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土進城

陳靜好

暖氣滋滋地發出怡人的嗡鳴，溫暖氤氳在周圍，安適得令人昏昏欲睡。廚房里窸窸窣窣的細微響動夾雜在咕嘟咕嘟燉湯的香氣中隱約傳到客廳，那是羊肉的香味，是每個冬天最富有時令感的大餐，涌起人們對冬天無窮的想象力。

今天，所有的溫馨都是為一個人準備的，我的兒時好友：閏土。

對，就是那個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在海邊沙地看瓜刺猹的少年！那段文字你們都還記得吧。那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那時的歲月是牧歌。轉眼間數度離歌，人生已半，我們依舊是好友。不過，最近的一次相見也在七八年前了，不知這位海邊的友人如今可好？

“迅哥兒，請開門開門！”沒按門鈴，熟悉的喊門聲把這位老朋友帶到我眼前，大包小包林林總總在沙發前散放了一地。

“閏土哥，”我看著兒時的玩伴，有白頭發了，緊握著我不放的手也粗糙了好多，“你老了——”一時間我感慨萬千。

“嘿，哪有不老的嘛，莫泄氣，快看我給你帶了什么來。”閏土打開一個大口袋，里面是滿滿的一袋黃澄澄的橘子，泛著油亮亮的誘人光澤。他告訴我，這是——

春見

五年前，老家的村委會決定開發后面山坡，閏土就簽下了二十年的租用合同，同時引進了水果的新品種，那就是在夏秋季節開花、冬季果熟的橘子新品種——春見。頭一兩年嘗試著栽種，摸索經驗，去年起開始盈利。今年，兒子在網絡上開了微店，銷售成本低，銷路還比去年好了很多。這不，就趕著帶來讓我們家嘗嘗鮮。

“——這名字多新鮮，明明是冬天出果，偏偏叫春見，是叫人想著明年春天的希望吧。”閏土絮叨著解釋道。

他一邊打開手機，一邊翻出好些這幾年家鄉的照片，給我這個離家在外的游子介紹。這是——

夏宮

這是三年前，我們村沿著海岸線新建的一條生態休閑旅游線路：夏宮。村委會說，是引入了當今國際上流行的“慢生活”的概念打造的一個慢城，適合中心城市的人們在周末和長假期間來休閑度假。白天可以在海邊垂釣，有孩子們的游樂設施，有品茶、看書、美食、健身步道、海濱浴場綜合一體的設計，有橘子、西瓜、海鮮、魚干等當地特色旅游產品銷售，晚上還可以在村里的住家戶開辟出來的民宿住宿。最近，這條旅游線路慢慢火起來，周末來度假的城里人越來越多。

“——這不，我今天進城，看見好些車都在往出城的高速公路開呢。現在你們城里人一到周末就往城外跑，農村成了你們的度假勝地了。”閏土一邊說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他翻到最后一張照片，得意地指著告訴我，這是——

秋生

照片上是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圓圓的臉，亮晶晶的眼睛，眉眼間依稀有閏土當年的模樣。這是閏土的孫子——秋生，出生在秋天，寄托著閏土全家的希望，他如今在英國念書。閏土看著孫子跨越重洋的高大身影，自豪地告訴我：他們家就是要孩子走出國門，多看看世界。

“——我告訴這小子，學好了一定要回來，最好回到家鄉，建設咱們今天的新農村。”閏土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亮。

“不聊了，趕緊上桌吃飯，羊肉湯鍋來啦！”妻子穿梭在廚房和飯廳之間，招呼著我們上座。羊肉湯的香味頓時提醒了我們，今天是——

冬至

全家和我兒時的好友一起圍坐在電磁爐前，那一鍋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穿越幾十年的歲月，溫暖著我們的心。

我，閏土;城市，農村;貧窮，富裕。

一輩一輩，承前啟后。新時代，新農村。