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失衡的研究
——從匯率視角展開分析

(東政法大學商學院 上海 201620)

一、研究背景

中美兩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兩國的貿易一直保持著高速發展的態勢，縱觀兩國20年的貿易發展情況，中方一直處于出超的位置，出口額大于進口額，且這一差額呈不斷擴大的態勢。尤其是中國入世后，這一差額更是保持著高速增長的趨勢。從2001年到2018年，中美貿易總額從804.85億美元增加到了6335.19億美元，貿易差額從280.8億美元增加到了3233.27億美元，分別增長了7.87倍和11.51倍，可見中國對美貿易差額的增長之迅速。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作為目前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中國崛起，美國政府尤其是特朗普政府上臺后，對中國基于“232調查”、“301調查”對發起多輪貿易爭端，要求中國減少貿易順差。中國對外貿易面臨著嚴峻的形勢，人民幣匯率變動對我國的對外貿易產生著巨大的調節作用。因此，深入剖析人民幣匯率對中美進出口貿易的影響，確定人民幣匯率是否是造成中美貿易失衡問題的原因，具有重大而現實的意義。

二、文獻綜述

國際經濟學理論認為,匯率是影響一國國際收支的主要因素。一般來說，本幣貶值，以外幣計價的本國出口商品與勞務的價格下降，出口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競爭力增強,以本幣計價的本國進口商品與勞務的價格將上升，出口增加，進口減少，外貿易收支差額增加；同理，若本幣升值，則會促進進口抑制出口，貿易收支差額減少。然而,人民幣匯率的變動是否會必然引起中美貿易收支差額變化,研究結論并不一致。

大多數研究認為，人民幣匯率變動對中美貿易收支沒有顯著影響。(凌江懷,2006)認為中美貿易的失衡與人民幣的幣值是否被低估沒有直接關系。即使中國大幅提高匯率,能改變的,也只是由中美貿易失衡轉為東南亞其他國家與美國的貿易失衡{1}a)i.[2]。(彭紅楓,2010)基于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得出中美貿易差額會引起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變化，而人民幣匯率的變化卻不能引起中美貿易差額的變化{1}a)i.[3]。(葉永剛胡利琴黃斌,2006)通過對中美貿易收支與匯率之間的協整分析,認為無論長期還是短期人民幣匯率與中美貿易收支之間都不存在因果關系,因而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上升不能解決美國的貿易逆差問題{1}a)i.[5]。(彭繼增，朱孟璐,2012)通過ADF檢驗認為人民幣匯率并不是與中美貿易順差的主要原因，人民幣匯率與中美貿易不存在必然的聯系{1}a)i.[4]。

還有部分研究認為人民幣匯率升值可以改善中美雙邊貿易不平衡。(姜茜、李榮林,2010)運用向量自回歸模型等計量方法，研究人民幣對美元雙邊實際匯率、人民幣多邊匯率變化與中美雙邊進、出口及貿易差額的關系，結果表明：人民幣匯率升值可以改善中美雙邊貿易不平衡，其效應在短期內即可顯現{1}a)i.[1]。

三、人民幣匯率制度的變化

匯率是兩種貨幣之間兌換的比率，亦可視為一個國家的貨幣對另一種貨幣的價值。作為國際貿易中重要的經濟調節杠桿，匯率的上下波動會影響一國進出口商品的價格，從而影響該國的貿易結構。匯率制度是一國經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適當的匯率制度是良好貿易結構的保證。

改革開放以來，人民幣匯率的形成機制一共經歷了三次大的改革：1994年1月，人民幣匯率第一次改革，雙軌合一。改革開放后，我國處于經濟轉軌時期，對國際收支平衡表下的經常項目和資本項目分設兩種不同的匯率，這次改革，形成了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單一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并初步形成了外匯統一市場；2005年7月，參考一籃子貨幣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這次匯改，我國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參考一籃子貨幣，這一改革使得匯率制度更趨于穩定，能夠有效地抵御投機性資本；2015年8月第三次改革，完善市場化的中間價形成機制。這次匯改調整了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報價機制，使得人民幣匯率的形成進一步市場化，能夠更為真實的反映了人民幣在外匯市場中的供需關系。

四、人民幣匯率對中美貿易的影響

據海關統計，2018年中美雙邊貿易額達到6335.19億美元，貿易差額達到了3233.27億美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從2001到2018年，貿易額年平均增速為12.90%，而貿易差額年增速則達到了15.46%。可見，雖然中美兩國的貿易不斷增長，為兩國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動力，但兩國的貿易差額也越來越大，且其增速明顯高于貿易總額的增長，由此而導致的貿易摩擦也越來越多。人民幣自從1994年并軌后至今，人民幣共經歷了2次比較大的改革，但2015年的匯改距今時間比較短，可供分析的數據比較少，所以本文不再將其作為本文論述的重點，而是將2005年的“721匯改”作為一個分界點把人民匯率的走勢分為“1994—2004年”“2005—至今”，兩個階段，我們下面對這兩個階段分別就人民幣匯率對中美兩國貿易的影響展開論述。

