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
陽? 光
一頁兩頁三頁
在無意中掀開
被風折疊
在水面上成為跳躍的波浪
在玻璃中成為火焰
那些令人驚異的灰塵
細小,瑣碎,不能輕易發現
它們保持著原初的姿勢
從起伏到穿越到入侵
隨意,任性,不受任何阻擋
我要如何形容這個過程
在草木中成為花朵
在人體中成為骨頭
以關心世界和關心生命的速度
在天空中種滿色彩
流? 云
從一個方向到另一個方向
漫卷的旗幟,鮮明
從一個波浪到另一個波浪
激動的煙嵐,蕩漾
我在凹陷的河岸之上
看回旋的水流挽起花兒
揚著鞭子,甩出長袖
情景像川劇的變臉
瞬息,只留下驚艷的鏡頭
真的,我更喜歡變化多端的人物
從帝王將相到平民百姓
從俗世的眾生到超然的佛陀
從熟悉到陌生,從痛苦到快樂
他們被風一視同仁
被脫韁的野馬帶走面孔
我就那么看著他們出現和消失
既面對真實也面對虛幻
屋? 檐
用翹起的目光打量鄉村
掛在墻上的鐮刀
堆在墻角的鋤頭
那些被銹蝕的鐵
以日漸式微的姿勢
縫補著時代被遺忘的細節
而我藏匿其下的童年
所有的舊事一扒即出
除了干凈的笑聲
就是不設防的啼哭
那時候孤獨不可感覺
四下里是明亮的陽光
把我們照得生機勃勃
夜里,只要有人點起了燈籠
整個村莊都浮在了天空
雁? 陣
當我覺得
它們是時序之弓射出的箭
在過往的天空上
沿著一條特定的路線
目標明確
不偏不斜,不錯不亂
那時候
我就會突然產生一些想法
自己也該有個靶心
或設定為家或設定為理想
在迷惘時
有可以修正的方向參照
菊? 花
黃色也好,綠色也好,白色也好
修長,豐滿,或者玲瓏
妖艷,野蠻,或者仙風道骨
金盞,銀苞,或者琉璃
叫得出或者叫不出的名字
所有的美在眩暈的光照里
重疊著沉默的渴望
貧瘠并不是最要緊的
偏僻也可以忽略不計
即使是含苞不能開放
即使呼吸在一瞬間被封住去路
即使只剩下立在懸崖上的殘軀
一生的堅持,并非
只為了一兩句文字的贊嘆
可以是亭亭玉立的仙姿少女
可以是文質彬彬的優雅書生
可以是弄玉吹簫的縹緲
可以是湘靈鼓瑟的清涼
也可以是風吹書頁的散淡
唯秋天過后,對待生死的態度
成為季節無法超越的音符
樹? 影
是夢里參差不齊的陽光
是歌聲里無意劃破的音符
是和我一起行走的兄弟
鄰家姐姐的韶華突然消逝
她瞪著一雙驚訝的眼睛
摁滅了我剛剛擦亮的火柴
該是多么執拗的念頭呀
我想,她對我明明有著感覺
曾經盈滿笑容俯下身體
在我耳邊留下凌亂的呼吸
那氣息差點就融化了我的思維
當然,她知道我一點也不笨
否則我不會發出笑聲說癢
也不會看到祖父的墳頭
在身后的不遠處
洋槐花正開成一朵朵的鈴鐺
在風的吹動中
發出沒有聲音的回響
煙? 火
時光輕叩著村莊
柴門在吱呀聲中打開
一股被熏黑的風迎面撲來
我沒能忍住噴嚏
也沒能把涌出的淚水揉回
只能任由它的折磨
把一張臉弄得五彩繽紛
這些年我越來越多地想起這些
在回放的鏡頭中毫不起眼
它們散落在記憶的最底下
被無數重要的事情壓著
但是,生活不會抹去它們
在我們的生命里,它早已結成
和柴米油鹽一樣的痂
拱? 橋
總以為駝了背的人都已經老了
老了便不再有牽絆
像在流水中看透了悲歡的人
已經悟出正果,到達彼岸
可是那些不語的石頭總是與我為敵
無論它們沉沒在水中還是露在水上
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愛理不理地任我走來走去
直到我把影子走得曲曲折折
晚? 霞
他們說那是最后的光芒
是抽去了木頭的炭火
是灰燼前的掙扎
是寒冷開始的余溫
是不能穿魯縞的強弩之末
我靜靜地盯著那些散射的線條
那些絢爛至極的微粒
變化異常的美
我不敢輕易發出聲響
有些色彩一經觸碰便不能重現
青? 春
從鳥鳴里拔出的草
一挺身便綠得瘋狂
綠得盎然,綠得肆無忌憚
從血管里向外聽
激情涌動,有興奮的嚎叫
有屬于一段時光而男女無別的嚎叫
從骨頭里向外聽
筋脈柔韌,有無窮的張力
有一點即著的火且經久不息
頭頂上的陽光呀
亮得奇異,亮得煥然
亮得越過了太陽的高度
這個季節過去的真快
只一回首,流水中老樹橫斜
月光的清輝灑滿枝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