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 薛婉
奧康納幼年喪父后就隨她的母親瑞加娜和三位姨媽住在一起,所以她的青少年時期也因此受到了強烈的女權意識的熏陶。而作為一位女性作家,奧康納通過精湛的寫作技巧和荒誕的情節設計,結合自我風格極強的黑色幽默來表達自己對女性地位和女性自我認知的觀點。[1]所以在塑造女性人物形象上,她更注重探索人物的內心世界,更多體現和表達的是女性在精神、心理上的救贖和解放,以此來向讀者展現在當時美國的社會背景下隱藏在女性內心深處的沖突和矛盾。本文致力于從女性的角度來分析奧康納小說《智血》中蘊含的宗教意圖,并將其與儒家思想中的女性觀進行對比,試圖分析中西方文化思潮中對于女性地位與主題的異同點,使西方的宗教思想與中國的儒家思想都能夠打破各自文化的局限性,從而對世界范圍內的女性給予更多的關注,為女性生存現狀的改善及地位的提高貢獻一份力量。
一、《智血》中對于女性的思考
在奧康納的筆下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南方淑女形象,取而代之的是樣貌丑陋、行為怪異、背離傳統的女性形象,甚至書中提到的很多女性都沒有具體的名字,把女性邊緣化,這更多體現了對女性的“厭惡”。如肥胖油膩而又聒噪虛偽的希奇科克太太、行為怪異只在廚房過夜的黑茲爾的母親,等等。
希奇科克太太是第一個出場的女性,“我猜你是要回家去吧?”“世上哪兒也沒有家里好。”“你是要回家去嗎?”這是本書開篇希奇科克太太與黑茲爾交談的內容。從這幾句話中我們不難看出,即使身在外面,“家”也始終是希奇科克太太最掛念的東西。希奇科克太太是一個戀家的女人,雖然奧康納對她的著墨并不多,但我們足以看出希奇科克太太的前半生大部分時間都在為自己的家庭操勞。難得出遠門讓希奇科克太太非常興奮,在火車上,她對周圍的人也表現出十分的熱情,尤其對主人公黑茲爾,開口便問“我猜你是回家去吧。”似乎在她眼中,遠行的人只有兩種,“離家”和“回家”。但黑茲爾顯然不領情,并沒有接她的話,可這絲毫并沒有使希奇科克太太受到打擊,反而開始“觀察”黑茲爾,以此揣測黑茲爾的年齡;觀察他的外貌、衣著,并且猜測衣服的價格,以此來判斷黑茲爾的身份,試圖從黑茲爾身上得到一些關于外界的“訊息”。
希奇科克太太這種對“家”的留戀是所有已婚女性的共性,家,一方面是她們的避風港灣;另一方面也成為了她們的牽絆。對比中國的傳統社會,在一個家庭中主張內外有別、分工明確,男性主要負責在外應酬、賺錢,而女性則主要負責維持家庭,所以妻子有時候也被丈夫以“內人”相稱。因為在家庭內部,女性承擔著“相夫”和“教子”的兩項重任,所以在家庭教育中起著主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掌握著實權,所以會有“懼內”的傳統。所以,無論是奧康納筆下的女性還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女性,家對一個女性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20世紀的美國南方正處在經濟改革與發展的重要時期,整個社會表面看似安定繁榮,實則到處都充斥著貪婪腐敗的氣息。在這樣物欲橫流的社會環境下,金錢成為了許多人唯一的追求,為了獲取更多的金錢,他們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在《智血》所描寫的女性中,瓦特斯太太就是這樣典型的代表。在亂世中,她選擇了妓女這樣的職業,完全依靠男人生存,通過出賣肉體換取金錢。雖然做著社會上最令人看不起的職業,瓦特斯太太卻絲毫不以為然,甚至在公共場合為自己的“生意”打廣告,立下“不接待傳教士”的規矩。她開始變得麻木,在她眼里,沒有信仰一說,更沒有耶穌和上帝。可見,當社會環境出現動蕩時,女性的利益是最先受到損害,也是最難受到應有保障的。雖然,我們不能斷言就是社會環境造成了瓦特斯太太糟糕的現狀,但她的悲劇與當時候的社會環境息息相關。男人們一邊“享受”著瓦特斯太太提供的服務,另一邊卻都急切想與這樣的女人劃清界限。這樣矛盾的心理,充分證明了男人只把女人當成他們的附庸品。而妓女這一職業,只有在男女不平等的大前提下才會有市場,甚至可以是光明正大的。
如果說造成女性時代悲劇的直接兇手是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壓制和不平等的對待,那間接兇手就是女性自身的麻木。同樣在儒家思想中也有對女性貞節的討論,如立貞節牌坊、宋明理學中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可見在儒家思想中對女性行為的要求是極為嚴苛的,它要求女性將自己的節操放在與生死同等的位置上,必須像珍愛生命一樣珍視自己的節操,否則就會被認為不自重、不自愛,甚至會因此受到排擠和歧視。這樣的規定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規范了婦女的行為,穩定了家庭秩序,但是不近人情,剝奪和抹殺了女性追求幸福的權利。
薩巴斯作為小說中的女主角,奧康納對她的形象描寫一改常態,“身穿黑色連衣裙,一頂黑色編織帽低低地壓在額頭上,帽子上兩邊露出兩團褐色的亂發,長長的臉盤上長了只小巧的鼻子。”與文中提到的任何一個女性形象都截然不同。薩巴斯是一位名叫霍克斯的偽傳教士的私生女。她的私生女身份讓她比起其他人而言,更覺迷茫和自卑,是一個沒有目標,茫然過活的人。由于私生女的身份死后是進不了天國的,所以薩巴斯曾經向報紙的心理專欄寫信求助。可見她并不甘心這樣的命運。她是有過抗爭的。在現實面前,她只不過是無從或者是說不知怎樣去改變自己的命運。跟著這樣的父親,薩巴斯要么會成為一名傳教士,做清規戒律的犧牲者;要么改變宿命,成為世俗的生活者。然而薩巴斯的出場就令人為她擔憂,在父親面前,她不過是個使女,替盲父帶路并散發傳單。[2]她的父親是一位假盲的借著上帝的名義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真正的宗教信仰者是不會這樣褻讀宗教的,可憐的薩巴斯就是跟著這樣的父親討生活。