圖 1 1994年至2005年人民幣匯率變動與中美貿易走勢圖

(一)1994—2004年，第一階段。1994年，匯改完成后，人民幣匯率由年底的一美元兌8.58元人民幣一次性升值到一美元兌8.29元人民幣，升值持續到了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金融危機期間，在東南亞各國紛紛宣布匯率貶值的背景下，中國宣布人民幣不貶值，為亞洲各國度過金融危機做出了貢獻。隨后，人民幣匯率保持在一美元兌換8.28元人民幣，這一匯率保持到了2004年。這一期間，出口與進口同步高速增長，且呈現貿易差額不斷擴大的趨勢，中美貿易總額從1994年的353.55億美元增長到了2004年的1695.99億美元，貿易差額從75.67億美元增長到802.85億美元，貿易差額的增長福大明顯大于貿易總額。以上數據表明，人民幣匯率不斷升值或保持不變的背景下，貿易差額卻在不斷擴大，由此可見人民幣的貶值不會導致中美貿易差額的減小，對貿易差額的影響微乎其微，甚至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圖 2 1994年至2005年人民幣匯率變動與中美貿易走勢圖

(二)2005—2018年，第二階段。2005年7月，我國進行新一輪的匯率體制改革，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至2014年，人民幣一直保持著升值的趨勢。這一期間，中美貿易額從2115.13億美元增長到5551.24億美元，貿易差額從1142.69億美元增長到2370.02億美元。可見，雖然人民幣一直升值，但中美貿易的失衡程度卻不斷加劇，也就是說人民幣匯率的升值擴大了中美間的貿易差額。2015年，我國進行第三次的匯率改革，同時央行連續降準降息，而美聯儲則退出了QE，由此人民幣進入了貶值道路。2015—2018年，中美貿易額從5570.23億美元增加到6335.19億美元，貿易差額從2614.05億美元達到3233.27億美元，而人民幣的匯率則由一美元兌換6.23元人民幣貶值到一美元兌換6.62元人民幣，但與前期相比，中美貿易差額增速的變化并沒有太明顯，也就是說，人民幣貶值對中美貿易的影響微乎其微。

以上分析可知，自從1994年匯改以來，人民幣的匯率是呈現上下波動的態勢，但總體趨勢是保持升值的，然而貿易差額卻保持著高速增長的趨勢。可見中美貿易差額對人民會匯率的走勢并沒有保持一致性。匯率貶值改善貿易收支的說法在中美貿易關系中未能得到驗證，需要從別的角度對中美貿易失衡的因素展開研究

五、影響中美貿易失衡因素的探究

(一)中美兩國統計口徑的差異

根據中國官方數據，中國對美國1993年才出現貿易順差，為xx億美元，而美方數據則顯示美國對華貿易自1983年以來都為貿易逆差，而且美方統計逆差的數據一直大于中國。例如2018年中國報告中國對美逆差為3233.27億美元，而美國官方報告的是美國對華逆差為5395億美元，差額為2161.73億美元。數據產生差異的一個原因在于兩國統計進出口時采用的方法不同。中國海關統計出口數據時采用的是離岸價格，而美國采用的是船邊交貨價格，兩者的差別在于是否計入把貨物裝上船只或飛行器的費用。相對于中國采用離岸價格統計的出口數據，美國的出口數據實際上是被低估了。中美兩國海關在計算進口數據時都采用了到岸價格標準，即成本加保險、運費，兩國貿易收支的計量因離岸和到岸價格的不統一而產生差異。數據產生差異的另一個原因是香港的轉口貿易，香港在中美貿易中扮演者重要的中間商角色，美國將經香港轉口對中國內地的出口記為對香港的出口，而從內地經過香港轉口進入美國的商品記為從中國大陸的進口，由于對轉口貿易難以進行準確的計量和修正，所以中美兩國官方統計數據存在較大誤差。

(二)國際產業分工鏈的轉移

中國改革開放后，恰逢第三次世界產業結構的轉移。憑借著自身廉價的勞動力成本和對外資的優惠政策，吸引大批跨國公司到華投資，將加工組裝、生產制造等程序轉移到中國大陸，最終再將產品出口到歐美市場。根據海關統計，我國對美貿易順差額主要的貢獻者是外資企業，其中美資企業占多數。而且隨著全球產業布局的調整，東亞一些國家和地區的產業也進行了轉移，這些經濟體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將勞動密集型產業和一些高科技產業對勞動熟練程度要求不高的生產工序轉移到內地生產，內地從這些國家進口原配件、原材料等，進行加工后銷往美國市場，于是這些商品的出口國就由日、韓等經濟體轉變為中國，美國減少了對這些經濟體的進口轉向對中國的進口，從而增加對美國的貿易逆差，也就是說中國承擔了東亞經濟體對美國的順差額。

