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嵐
思念故土的滋味,大約只有離開過故鄉的人才能真切懂得。
一群來自天南海北的女孩子聚在寢室里談天說地,不知是誰小聲地說了一句,“我想回家了,我想我的嘉峪關”。突然喧鬧的聲音就消失了,大家都沉默著不說話,透過昏黃的燈光,我分明看到有人的眼圈紅了。我知道,只是那一句簡單的心語,觸發了她們內心藏匿的幽幽鄉愁。
在過去的十八年里,我其實從未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覺得鄉愁是離我很遙遠的東西。直到那一刻,我才悲哀地發現,我竟也成為那只能遙望故土的可憐人了。
原本刻意忽略的東西在不經意中被提起更能觸動神經。成長教會我們隱藏心事,卻沒教我們如何釋懷。積壓在心底的東西,一旦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太陽底下,心墻崩塌,所有的情緒就如同大海奔流,翻涌不息。
我想起,不知多少個夜晚,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我突然醒來。翻身坐起,眼底是望不到盡頭的黑夜,心里是看不到方向的空洞與茫然。室友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卻仍然讓我感到滿室的清冷。孤獨的心無處安放,我想念的、我期盼的——我的故鄉,它在千里之外。
窗外清淺的月光照不進來,只能在窗格上徘徊。我看不真切,卻愿意相信它一定很美。我的故鄉,雖然我們在不同的緯度,卻可以共享一輪明月。
也曾在夢里擁有過它,卻在清晨睜眼的那一瞬間流逝掉了。當我的意識一點一點蘇醒的時候,它卻一步一步離開。我想伸手去抓住些什么,終究是徒勞。
我終究該勇敢地聆聽心底的聲音了。以前我假裝忽視,以為這樣就可以當作一切從未發生,我還像以前一樣,依偎在故土的懷抱里。但后來,我漸漸懂得,越是隱藏,情感發酵得越濃烈,那刻入骨髓的思念就越深。我開始正視自己的情感,是的,我離開它了,我很想它,但我留不住它。
古今文學家將這種情感賦予了一個美麗的名字:鄉愁。多么無奈,又何等貼切。當我們背上行囊,朝著與故鄉相反的方向遠行時,故鄉從此只有冬夏,沒有春秋。
“哦,月光灑在每個人心上/ 讓回家的路有方向/ 哦,離開太久的故鄉和老去的爹娘/哦,迎著月色散落的光芒/ 把古老的歌謠輕輕唱/哦,無論走到任何的地方/都別忘了故鄉……”李健的一曲《月光》道出了濃濃的鄉情。
悠遠的琴吹不走淡淡的鄉愁,溫潤的歌聲如在耳畔響起,像故鄉清晨嗚咽的風。一個不緊不慢,不疾不徐的“哦”字,讓人的心一下就柔軟下來,它仿佛在說著:“哦,你也在這里嗎?”那輕柔的語氣,仿佛是在某個清晨,故鄉的陽光親吻我的額頭,我在嘰嘰喳喳的鳥鳴中醒來,天邊的云朵開得正好,時光正好。我推開窗,吹著懶懶的風,我們相視一笑,沒有煩惱。
端起酒杯,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