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撒旦和亞當

史華威

彌爾頓的《失樂園》是根據圣經“創(chuàng)世紀”以及“啟示錄”的相關內容進行虛構擴充，講述了上帝創(chuàng)造的天使名叫撒旦，試圖改變“被創(chuàng)造”的命運，與上帝抗衡，被打入地獄。但他不甘于屈服，為了繼續(xù)扭轉現有的局勢，尋仇到伊甸園，化成蛇去引誘亞當夏娃偷吃禁果。他最終變成了蛇，而亞當夏娃被趕出了伊甸園。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中，就文本內容而言，與《失樂園》的聯系顯而易見。例如怪物在窩棚中偶然閱讀到《失樂園》。從文本語言來說，文中多次引用《失樂園》中撒旦的形象，例如“而我，就像那個大魔王一樣，心里裝著一座地獄，我得不到任何同情。”[1]除此之外，瑪麗·雪萊本人對于《失樂園》的熱愛更是促使小說間接成為《失樂園》故事的變體。

一、弗蘭肯斯坦從亞當到撒旦的轉換

小說開篇就講述了弗蘭肯斯坦擁有完滿的家庭，父親和母親給予他無窮無盡的愛，母親溫柔的愛撫，父親凝視著他時那充滿慈愛的微笑。優(yōu)渥的家庭，還有善解人意的伊麗莎白—夏娃的化身，就像《失樂園》中的亞當，享受著來自上帝的關愛。然而母親的離世以及弗蘭肯斯坦對科學的向往促使他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閉門不出，固執(zhí)刻苦研究人類結構，孜孜不倦甚至癡迷狂熱地追逐生命的起源，放棄了與家人和同齡人的溝通。弗蘭肯斯坦不再是正常社會關系中的人，而是主動放棄并且陷入自己制造的怪圈中，走火入魔的極端個人主義追求，這時他的身份開始向撒旦轉換。撒旦固執(zhí)于自我的認知，試圖改變“被創(chuàng)造”的命運，偏執(zhí)的理念使他喪失理智，并注定他悲劇的一生。弗蘭肯斯坦創(chuàng)造怪物的過程就是他墮落的過程，當怪物完成時，他的身份已然成為叛逆天使撒旦。撒旦的復仇執(zhí)念就是實體化的“怪物”，給所有與造物者相關的無辜人帶來致命的傷害。可愛的弟弟威廉被掐死，好朋友慘死，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友在新婚之夜離世，直到最后父親傷心欲絕，悲痛離世。這些都是弗蘭肯斯坦罪孽的證據，像撒旦被打入地獄經歷著痛苦的煎熬，飽受精神的折磨。

二、怪物從亞當到撒旦的轉換

“怪物”從造物主弗蘭肯斯坦的手中降臨的那一刻，與亞當一樣，屬于被創(chuàng)造物。他的最初生活充滿著驚喜和善良。看到男子每天辛苦地拾柴火，放棄了偷取食物，而是每天夜里去鄰近的樹林里采果子吃，到夜晚幫助那一家人拾柴火。“怪物”被這家人的美德和涵養(yǎng)所感動。當他在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時，感覺自己很丑陋，這時“怪物”開始注意自己與周圍正常人的區(qū)別。致使“怪物”產生根本性變化的原因是，“怪物”讀了彌爾頓的《失樂園》，在它讀后，心中越發(fā)不平衡，“我就像亞當，和世上的任何生命都毫無聯系，不過就其他各個方面來看，他的情況和我又極不相同。他是經上帝之手誕生的完美的創(chuàng)造物，既快樂又幸運，受到他的造物主的特別呵護，允許他和更高級的生靈交談，向他們取得知識，而我卻是悲慘的，孤立無援，形單影只。有很多次，我覺得撒旦就是我的境況的恰當象征，因為我就像他一樣，在見到我的保護者得到幸福的時候，心里常常產生怨恨的嫉妒。”[2]直接與亞當進行對比，覺得自己不僅長相丑陋，還被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拋棄。“怪物”嘗試與這一家人進行交流卻被打，被怒罵，“怪物”開始有了像撒旦一般的命運。

與撒旦相同，復仇的針對者并不是造物主本人，而是與他有密切關系的無辜的人，撒旦的復仇針對上帝的創(chuàng)造物亞當和夏娃，并引誘他們偷食禁果，墮落為惡魔。“怪物”勸說弗蘭肯斯坦能夠為自己造出一個“夏娃”，卻又眼睜睜看著即將成功的“夏娃”被毀壞，他心中最后一絲溫暖和希望被破壞，心中美好的伊甸園化成泡影，從此走上復仇之路。

三、結語

《弗蘭肯斯坦》是《失樂園》故事的一個變體，主人公都不同程度具有《失樂園》中亞當和撒旦的影子。“怪物”和弗蘭肯斯坦互為映照。怪物成為弗蘭肯斯坦內心黑暗欲望的外化，弗蘭肯斯坦則為怪物呈現了病態(tài)的激情為人性產生的毀滅力量。[3]追逐怪物耗盡自己的一生，怪物自殺前仍然痛苦萬分，“我不敢相信我竟是過去那同一個我，心中曾經充滿了對于美和善的崇高而超凡的憧憬。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墮落的天使變成了狠毒的魔鬼。”[4]兩個人都死在遙遠的北極，死在冰天雪地中，與人類斷絕一切聯系的地方，就是地獄的象征。而弗蘭肯斯坦臨終前對沃爾頓的告誡，“你無知的好奇心把你引到哪里去了？你也要為你自己和整個世界造出一個惡魔般的敵人嗎？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從我的苦難中吸取教訓吧，不要給自己增添不幸！”[5]沃爾頓迷途知返重新回到家鄉(xiāng)和親人的身邊，也意味著人與自然、人與社會關系走向和諧。

參考文獻：

[1][2][4][5][英]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漢英對照）[M].伍厚愷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6，119+113+198+187.

[3]楊莉馨.重述的“失樂園”故事——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主題新探[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7，（03）：118-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