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沁筆記：響馬錄

燕南飛

響馬錄

不過是在馬背上完成一次絕美的謀殺

孤煙在案卷里懷舊，血色緩緩漫過，人群

靜寂

一座座山丘藏下刀斧的誓言

結局就在手中，被左右，火焰深藏不露

追趕生存的印記如追趕一枚落日

它們都是孿生兄弟，不肯收留酣睡的骸骨

還有一束光誤入歧途

原本就是一場不可能回頭的旅行，大漠

深處盡是王位

一盞盞馬燈流落人間，要抵達何處，才

可換得一世刀兵

生死相托，一隊馬蹄擊傷回城的路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的命不是我的命

刀鋒無跡，負了命懸一線的美人

幾世相望，無藥可救，憔悴了兩鬢白發

王是寂寞的

一步一盞頭顱，一朵鮮花，不告訴你哪

朵剛開哪朵凋謝

一根干干凈凈的刺，穿在身體里

請把我柔軟的生命還給我，讓我做一盞燈

深陷在一滴血的溫度

拱手交付，一桿孤煙飄得正緊

我只是一個背叛土地的人，遲早要還給它

紅狐念

已在叢林里隱去身份。那潛伏

如同一次又一次疼痛鏤于泥土

靜看水落石出，山頂著月亮，表演光陰

尋找親人的過程。

——多美的一件紅襖呢。瑟瑟如處子綻開

火焰

渴望發出召喚，指縫間的荒草

越長越長，越長越瘦

大風依舊對前程指手畫腳。說不完歲月

恩情

慢慢拾走牛羊蹤跡

而野狐的快樂在于是曠野的寵兒

輕輕掀開故事一角，便發現

盜走的是瞳孔深處的惶恐

草木嘩變如同一場豪賭。猛獸是對手也是

朋友

籌碼已失去棱角。

可以原諒的罪也可以不去追究

我還可以去洞穴中留下信物，要趕在一場

失敗前面

阻止把俘獲的記憶吞進吐出

如果你有火種和暗器

肯不肯和美人一起自斷退路

我把猶豫、等待當作修行。

被記恨的早已刻在石頭上，筆畫潦草

終于不再是誰的手勢。

身披惆悵，名字還叫火狐

它想把同病相憐的妖，釣出險境

大河謠

它在潮濕的幕布里顫抖

山脊被誤傷，落入凡俗。對面是一只舢板

從河流的上游緩緩劃過

它把疆土封在身體里，一直走下去

我應該是族譜里的幸存者

只能守著這片江山，不敢遺漏只言片語

操一口方言。冷笑。把落日種在水里

再出售一些思念

被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追趕

它不再是一滴眼淚。安靜地靠在岸邊

接受又一輪審判

我喜歡刀尖沉默的味道，一次次插進心

坎里

我喜歡看它無動于衷的樣子

太狠了，大地的裂痕讓人心懷敬意

有一個叫作渡口的地方，沒有誰能瞞得過

前人

那些水越走越深了

大雁還是馱著自己的影子

順著被遺棄的根系，一遍遍打掃天空

秋風宴

伏下身，手與手相互溫暖

記憶早已年久失修

虧欠多少輪回，才會有遙遙相握

隱約可見傷口

——必須在醉臥之前趕到。這場邀約

已等得秋風開口

像釘子叩問胸口之痛，無數歲月尚未脫險

請接受滿滿一盅祝福。直到

琵琶響起，將枯朽的句子吃掉

卷軸沉默，只好把急切的念頭拆開

向著最后一道菜肴撲下去

卻陡然發現，那盤中美味竟是自己的背影

錯過多少悔過自新的機會啊

驚魂未定，恰如一場雪崩

請受晚生一拜。

那滿山遍野鋪展的都是判決書

掌管唇齒間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