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婧妍
摘 要:伴隨世界經濟格局的轉變,國際投資協定的主體及外延均呈一定程度擴展之勢;同時,在更多利益主體的推動下,投資者社會責任議題的重要性日益凸顯,部分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近年來已在修訂正式條款時表現出此類傾向。進行海外投資的中國企業應對這一局勢形成正確認識,并積極采取行動規避風險。
關鍵詞:投資協定;投資者社會責任;中國企業“走出去”
一、由經濟全球化至“投資者社會責任”
資本的逐利性在經濟全球化進程之中衍生出日益增多的雙邊、區域投資協定。近年以來,受經濟合作組織(OECD)多邊投資協定草案的影響,保護投資、投資自由化、將保證公平合理的義務歸于東道國政府的思想已深入人心,而發達國家也借此通過雙邊和多邊途徑建立了高度自由化、高保護標準的國際投資規則。但在實踐中,人們逐漸認識到自由化的國際投資帶來的并非全然是利益,不負責任的跨國投資行為給以發展中國家為主的東道國在勞工權利、生態環境及法制環境等方面帶去了負面影響。
隨著新興市場的崛起,國際資本市場出現了發展中國家和歐美發達國家地位的再平衡。伴隨著國際經濟地位的上升,部分發展中國家也開始參與到國際投資規則的設計與制定中,并作為獨立的利益主體將本國在環境、勞工保護方面的訴求在其參與制定的投資協定中體現出來。同時,發達國家在向資本輸入國角色轉化的過程中為了拓寬政府政策空間,也對發展中國家跨國公司提出了社會責任要求,客觀上進一步推動了國際投資規則在東道國和以跨國公司為主體的外國投資者之間的權利與義務之間的平衡。
除了上述經濟因素外,由于跨國投資背后所涉及公共利益的重要性,以環境保護組織等非政府組織為代表的民間力量也在向政府及投資者施加壓力。在某些外資企業的建立和運作過程中,這些民間力量通過干預或參與外資公司與政府談判的方式發揮著監督作用。民間針對企業社會責任發起的運動也要求跨國公司擔負起社會責任。
同時,隨著人本化概念投射入國際投資法領域,針對國際投資對社會造成的負面影響,作為國際投資領域重要行為約束規范的投資協定也有必要順應這一趨勢,規制投資者的社會責任,體現對人權的尊重,保障法律的價值。
“投資者社會責任”的具體內涵或可追溯至1995年由時任聯合國秘書長安南所提出的“全球契約”構想,這一構想后來正式成文為《聯合國全球盟約》。這一行動意在鼓勵投資者以更廣闊的視野,在更廣泛的情境因素下作出決策,從而使投資回報和經濟發展更為長遠可持續。在該“盟約”中,企業在世界經濟的大框架下應該就人權、勞工、環境、反腐敗等問題承擔起怎樣的社會責任有了基本的原則性方向。
二、“投資者社會責任”理念在近年國際投資協定中的具體體現
為了更好地描繪多方力量互相交匯并互相影響的局面,本文將近年來涉及“投資者社會責任”的國際投資協定以不同主體為標準進行劃分,分別從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視角進行觀察。為了體現新趨勢下的新情況,一些還未成為正式協定條款的投資規則也被納入了分析框架。
1.以發達國家為主體
以歐洲為例。2007年,《里斯本條約》授予歐盟國際直接投資專屬管轄權后,歐盟議會明確要求在以后簽訂的國際投資規則中包括公司社會責任條款。同年,挪威的雙邊投資協議(BIT)范本草案在序言中“強調公司社會責任的重要性”,并在一般性條款(第32條)中鼓勵投資者積極參加上文所述聯合國發起的以企業為主體的“全球契約行動”。此外,挪威BIT范本還在第23條中提出成立聯合委員會機構,將投資條約的執行、解釋及仲裁置于投資雙方及社會力量的監督之下,共同商討投資者社會責任的相關議題。
以美國為例。2012年的美國BIT范本提出“盡最大努力保證不放松國內環境和勞工法律,使其成為有約束力的義務”;同時還明確承認了環境法律和政策、多邊環境的重要性,重申了《關于國際勞工組織的目標和宗旨的宣言》項下的承諾。
從更宏觀的視角看,2012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修訂了《跨國企業準則(1976)》并將關注重點放在了人權、就業和環境等公共政策問題上,以促進更多負責任的投資。
2.以發展中國家為主體
2002年-2003年,中國分別與多巴哥島、圭亞那簽訂雙邊投資協定,并均在條約序言中提到投資目標實現所需的健康、安全措施。
2007年,《東南部非洲共同市場(COMESA)投資條約》將投資者作為直接承擔投資條約中公司社會責任的義務主體。