她的人生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希望之光。所以當黑茲爾出現的時候,薩巴斯就把他當成使自己擺脫黑暗生活的救命稻草,她想通過黑茲爾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薩巴斯對黑茲爾突如其來的“喜歡”恰恰證明了她是一個缺乏安全感而又脆弱的人,她把自己生活的希望盲目寄托在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子身上,而不是自己去爭取改變。她從起初依附于自己的父親到慢慢企圖依靠黑茲爾,甚至聽從父親給她出的主意,不惜勾引黑茲爾。當她的人生茫然無措時,薩巴斯并沒有想過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現狀,而是寄希望于自己身邊的男人們。對女性來說,由于有“三從四德”的限制,言行上更多了一層束縛。“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女性似乎一生中從未有過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對于愛情婚姻的追求當然也只能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二、儒家思想中對女性的思考
在儒家思想中,從“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就可以看出中國的男性思想家對待女性是充滿刻薄與輕視的。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中,男性是社會制度和規則的制定者,作為當時社會的主流思想,儒家文化對女性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要求,其中最讓人耳熟能詳的就是“三從四德”,它不僅要求女性完全依附于家中的男性成員,還在“德、言、榮、功”等方面對女性提出了要求。可以說,“三從四德”的提出,為中國傳統女性順從、緘默和自我犧牲等品質的塑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西方基督教文化認為夏娃是用亞當“一根多余的肋骨”做成的,而這樣一種說法就奠定了男權社會中女人的從屬地位和悲劇命運。所以在奧康納創作的社會背景下,女性是柔弱謙卑,并且是依附于男性的。這一點在儒家文化中也有深刻的體現,可以說,對于女性地位的思考,奧康納與儒家思想是保持一致態度的。由于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和社會制度的不同,對比中國女性,西方女性追求獨立與自我的愿景更強烈,這一點從美國歷史上爆發的三次女權主義運動就可以取證。雖然在中國近代也有女權運動的興起,但不論從其規模、影響還是意義來說都是遠遠不及美國的。
總體來說,在儒家文化中,為了維護君臣上下男尊女卑的社會秩序,女性是被邊緣化的,女性的權利和個人的自主性也是不被重視的。儒家思想作為受到統治者推崇的主流思想,它不僅成為當時社會意識形態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而且還滲透到社會及家庭生活的各個方面。它極力維護并宣揚男性統治的合理性,將女性壓迫到社會的最底層。[3]
三、結語
雖然從當代社會來看,女性的社會地位與過去相比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提高,但整體情況依舊不容樂觀。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就整個社會風氣而言,對女性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歧視。奧康納在她的作品中對女性進行丑化,徹底顛覆南方婦女的刻板印象,這樣背離傳統的創作對男性社會的審美標準造成了沖擊,從而促使整個社會對女性的生存現狀加以關注。與此同時,在奧康納的作品中,她并沒有徹底否認和批判男性在社會及家庭生活中的主導地位和形象,相反,她認為,女性更多時候還是需要依靠男性的幫助,但并不是完全依賴于男性。[1]在儒家思想中,女性一直被視為男性的附屬品,男性甚至為女性制定和確立了一整套如何做女人的思想體系和行為準則。可以說,直至今天,中國女性無論長幼,無論在行為還是思想方面,都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顯然這樣嚴苛的要求對女性是不公平的,但很少有人能站出來為女性發聲。女性歷史悲劇的造成,體現了時代的局限性。
參考文獻:
[1]王鈺.20世紀美國南方女性小說創作主題研究[J].北方文學,68-69.
[2]李津津.論《智血》中薩巴斯·莉莉·霍克斯的悲劇命運[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9,(9):25-27.
[3]段愛愛,王曉玲.透過儒家女性觀解讀中國女性[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2,(5):53-55.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研究項目,項目編號:18CWWZ01;中國石油大學勝利學院創新創業項目,項目編號:2018049。
作者簡介:張 燕(1974-),女,四川富順人,中國石油大學勝利學院教授,中國石油大學(華東)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及語言學。共出版專著2部,主持省社科規劃項目1項,公開發表論文25篇,其中核心期刊9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