占斌.尤金·奧尼爾戲劇倫理思想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

[6]伯高·帕特里奇.狂歡史[M].劉心勇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7]（美）尤金·奧尼爾.奧尼爾文集（第2卷）[M].郭繼德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161-192.

[8]王占斌.尤金·奧尼爾戲劇中蘊含的解構意識[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5（08）.

[9]王占斌.《榆樹下的欲望》中的希臘神話元素與尤金·奧尼爾的內心世界[J].四川戲劇，2016（06）： 84-88.

[10]ONeill， E. Plays by Eugene ONeill[M]. New York： New American Literary. 2007.

[11]朱棟霖.中國話劇的表現主義與奧尼爾的《瓊斯皇》[J].蘇州大學學報，1986，（02）：82-85.

[12]冉東平.西方現代戲劇敘事轉型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