2013年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SADC)基于雙邊投資協定模板的談判,包含了對投資者社會責任承擔的具體評估標準,并繼續尋求促進成員國之間或集體與第三國之間進行投資協定談判的統一方法,代表了拓寬未來國際投資協定中可持續發展范圍的顯著進步。
3.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
2008年簽訂的《加拿大-秘魯自由貿易協定(FTA)》,不僅在其序言中鼓勵投資者踐行公司社會責任標準,還在第810條專門規定了公司社會責任問題,要求“每一方都應該鼓勵其境內或者其管轄范圍內的投資者自愿地將國際認可的公司社會責任標準納入到投資者公司的內部政策中”。同時,第817條設立了監督機制,提議締約方成立投資委員會,共同商議包括公司社會責任在內的議題。同年,在《加拿大-哥倫比亞FTA》第816條也作出了類似的規定。在附件《加拿大-秘魯關于環境問題的條約》第6條中則出現了更為強硬的規定,“認識到國際貿易與投資帶來的實質益處,締約雙方應當鼓勵其境內的公司自愿地踐行公司社會責任以加強經濟與環境目標的一致性”。
2008年《非洲加勒比論壇、太平洋國家與歐洲共同體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相關規定中詳細地規定了投資者應承擔的義務。在歐洲委員會貿易總司向歐盟133條款委員會提交的為歐盟與非洲、加勒比、太平洋地區國家集團之間談判經濟伙伴協定而準備的“投資”專章談判稿中,為締約方設立了關于環境、勞工和人權保護的最低標準,是前所未有的處理投資與環境關系的開創性規則。
2011年《哥倫比亞-加拿大FTA》及2012年《中國-加拿大雙邊投資條約》分別在序言中涉及了投資者社會責任與可持續發展的關系。
4.小結
在以上協定中,經濟發展水平互有差異但同為國際資本市場主體的眾多國家,共同選擇把企業社會責任寫入投資協定。雖然在實現上還有諸多困難,比如在序言中提及投資者社會責任,屬于宗旨性闡述,不具有法律約束力;在實體條款中提及投資者社會責任時用語較為模糊,沒有給投資者、締約方施加具體義務,給投資者留下較大的解讀空間;建立處理公司社會責任的機構也欠缺強制約束力,無法直接保證投資者在投資活動中承擔社會責任;但這些條約仍然體現了未來雙邊或多邊投資準入的立法發展趨勢。
而這一系列協定的磋商與制定也與締約方日后的利益分配密切相關。一方面,接受資本流入的東道國在國內環境、人權、勞工等方面有了法律保障,可以制衡投資者之前所享受的缺乏足夠限制的權利,將投資者置于仲裁庭的審視之中,使東道國在投資者違反義務時基于投資條約訴諸國際救濟成為可能;另一方面,由于締約雙方正式條約的存在,投資者可能會感受到市民社會及東道國政府施加的更大壓力。
三、對中國海外投資企業的建議
中國海外投資為世界經濟做出了貢獻,然而在投資過程中也出現了以環境問題為代表的負面影響。同時,據《中國企業海外可持續發展報告》的調研結果顯示,仍有不少中國企業對企業社會責任認識不清,對國際行業標準了解不足,也沒有對海外業務建立相應的社會責任管理體系。
根據以上問題及近來國際投資協定訂立的人本化趨勢,本文試對中國海外投資企業提出以下五點建議。
1.轉變觀念
以實現經濟價值為最高目標的企業理念無法適應經濟全球化中的人本化趨勢要求,中國投資者應關注在此大勢之下國際投資規則的變化,對新的投資協定所關注的環境等社會公共利益問題樹立責任意識,并正視承擔社會責任背后的長遠效益。
2.簽訂合同時制定避險條款
中資企業與東道國或東道國企業訂立投資合同時應納入穩定條款,為東道國施加一旦仲裁庭作出不利判決則其政府將面臨違約賠償和公共危機的壓力,從而增強企業對東道國法規、政策變化的應對能力。
3.參與國際仲裁
投資者的義務即為東道國的權利,隨著投資者義務的增多,東道國權利也有日益加大的趨勢,又由于投資協定中關于企業責任描述及規定的模糊性,不排除會有東道國借社會責任條款阻礙企業合法投資的行為。在此情形下,中國投資者可積極主動參與國際投資仲裁,通過自己的實踐經歷推動本國國家政府層面更有針對性地制定規則。
4.重視整個投資階段的環境影響
中資企業應管理自身投資活動中的環境行為,對環境影響進行持續評估,遵守東道國環境規范,做好預防和應急措施,樹立負責任的企業形象。同時,在理念上將可持續發展的價值觀納入內部行為準則。
5.采用本地化戰略
尊重東道國文化,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進行當地采購、當地雇傭。同當地居民分享發展成果,為東道國創造社會效益,減少與利益相關方潛在的沖突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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