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蘭

臧安民

喜歡晨的靜謐安寧，適合讀書。

窗下，案前，香茗一盞，古書一本，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春夏秋冬，多少個清晨，就這樣悠悠地度過。窗外，黎明漸起，黑暗敗退，熹微中，神清氣爽身心愉悅。

讀書半小時，抬頭遠眺，啜一口茶，低頭，見一朵花正在開放。盆在窗臺，莖垂下來，長長的，搭到幾案的書上。頂端一朵花，分為內外兩層，各自開成三瓣，外層是黃白相間的，向外翻去;內層呈藕荷色，略向內卷曲。晶瑩的花蕊，直直地立著，略顯單薄些。我放下手中的書，凝神去看，那外層的花瓣還沒有完全打開，竟然還在向外開放呢。我似乎感覺到了花開的動態，那黃白相間的三瓣，手掌一樣，慢慢向外張開，張開，只不過速度極慢。一分鐘，兩分鐘，它張開的角度變了，一直向外向下。五分鐘后，它內外兩層的花瓣完全打開了。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種花，叫劍蘭。即使不開花，單看這綠綠的葉子，也是極養眼的。可開花的時間，只在一二月間。開放的時間極短，一個花骨朵，剛長出來時，特別小，像新生的竹筍。到了晚上，就長大了一倍還多。第二天清晨，必會如期開放。

劍蘭一定是花中的智者，大概不喜歡人們去打擾它的清修，所以開放的時間，總是在清晨，許是它們和我一樣，都喜歡這美麗的晨光吧。整整一天，它們默默地盡情綻放。傍晚，花兒似乎也要休息了，它的內外兩層六朵花瓣，開始向內收攏。

粗略算來，它開放的時間，應該是兩天一夜吧，也就是說，一朵花只有三十六個小時的時間，就完成了綻放的過程。為了這三十六個小時的開放，它要等上三百六十多天。

生命，只有一次。我喜歡劍蘭的花瓣，我更喜歡這種默默無聞與世無爭的品格。聽說，劍蘭的家鄉在南方，是在山上生長的野花，可一到北方，就被請進了家里，成了尊貴的名花，它當然要盡情地恣肆地綻放;那么，在它的家鄉，在那無人的荒山野嶺，它會不會同樣肆無忌憚地綻放呢？美麗是屬于自己的，精彩也同樣，絕不孤芳自賞，也絕不妄自菲薄，只做最好的自己。它只負責生長，美麗是自然的事;人也一樣，你只負責努力，出彩是上天的事。

細細想來，庸庸碌碌每一天，似乎自己是地球上最重要的人物，忙得不可開交。我們一路上急匆匆地走來，一直在忽略身邊的風景。從來沒有停下來，靜靜地等待一朵花的開放，從來沒有目睹一朵花的開放過程。我們有沒有想過，像劍蘭那樣，用三百六十多天的等待，換來三十六個小時的美麗呢？現代人是不是每天想著用三十六個小時的努力，就換來三百六十多天的精彩呢？

答案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