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古道上的螃蟹

劉新牧

我正興奮地健步向不遠處氣勢宏偉的劍門關關樓奔去。

我感覺眼前有什么東西正沿著逼仄的古道向右手邊的草叢迅疾逃竄而去。我追上它，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天哪，那東西竟然是一只個頭不大的螃蟹！小東西讓我驚喜又困惑，螃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環顧四周，左邊是巍峨的叢山峻嶺，中間是狹窄的古道，右前方是一片落差不小通向河谷的坡地。顯然，那片河谷才是螃蟹棲息的家園。目測一下，從這里到河谷大約有好幾百米，這幾百米起起落落的坡地對它來說絕對是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而它竟然爬過來了，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這奇跡甚至比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埃及奴隸建造金字塔的奇跡還要讓我震撼。我進而懷疑，這是不是蟹類中的精神病患者，迷迷糊糊地越過了界？或是基因突變的一只蟹，誤打誤撞地爬上了坡？或者冥冥之中莫非有神力相助？依正常人看來，這幾百米坡地，對這個身軀瘦弱不屑一擊的小家伙來說，就是一道事關生死的鬼門關，遑論跨過去，僅僅是瞥上一眼，就足以讓人膽戰心寒，心灰意冷，欲念全消，而它竟然義無反顧，無懼生死，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做到了。我很懊悔與它相遇：我的不期而至，使它倉惶逃避間躲進了這片草叢，慌不擇路的它因我改變了回歸家園的線路——它會不會因此迷途，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劍門古道的悠悠古意清晰可聞。姜維千軍萬馬的嘶鳴聲仍然在山谷里回蕩，陸游細雨騎驢入劍門的優美意象依然在古道邊縈繞，千百年來，劍門關記載的軍國大事，名人軼事何其多也，這只小小螃蟹的驚世壯舉，卻無人提及，無人知曉。培根說知識的力量不僅取決于其本身價值的大小，更取決于它是否被傳播，以及傳播的深度和廣度。我想起了海明威筆下的那只豹，那只凍僵風干的在乞力馬扎羅山腰上的豹，因世界大文豪的抒寫而家喻戶曉，成為承載某種精神價值的載體，豹作為偉大悲壯的形象一直受到人們的頂禮膜拜。從給人類提供的精神價值重量來說，劍門關這只小小螃蟹貢獻的份量絕不遜色于豹，但因我只是個普通的敘述者，它的聲名注定無法遠揚，它注定要湮沒在這歷史的荒塵古道里，雖然它是這樣深刻地觸動了我的靈魂。

萬物的卑微或者崇高，是否也不僅僅取決于它自身，更取決于它被以怎樣的形象來塑造，以及被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傳頌。

人的一生是用來了解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如何得到的過程——才女安意如如是說。豹和蟹作為兩類不同的人物對此做了精彩的闡釋：他們都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明白這一路要面臨怎樣的艱難和困苦，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或出于本能，或出于探險，或出于求知，或出于審美，其志之堅，其情之切，其道之艱，其一路壯歌的豪情總讓人攝魂奪魄。同樣作為悲劇人物，它們對后世的映像卻天壤之別：豹的意象崇高偉岸雄闊，讓人敬仰緬懷;蟹的形象卑微孱弱渺小，使人唏噓喟嘆;豹讓人壯懷激烈，蟹讓人心懷悲涼;豹悲壯但不悲凄，蟹悲婉但不悲壯。想到這里，我對這只小蟹起了悲憫同情之心，外來的驚擾迷失了它回家的路，我若不送它一程，它有可能曝尸荒野，碎成齏粉，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可能感知到了我的善意，很溫順地讓我夾進了塑料袋，我準備把它放回河谷頤養天年。可是，這個胸懷壯志、賊心不死的家伙，回到家里沒多久會不會舊病復發，再次踏上征程，與某個游人的腳步不期而遇呢？

當我的學習生涯正式開始，書本開始告訴我，大馬路、學校、城市可不是你的遠方。那一個個鮮活生動的文字，一幅幅美妙絕倫的插畫，津津有味地講述給我真正的外面的世界。綿延不絕于崇山峻嶺間的萬里長城，人頭過往、匆匆忙忙的國際都市，甚至再抬頭望著天空，也能透過朵朵云彩，看到那燦爛縹緲的宇宙。人文趣事、自然奇景，給了我渴望知識的大腦能量，給了我真正意義上的想象力！遠方，不再是那單純的所望，而是那飛越心靈、游遍世界的愿望！

想象力再次伴隨著我一年又一年地成長，也開始我青春美好年華以及決定人生轉折的十字路口。我們不光在學習，不光只想著走遍世界美景，我們努力學習，才更現實地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為了以后的人生能活得自由、活得痛快，現在的汗水都是值得的。看著天空，欣賞的不是云彩，想象的不是宇宙，所渴望的遠方是那一個個為之奮斗的目標！遠方是夢想的勝利點，是我們咬牙前行的力量源泉！只為證明自己，改變自己，真正把握自己的未來遠方！

遠方，一次次在我心中改變，也一次次變得更真實、強大。其實人們追逐的并不只是心靈的遠方，那其實是我們的理想。人們為何總是沉浸于遙遠地方的誘惑中？那是因為渴望去把握我們的理想，哪怕這實在是一個迷人的錯！

有遠方，就有人的向往，有了向往，就有希望。心靈的遠方，愿你一直陪伴著我，激勵我不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