(三)中美宏觀經濟失衡

從支出角度分析，國民經濟恒等式為：Y=C+I+G+(X-M)，從收入角度分析，國民收入恒等式為：Y=C+S+T。即在開放經濟體下，宏觀經濟達到均衡的條件為X-M=(S-I)+(T-G)，其中X表示儲蓄，I表示投資，T表示政府稅收收入，G表示政府支出，X表示出口，M表示進口，式子左邊表示一國的對外收支情況，式子右邊表示該國國內的經濟結構。美國人一直有超前消費的習慣，消費是美國經濟增長的最大動力，政府也頻頻采取低利率和財政赤字政策來刺激國內消費，由此出現了S-I<0和T-G<0的情況，根據國民收入恒等式，這時會出現貿易赤字的情況。而且由于政府和家庭的過度開支導致美國國內投資與儲蓄嚴重失衡，儲蓄率遠低于投資率，使國內總需求大于總供給，為了滿足國內不斷增長的需求，不得不從國外大量進口商品。中國的情況則與美國的恰好相反，中國自古就有儲蓄的傳統，國內儲蓄率長期居高不下，而政府也一直采取收支平衡的財政政策，導致消費不足，國內總供給大于總需求，于是過剩的生產能力不得不向國際市場尋找出路，使出口不斷增加，貿易失衡問題也越來越嚴重。

(四)美國對華貿易壁壘

根據要素稟賦理論，美國作為世界上最發達的經濟體，在高技術、資本密集型的商品上占有比較優勢，在對華貿易中應該出口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商品，然而美國出于意識形態方面的上的考慮，在對華高新技術出口和投資方面設置了諸多限制，而且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高科技本應該用來促進本國經濟的發展，提高居民福利水平，美國完全可以通過高技術商品的出口來減少其貿易逆差，然而其一方面強調對中國的的巨大貿易赤字，另一方面又忽視其在資本密集型商品上的比較優勢，對華采取多種形式的貿易壁壘，這已經成為影響中美貿易健康發展的瓶頸。可見，表面上是貿易失衡問題導致了中美貿易摩擦，然而深層次原因卻是美國不愿看到中國產業升級和技術進步太快，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意識形態差異，新興大國與守成大國之間的博弈。

六、政策建議

(一)深化人民幣匯率形成體制改革

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知道，匯率的變動對中美貿易收支的影響是非常有限的，然而美方卻多次就匯率問題對中國發難，宣稱是人民幣匯率的低估導致了中美貿易的失衡，其實我們知道這多是出于政治目的的考慮而非經濟方面的原因。鑒于當前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以及逆全球化的呼聲不斷擴大的情況，我國應該不斷完善人民幣匯率的形成機制，保持人民幣匯率的相對穩定，以防美政府再次就匯率問題向中國發難。同時健全的匯率制度是實現人民幣國際化和保障我國經濟快速平穩發展的必要條件，所以我們要不斷深化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改革，使人民幣匯率的形成機制更加靈活、更具有彈性。

(二)統一貿易計算口徑

從對影響中美貿易失衡的因素分析中我們知道，貿易統計口徑不一導致美國夸大了對中國的逆差，而中國則低估了對美國的順差，支撐了美國在貿易問題上上的立場。雙方統計口徑的不一致使得貿易額的統計結果難以反映彼此真實的貿易狀態，因此為了更為客觀地反映中美之間真實的貿易收支狀況，雙方應加強溝通和協調，建立統一地貿易統計口徑，明確各項統計指標的核算，為雙方解決貿易失衡問題提供真實客觀的依據。

(三)刺激國內需求

消費，作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之一，在我國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卻嚴重不足。消費率低使國內市場不能消化我國產品的生產能力，過剩的產品不得不依靠國外市場。當貿易伙伴國發生經濟危機時，會通過貿易途徑傳導至我國，引起國內經濟的動蕩。因此我們要鼓勵居民消費，擴大內需：完善我國的社會保障體系，消除人們消費的后顧之憂；調整收入分配結構降低和稅收體制，增加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同時增加政府支出，擴大國內需求，增加對外國商品的進口，發揮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從而緩解我國的貿易失衡。

(四)尋求多元外貿市場

中美貿易摩擦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是我國重要的出口市場，連續多年都是中國最大的出口國。因而，較之美國對中國市場的依賴，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性大，這使得美國在對華貿易談判中占據主導地位，增大了我國的出口風險。因此，我國應該積極尋求多元外貿市場，一方面保持傳統出口市場的穩定，另一方面通過一帶一路、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等的建設積極同亞洲、非洲、南美等新興市場建立聯系，與這些經濟發展態勢好的發展中國家建立貿易關系，形成多元化的對外貿易市場。這不僅可以減少對美國市場的貿易依賴，還可以緩解中美貿易失衡，改善與美國的貿易關系

(五)合理運用WTO爭端解決機制

美國對中國發起的貿易摩擦大都打著“合法”的旗號，運用美國國內法對中國實施單邊貿易措施，顯然這是違反世貿組織規則的。因此當我們應對美方挑起的貿易摩擦時，要學會運用WTO的爭端解決機制，使用國際多邊機制的規則來約束美方的行為。同時我們也要增強我國出口企業的法律意識，培養精通美國法律和WTO規則的人才，當面對美方不合理地貿易制裁時，可以運用WTO的規則來處理爭端，戳穿美國的“合法”外衣，維護我國出口企業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